第47章 纯嫔送来求子丹(1 / 1)
“娘娘!不好了!”
翠香几乎是跌撞着冲回主殿,声音因惊骇而尖厉,“胡贵人的侧殿里也……也发现了那害人的东西!”
云嫔此刻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那盆海棠花盆底搜出的麝香,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头最敏感、最痛楚的旧伤上。
她正厉声命令宫人将寝殿翻个底朝天,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揪出所有隐藏的毒物。
翠香带来的新消息,如同一盆冰水,浇得她浑身一僵。
“什么?”
云嫔猛地转身,细长的柳眉紧紧蹙起,眼中交织着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困惑。
“你是说有人在她房里也放了麝香?”
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丝帕。
邢烟尚未侍寝,竟也遭此毒手?这背后之人竟不只是针对她云嫔,连她预备的“棋子”也不放过?
这个认知,突然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头的迷雾。
她长长吁出一口浊气,竟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看来,不是皇上。”
语气里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庆幸。
自第一次在那盆名贵的牡丹花盆底发现麝香起,一丝对帝王无情的冰冷猜疑,便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心底,日夜啃噬。
此刻,这疑虑终于得以消散,只要不是穆玄澈,这深宫再险恶,她也有应对的底气。
翠香迅速捕捉到主子情绪的变化,心思急转:“娘娘,既然暗处有人已经惦记上胡贵人了,那让她侍寝怀孕这条路,眼下怕是走不通了。这颗棋子,咱们可不能白白折了。”
云嫔疲惫地点点头,眸中算计的光芒重新凝聚:“暂且……把她留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棋子虽暂时不能用,但只要人在,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侧殿引发的“动静”,其声势丝毫不亚于主殿的翻江倒海。
邢烟仅穿着单薄的寝衣,匆匆罩了件素色长衫,乌发凌乱,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跌跌撞撞便冲进了主殿。
“姐姐!姐姐救我!”
甫一进门,邢烟便“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声音凄惶无助,“求姐姐护我!有人要害我啊!”
云嫔本就因惠嫔有孕之事憋着一肚子邪火,清晨又因麝香惊吓方寸大乱,好不容易强自镇定下来,此刻被邢烟这哭天抢地的阵仗一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烦躁不堪。
她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冰冷:“你又未曾侍寝,连皇上的面都没正经见过几回,你怕个什么劲儿?”
邢烟抬起泪眼,眼中满是惊惧,声音颤抖:“姐姐,那歹人会不会是知道了嫔妾与姐姐的关系,才连带着要除了我?”
她瑟缩着肩膀,仿佛真的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云嫔看着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心底那点不耐里又掺进一丝鄙夷。
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既然确认了幕后黑手不是皇帝,她便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倨傲与镇定。
“胡说什么!”
她斥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本宫与你能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过同住一宫罢了!少在这里自己吓唬自己!你眼下又不用侍寝,安分待着便是,天塌不下来!”
她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聒噪的苍蝇,“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赶紧回去!”
邢烟又抽噎了好一阵,在宝珠的搀扶下,才一步三回头,哀哀切切地退了出去。
看着那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翠香撇撇嘴,低声道:“这胡贵人平日里瞧着倒有几分沉稳劲儿,原来事儿真落到自己头上,也不过是个慌不择路的无头苍蝇罢了。”
云嫔的心思已完全不在邢烟身上,她端坐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去给侯爷传信,让他动用所有力量,务必给本宫查清楚,究竟是谁胆敢在背后对本宫下此毒手!”
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角,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矜贵,“把殿里收拾干净利落,一会儿,陪本宫去趟养心殿。”
午后,养心殿外。
云嫔精心梳妆,带着亲手煲好的温补汤羹款步前来。
惠嫔有了孕,她更要牟足了劲儿拢住穆玄澈的心。
殿门口,赵德允见云嫔前来,远远地就躬身行礼。
“云嫔娘娘万安。今儿个实在不巧,皇上正在里头陪着三公主习字呢。吩咐了,谁也不见。”
“三公主……”
云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精美的瓷器裂开了一道细缝。
穆玄澈子嗣单薄,膝下唯二的孩子便是大公主与三公主。
丽妃因故与皇帝生隙,连带着大公主也与生分。
于是,这三公主便成了帝王仅有的、能享受天伦之乐的寄托。
男人在女人与孩子之间,血脉的牵绊终究更深。
她云嫔再是得宠,终究只是个没有子嗣傍身的妃嫔。
何况她是个大人,难道还能去跟一个懵懂稚童争宠不成?
一股浓重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有劳赵公公。”
云嫔勉强维持着体面,将汤盅递给了赵德允,转身离开时,那挺直的脊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落寞。
回青岚居的路上,云嫔沉默不语,方才强撑的镇定早已消散,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自怜。
没有子嗣,她再有圣宠,心里也是无根之木。
翠香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劝慰:“娘娘,您看要不要再让侯爷去寻访民间的妇科圣手?天下之大,总归有能人异士的。奴婢前些日子就听宫里的老嬷嬷提过一嘴,说是有个叫‘花神婆’的,手段神奇得很!专治女子难孕之症,但凡吃她一副药,保管能怀上!”
这类虚无缥缈的“江湖神医”传闻,这些年云嫔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起初她每次都满怀希望,重金求药,可一碗碗苦汁灌下去,肚子依旧平坦如初。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破灭,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绝望和怀疑。
“呵!”
云嫔发出一声短促而自嘲的冷笑,眼神空洞地望着宫墙。
“太医院多少圣手国医都瞧过了,各地进贡的‘神药’也吃得够多了,还不是一样?什么花神婆,不过是些招摇撞骗、哄人钱财的江湖把戏罢了!”
她嘴上说得斩钉截铁,极力否认,然而心底那潭死水,却因这熟悉的名字,还是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这念头如同鬼魅,悄然滋生。
青岚居外。
还未靠近宫门,云嫔便意外地发现,纯嫔竟在殿门口静静伫立,似乎在等她。
见到纯嫔那张温婉含笑的脸,云嫔胸中那股刚刚被强行压下的邪火,“腾”地一下又窜了上来!
“纯嫔今日怎得如此清闲,有空驾临我这青岚居?是想来看本宫笑话么?还是来炫耀你高出我半个头的恩宠?”
云嫔语带讥讽,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纯嫔的脸色白了白,显然预料到会碰钉子,但她强忍着,依旧维持着低姿态,微微福身。
“姐姐误会了,妹妹绝无此意。”
她不敢争辩,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小匣,双手奉上,眼中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殷切。
“妹妹只是偶然听闻民间有位‘花神婆’,神通广大,专解女子不孕之苦。恰巧托家中人费了些周折寻到了她。这是妹妹为姐姐求来的灵药,愿姐姐早日得偿所愿,为陛下诞育龙嗣!”
她的话语恳切,目光紧紧锁住云嫔,仿佛献上的是能救命的仙丹。
云嫔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她不能生育的隐秘伤痛,昔日闺中密信里向纯嫔倾诉的苦楚,此刻竟成了对方用来羞辱她、彰显自己优越的工具!
这看似“好心”的赠药,无异于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盐!
“放肆!”
云嫔勃然大怒,猛地一挥袖,狠狠推开纯嫔递过来的匣子,力道之大,让纯嫔踉跄了一步。
“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更轮不到你来可怜嘲讽!”
她看也不看纯嫔瞬间煞白的脸和委屈的神情,带着一身凛冽的怒气,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自己的寝殿,重重关上了殿门。
殿门外,纯嫔僵在原地,捧着被推歪的匣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殿门内,翠香却是个极有眼色的。
她迅速上前,对着门外的纯嫔福了福身,“纯嫔娘娘一片心意,奴婢替我家娘娘心领了。”
说着,她动作麻利地从纯嫔手中接过了那个檀木匣子,随即闪身入内,殿门“哐当”一声彻底隔绝了内外。
侧殿。
小邓子将主殿门口发生的这一幕,连同云嫔的反应、翠香接药的动作,事无巨细地禀报给了倚在软榻上的邢烟。
“小主,纯嫔的药……云嫔娘娘收下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小邓子低声问道。
邢烟半阖着眼帘,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榻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眸色沉静如古井深潭。
“急什么?”她的声音轻缓,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让那颗希望的种子,先在绝望的土壤里悄悄地发个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