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天，快亮了（1 / 1）
长治城·暗夜
新贴的安民告示墨迹未干，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宵禁的长治城死寂一片，只有更夫梆子空洞的回响和野狗偶尔的吠叫。
然而，在这片压抑的沉寂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王怀仁虽倒，其爪牙余孽、地痞流氓、囤积居奇的奸商，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趁着权力交接的空隙，蠢蠢欲动。
城西“顺风赌坊”，大门紧闭，厚重的门帘却挡不住里面隐隐传出的喧嚣、骰子碰撞声和浓烈的烟酒气。这里是王怀仁小舅子王老五的产业，也是城中最大的销金窟和黑窝。
王老五此刻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坐在赌桌主位上，面前堆着高高的银元，醉眼惺忪地吆五喝六。几个打手挎着盒子炮，在门口和赌场内逡巡，眼神凶狠。
“五爷，新来的县长和那个曹司令，看着不好惹啊”一个尖嘴猴腮的账房先生凑过来，低声提醒。
“呸！”王老五喷出一口酒气，满脸横肉抖动着，“怕个球！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林永年算哪根葱？姓曹的带几个泥腿子兵就想在长治立规矩？老子姐夫在太原，呸，在省城有的是门路！过不了几天，他们就得乖乖来拜码头！接着玩！接着喝！”
他话音刚落，赌坊紧闭的大门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隆！”
厚重的门板连同门栓，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生生撞塌！
木屑纷飞！
赌坊内瞬间死寂！
所有赌徒、妓女、打手都惊恐地望向门口。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一群沉默的身影堵住了门口。
他们穿着崭新的深蓝色警服，臂章上“武装警察”字样刺眼，头戴大檐帽，手持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腰挎驳壳枪和制式砍刀！
为首的正是林大虎！他一身笔挺的警官制服，领章上警督衔熠熠生辉，方正的脸庞在灯光下如同刀削斧凿，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一丝波澜。
他身后，是原保安团第二连，如今的长治县武装警察部队核心！
“奉林县长、曹司令令！全城缉捕奸宄，肃清匪患！”林大虎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此地聚赌、藏污纳垢、涉嫌窝藏匪盗、扰乱治安！所有人，原地蹲下！双手抱头！违令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他身后的武装警察齐声怒吼，声音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黑洞洞的枪口和雪亮的刺刀，瞬间锁定了赌坊内每一个角落。
“妈的！反了你们！给我打！”王老五酒醒了大半，又惊又怒，猛地推开身边的女人，伸手就去摸腰间的盒子炮。
他快，林大虎更快！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不是驳壳枪，而是林大虎闪电般拔出的配枪！
一颗子弹精准地擦着王老五肥厚的耳垂飞过，打碎了他身后一个昂贵的青花瓷瓶！
碎瓷四溅！
王老五摸枪的手僵在半空，耳朵火辣辣地疼，魂飞魄散！
“下一枪，打头。”林大虎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枪口稳稳指着王老五的眉心。
那几个打手刚想动作，就被数支冰冷的刺刀顶住了咽喉和胸膛，动作瞬间凝固，冷汗涔涔而下。
赌徒妓女们尖叫着，连滚带爬地抱着头蹲下，抖成一团。
“你…你敢…”王老五色厉内荏，声音发颤。
“拿下！”林大虎根本不屑废话。
两名如狼似虎的武装警察立刻扑上，动作麻利地下了王老五的枪，反剪双手，用浸过桐油的麻绳捆了个结实！
其余打手也被迅速缴械制服。
王老五挣扎着，嘶吼道：“林大虎！你他妈敢动老子？你知道老子姐夫是谁吗？是张督办！张督办！”
“啪！”一记沉重的枪托狠狠砸在王老五的肚子上，将他剩下的话砸回了喉咙里，痛得他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林大虎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赌坊和瑟瑟发抖的人群，冷声下令：“搜！所有赌资、账册、违禁品，全部查封！所有在场人员，押回警局，逐一甄别！有案底者，严惩！无辜者，登记造册，训诫后放行！”
“是！”武装警察们立刻行动，动作迅猛，秩序井然。翻箱倒柜声、呵斥声、登记声交织在一起。
林大虎走到被砸碎的青花瓷瓶碎片旁，弯腰捡起一块较大的瓷片，上面描绘着富贵牡丹。
他掂了掂，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王老五，这瓶子值不少钱吧？可惜，沾了脏钱，碎了干净。”
就在这时，一个武装警察从赌坊后堂押出一个被绑着的、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兴奋地报告：“报告林局长！在后院柴房发现此人！自称是城东李记粮行的少东家，被王老五绑票勒索！身上有伤！”
林大虎眼神更冷，看向面如死灰的王老五：“好，很好。绑架勒索，罪加一等！带走！”
王老五被粗暴地拖起，经过林大虎身边时，他猛地挣扎，嘶声叫道：“林大虎！别得意！老子在省城…在太原有人！你们动了我，吃不了兜着走！老子有的是钱！放了我！这些银元都给你！”他挣扎着用被捆住的手指向赌桌上堆积如山的银元。
林大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对押解的警察说：“把他嘴堵上，聒噪。”
一块破布狠狠塞进了王老五的嘴里。
林大虎这才走到那堆积如山的赌资旁，抓起一把冰冷的银元，任由它们从指缝间叮当作响地滑落。
他看着那些蹲在地上、惊魂未定的赌徒和妓女，又看看被解救出来、满脸感激涕零的粮行少东，最后目光投向门外深沉的夜色。
“钱？”林大虎的声音在寂静的赌坊里回荡，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长治现在缺的不是钱，是法！是理！是安生过日子的太平！”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被押出去的王老五等人：“把这些渣滓，连同这些脏钱，一起带走！封门！”
武装警察们押着俘虏，抬着查封的财物，鱼贯而出。
林大虎最后看了一眼这乌烟瘴气的赌坊，转身大步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赌坊外狭窄的街道两旁，一些胆大的住户悄悄推开一条窗缝，目睹了王老五像死狗一样被拖走，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银元被查封抬出，看到了被解救的人质…压抑已久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作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激动。
不知是谁，在黑暗的角落里，用颤抖的声音低低喊了一声：
“青天…青天大老爷…”
这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沉寂的长治城。
更多的窗户被推开，更多的目光投向那消失在街角、代表着崭新秩序的深蓝色身影。
长治城这潭浑浊的死水，终于被这来自林家村、带着铁血与公理的利刃，狠狠劈开了一道缝隙！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