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魔女的末路（1 / 1）
卢卡恩感觉意识像是从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缓缓浮起，仿佛大梦初醒。
他晃了晃头，环顾四周。
视线所及，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焦黑大地，漫天飞扬的尘土呛得人喘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烧焦了的味道，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他正前方，一个巨大的深坑突兀地陷在地面上。
深坑的底部，静静地躺着一张惨白的骷髅面具，旁边还滚落着一根大魔法师的法杖。
“克劳狄乌斯……”
卢卡恩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当他看到这些遗物时，脑中的迷雾终于散去，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了回来。
是的，就在刚才……如果不是那位女神出手，他现在已经死了。
他凝视着大魔法师化为飞灰的地方，一股彻骨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
他感受到了。
一个无比清晰的极限，一道他无法逾越的墙壁。
上一世，他总天真地以为，是当初在魔域森林里受的伤限制了自己，那副残破的身体才是他无法突破瓶颈的根源。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一具年轻、健康、完好无损的躯体，并且从未有过一丝懈怠，一直在拼命修炼。
为了保持战斗的直觉，他更是不放过任何实战历练的机会。
没错，比起曾经当向导的时候，那种在魔域森林里磨练出的野兽般的直觉是弱了一些。
但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却远超当初。
他很确定，如果让现在的自己和前世的自己打一场，赢的绝对是现在的他。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输了。’
是因为无法操控魔力吗？
或许吧。
如果他能抵抗克劳狄乌斯那种扭曲的魔力，战局可能会完全不同。
但他心里更清楚，这并非全部的真相。
真正的问题，是“卢卡恩·麦克莱恩”这个容器本身。
它的极限，就像一道清晰的刻度线，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
“卢卡恩！”
就在他沉思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从背后传来。
紧接着，一具温软的身体猛地撞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是夏昀。
她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卢卡恩！卢卡恩！”
“夏昀？”
卢卡恩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发懵。
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可当他感觉到她颤抖的双手，看到她凌乱的衣衫和发丝时，他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死了！连大魔女都说……说你可能已经死了！我真的好害怕！”
“啊……对不起。”
卢卡恩的道歉发自内心。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已经死过一次了。
要不是那个喜怒无常的时间女神，他真的会把夏昀一个人丢在这片魔域森林里。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等等，维克托呢？”
卢卡恩猛然想起了什么。
维克托也被克劳狄乌斯最后的自爆卷了进去。
就算他是“帝王”，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最好的情况也是奄奄一息。
可卢卡恩扫视着这片荒芜的战场，却根本看不到他的踪影。
凭空消失？
不可能。
那家伙可没那么容易死。
“……从爆炸到现在，过了多久？”
卢卡恩急切地问，声音都变尖了。
他必须知道，在时间女神插手之后，自己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吧。大魔女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急匆匆地赶回村子去了。我是过来找你的。”
“一个小时？”
太久了。
维克托逃了？
不，不像他的作风。
如果他恢复了意识，第一件事绝对是过来解决掉自己这个心头大患。
毕竟，对那个一心要扼杀“最初的终焉”的男人来说，卢卡恩是他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这时，旁边的夏昀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道：“还有，卢卡恩，在你和那个大法师战斗的时候，时之神女来找过我们。”
“……！”
卢卡恩心中一凛。
他知道她和维克托在一起，但她为什么会去找夏昀和大魔女？
“她也被爆炸波及了，”夏昀继续说，“但是……她好像死而复生了一样，还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卡恩头痛欲裂，低声自语。
就在这时，远方猛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柱浓密的黑烟冲天而起，染黑了半边天际。
这种动静在魔域森林里并不算稀奇，但这次的声势实在太过浩大，仿佛是无数个大型魔法同时引爆才能造成的效果。
卢卡恩凝望着那个方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走，去魔女村。”
***
“呼……呼……”
克劳狄乌斯一死，大魔女便感到体内的魔力重新开始顺畅地奔流。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踏上法杖，用最快的速度向村庄飞去。
刚才从村庄方向传来的那股庞大的魔法波动，让她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望着那道直冲天际的黑烟，她只能拼命祈祷，祈祷村庄安然无恙。
然而，当她飞抵村庄上空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村庄的中心，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时之神女。
她竟然在克劳狄乌斯的自爆中毫发无伤，此刻正带着浅浅的笑意，悠闲地在废墟中漫步，而她的双手，则在对四散奔逃的魔女们进行着迅捷、冷酷的屠杀。
另一个人，是狼人维克托。
他的样子十分诡异。
他浑身是血，往日里油亮的黑色鬃毛被撕扯得破破烂烂，露出底下的皮肉。他的双眼大睁着，却空洞无神，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最诡异的是，在他的额头上，赫然烙印着一个与那些被操控的魔女一模一样的圣痕——属于死亡女神的印记！
答案昭然若揭。
时之神女趁着维克托在自爆中身受重伤、毫无反抗能力之际，强行将他变成了自己的眷属。
即便意识全无，维克托那庞大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他的头不时地晃动一下，仿佛灵魂深处还在拼命抵抗着那无形的枷锁。
时之神女注意到了悬浮在空中、面如死灰的大魔女。
她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指了指身旁的维克托，语气像是在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
“很厉害吧？这可是被称为‘森林之王’的维克托哦。现在，他归我了。”
她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当然啦，一旦等他伤势复原，这种程度的束缚，他动动手指就能挣开。”
噗嗤！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骨剑便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维克托的胸膛。
那一下干脆利落，却透着一股令人遍体生寒的疯狂。
“所以，”她歪着头，笑吟吟地说，“只要我一直让他像这样受着伤，不就能永远操控他了吗？”
“疯子……”
大魔女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只能这么想。
这女人的疯狂让她不寒而栗，但她不能退缩。
村里的魔女……都死了。
眼前的惨状，就和她初见时之神女时，在预知中所见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她所有的族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尸横遍野。
“为什么……”大魔女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村子？”
时之神女欣赏着她痛苦的神情，慢条斯理地双手合十，仿佛在虔诚地祈祷。
“因为她们是恶人啊，”她的声音轻柔悦耳，“我稍微看了一下你们村子地下的秘密，发现了不少肮脏的东西呢。”
她的语气虽然轻柔，却冰冷刺骨。
“把男人当成生育的工具，甚至把活人当成魔法材料……啧啧。”
“……”
“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就因为是个男孩，就毫无怜悯地当成材料用掉呢？真是了不起啊，各位魔女。”
她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
“所以，你就要代神来审判我们吗？”大魔女冷冷地问。
“呵呵，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时之神女不置可否地笑道，“也无不可。”
大魔女无言以对。
她无法否认，这个村庄的历史，沾满了太多难以启齿的肮脏与鲜血。
若论善恶，她们魔女一族，确实和“善”字没有半点关系。
但这，就是她们这些被诅咒的魔女的生存之道。
只因拥有预言之力，便被众神厌弃，被驱逐到这片险恶的魔域森林。
而这力量偏偏只传给女性。
族中的男性在成长过程中，自然会想明白：他们没有预言之力，凭什么要被困在这片荒芜之地，与这些被诅咒的女人们一同受苦？凭什么有些人要背负着神的诅咒，戴着枷锁困守于此，而另一些人却能毫无牵挂地一走了之？
长久以来，嫉妒与疯狂，便成了黑森林魔女代代相传的毒瘤。
“那么，大魔女阁下，您打算怎么办呢？”时之神女好整以暇地问道，“若是在此跪地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条老命。”
大魔女发出一声凄惨的笑。
“一切都没了，我这把老骨头活下来，又能做什么呢？”
她已经没有力量再重建村庄了。
黑森林的魔女一族，传承至此，血脉断绝，彻底终结了。
她绝望地想。
就在这时，远处的一片废墟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呃啊……”
是安德丽娜！
她本来躺在病房里，此刻一条腿被倒塌的屋梁压住，额头上淌着血，正努力地想从废墟中爬出来。
还有幸存者！
大魔女心中一喜，还以为是时之神女遗漏了她。
但当她看到时之神女脸上那玩味的笑容时，她的心，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哦呀，还有一个活口呢。”时之神女轻描淡写地说。
她是故意的！
时之神女是故意留下这个孩子的，故意留到自己回来再发现！
为什么？她究竟想做什么？
无数疑问在大魔女脑中盘旋，而时之神女接下来的话，便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她笑眯眯地提议，“我可以让那个孩子活下来。条件是，您得帮我一个小忙。很简单吧？”
“你……你这个恶魔……原来是为了这个！”
大魔女恍然大悟，气得浑身发抖。
“哎呀，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呢？”
时之神女故作无辜地掩嘴轻笑。
魔女村的罪孽固然深重，但对眼前这个时之神女而言，那显然不是她出手的重点。
所谓的“审判”，不过是她随手扯来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哦，”时之神女继续说道，“说不定，还是您乐见其成的提议呢？”
“……”
“您必须接受吧？只有这样，才能救下那个孩子。我看得出来，那孩子可是你们魔女中天赋最好的一个。”
这女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洞悉了一切！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大魔女心中激烈翻腾，让她几欲疯狂。但漫长的岁月早已教会了她隐忍。
此刻，个人的情感不重要。
就算要卑躬屈膝，也必须先保住安德丽娜的性命！
一念及此，大魔女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屈辱地，在空中跪了下去。
“……说吧，你想要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干涩。
向一个几乎灭绝了自己全族的仇人下跪，这份屈辱让她痛不欲生。
但为了魔女最后的血脉，为了安德丽娜，她必须忍耐。
身为大魔女，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族群在自己手中彻底覆灭。
时之神女满意地笑了。
“很简单，帮我进行一次远距离传送就行。”
她瞥了一眼仍在努力挣扎、试图摆脱圣痕束缚的维克托。
“带着现在这个样子的他，想要顺利离开，还是有些麻烦的。”
看样子，她的控制快要压制不住他了。
“说起来，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现在也活不成。”
时之神女又是一剑刺入维克托体内，阻止了他的反抗，这才悠悠地对大魔女说道。
“能以这种方式保全性命，您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她顿了顿，下达了命令。
“我要去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你准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