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8自渡(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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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早就安插好了捧哏:“啥叫宁王府的钱粮?田地划给他家没错,可俺们辛辛苦苦填满的仓,凭啥也归他家?”

“就是!咱族里的小辈犯了错,也该由族长您来罚!宁王府势大压人,为着点银子就把十几个小辈都打死了,今后还不知会怎么对咱们!”

油浇火起,群情激愤。范金看得颇为满意,继续哭道:“我也觉得不至于,劝月姑娘发发慈悲,可她……”

他不把话说完,显得更委屈。

这时台下捧哏们嚷得越发大声:“莫不是他们压根就没盗运钱粮,而是撞见了宁王府的人偷挪咱们银子?!他家怕没脸,就杀人灭口倒打一耙?!”

此话一出,台下彻底炸开,人人愤怒不已,像堆落点火星就能燃起来的干柴。

骂声议论声中,忽听一道平地惊雷:“姓范的老子操死你十八代祖宗!!!”

在场的大多姓范,一句话骂倒一片人。台下静了一瞬,一块大石嗖地从密密匝匝人群中飞出,不偏不倚砸在范金腹下。命根子遭了重伤,他痛得在台上打滚,吩咐手下把断他香火的畜生找出来。

“不必找了!你爷爷们在此!”

一个小子跳上台,其余十几个也跟上,手里操着铁木棍,被台下人用目光杀了千万遍也不怕。指着大梁上吊的尸体,掷地有声道:“庄里虽富,但于我主家堂堂王府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我们何苦要为丁点儿银钱害人性命?!这姓范的胡乱挑拨,明里暗里唆使你们闹起来——”

没等说完,台下飞来密集如雨点的石头,早已怒火愤愤的庄丁佃户不听解释,恶狠狠道:“滚出范家庄!滚出范家庄!”

台上的十几个小子被砸得头破血流,有几个滚下了台,顷刻间就被乱民淹了,还撑在台上的也被范金手下围殴。血色夕阳照映这场闹剧,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昭昭躲在草屋后远观,见范金手里不知何时拎出个人头,正是下午帮她买衣裳那小子……

她拔腿就跑,不知从哪抢来一匹老马,直往袁月的小院去。到地方,翻身滚下马,冲进院门,大喊:“月姑娘!”一路往里冲,堂屋里早有先她一步的丫鬟,正愤愤地对袁月说:“那姓范的颠倒黑……”

“那姓范的要带人来杀咱们了!”昭昭道。

袁月顿住穿衣的手,她才接到消息准备去,局面就炸开了。

时间紧迫,昭昭一面给袁月套上外衣,一面说起外头的事:“他既敢闹开,必然已经留好了退路。如今已经见了血,事情轻易完不了!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咱们得先躲一躲!”

袁月霎时慌了神,赶紧让丫鬟收拾了屋中印信和存据,又去院外张罗下面人一起跑。可出庄只有门楼一条大路,往哪跑?

却听几百步外鼎沸的民怨声渐渐淹了上来,不必亲见也能想象那是何等来势汹汹,恨不得将他们寝皮食肉!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丫鬟小子各自拿了防身的家伙,护着袁月往外走。混乱吵嚷中,袁月扫过周围每一张脸,慌乱问:“张婆和我妹妹怎么不在?”

无人回应。咚一声,小东厢撞出来个人,定晴一看,是找红了眼的昭昭。

别人逃命都拿着包袱,她却一无所有,空落落地杵着,质问被护在人堆中的袁月:“三小姐在哪?”

袁月没法回答,众人对此也不甚关心,外头的吵嚷声更近了些,便有人说活命要紧,管一个捡来的小女婴作甚?又不是亲妹妹!

昭昭强作镇定,拨开众人往外走。

这时出去岂不是找死?袁月拽住昭昭,没等她开口劝,昭昭猛回过头,猩红泪眼中是明晃晃的恨意:“你当她是什么!显摆慈悲心的玩意儿?想捡就捡想扔就扔的猫狗?!她是——”

话没说完,颈后猛地一凉,昭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打晕昭昭的汉子扶了她一把,将人推给袁月:“月姑娘,你莫要自责,我家婆娘自是我去找。你们先找个地方躲。我保管把三小姐带回来!”说着,操起一把砍柴刀跨步出院。

——

“昭昭儿……”

“昭昭儿……”

昭昭走在黑暗中,四周空无一物,呼唤声却如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娘,是你吗?”她茫然四顾,仿佛回到最年幼无助的时候:“还是小多?虞妈妈?柳儿姐?”

那声音不回答,却飘远了。昭昭追上去想留住它,眼前渐渐有了光,就要抓到了,就要——

“你醒啦。”

烛光刺进眼,昭昭后颈很疼,她勉强认清眼前人,是袁月,正拿了碗水凑到她唇间。

昭昭扭开头,多少有些不客气。丫鬟小声嘀咕道:“你现在不喝,后面还不知有没有呢!”

四周漆黑阴冷,几根蜡烛燃着微弱的光,空气中浮着酒味,是凿山而成的储酒地窖。

昏暗中众人抱团围坐,神色惶恐,说庄里已经炸了锅。原本只是要把宁王府的人赶出庄,谁料越闹越大,不少人浑水摸鱼,趁机抢劫烧杀,乱如流匪。

昭昭缓了许久,昏沉沉的头脑才清明了些。看向一旁正与人商量逃生出路的袁月,问:“三小姐还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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