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每个人的角色（1 / 1）
令人窒息的会议终于散场。
奥莉薇雅独自留在别宫，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翻腾的烦闷才稍稍平复。
对于卢卡恩·麦克莱恩的粗暴，奥莉薇雅其实是欢迎的。
这绝非玩笑。
她甚至暗自期盼过，他能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
他没有逼迫她，也没有对她发泄粗暴。
他只是在逼迫他自己，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趁着卢卡恩短暂离开的间隙，她问过阿瑞斯，可就连阿瑞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不是她想要的。
那个该被伤害的人，绝不应该是卢卡恩。
她不想看到他那副阴郁消沉、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
可她偏偏无能为力。
最终，奥莉薇雅还是放下了那点可怜的自尊，传唤了贝露蒂娅。
“贝露蒂娅。”
“是，公主殿下。”
嘴唇仿佛有千斤重，每张开一次都无比艰难。
但她终究是位聪慧的公主，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此刻的卢卡恩，需要的不是一个只能被动等待的她。
“去，”她的声音有些干涩，“确认一下，今年年末派对的名单上，有没有‘那个人’。”
年末派对已近在眼前。
如果她的猜测无误，那个人，十有八九也会出席。
“是，属下立刻去查。”
贝露蒂娅似乎瞬间领会了公主的意图，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了，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她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卢卡恩·麦克莱恩近来的不对劲。
奥莉薇雅再次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冰冷的窗框上轻轻敲击着。
“这么做，可不代表我输了。”
她喃喃自语，理智也一遍遍地这样告诉她。
可一想到自己终究是在某件事上输给了某个人，胸口还是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憋闷。
***
卢卡恩来到王宫，已经两天了。
奥莉薇雅承诺会安排他觐见国王，但事情的进展远比想象中更磨人。
无论卢卡恩如何催促，得到的永远是那句官方式的答复：“一切都有既定程序，请再耐心等待。”
呼……
到头来，卢卡恩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别宫的屋顶上，一遍又一遍地挥剑。
起初，他也找过人对练。
毕竟，第二轮回的记忆中途断裂，让他凭空多出了一整年的实战空白。
那一年里，他没有握剑，只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或像行尸走肉般，听凯瑟琳讲述那些遥远的故事。
他也曾担心过，自己的剑会不会因此而生疏。
然而，这显然是杞人忧天。
无论是阿瑞斯，还是奥莉薇雅，甚至那位名叫贝露蒂娅的侍女，都在他狂风暴雨般的剑下撑不过三个回合。
他这才意识到，找人对练纯粹是浪费时间。
汗水沿着他赤裸的上身肆意流淌，将古铜色的肌肤浸得油亮。手臂的肌肉早已不堪重负，止不住地颤抖，可他手中的剑却依旧像机械般，不知疲倦地挥舞着。
他从晨光熹微练起，直到此刻烈日当空，早已过了午饭时分。
手中的剑，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奥莉薇雅和贝露蒂娅都来过，劝他休息。
他却置若罔闻，回应她们的只有沉默的剑风。
他不能停。
他不敢停。
一旦停下，那个人的脸就会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忘了我吧。
不行。他在心底咆哮。
——请忘了我，幸福地活下去。
做不到！
——一个即将化作幽灵，一个注定要在世间消失的人……忘了我吧。
不行……我做不到！
哐当！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剑狠狠砸在屋顶的瓦片上。
剑身应声而断，裂成两截。
卢卡恩剧烈地喘息着，双眼空洞，死死地盯着那把断剑。
只要再多想一秒，眼泪就会冲出眼眶。
他就这么僵立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嘿，我早就说过，你身材很不错嘛！”
一个清亮得如同鸟鸣的声音划破了屋顶的冷风，带着一丝戏谑，像阳光般强行刺入他阴冷的思绪。
卢卡恩的太阳穴猛地一抽。
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那股灼热的液体涌出眼眶，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一个红褐色头发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嘴里还悠哉地叼着一根糖棒。
“梅娅……？”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她是年末派对的宾客，但这里可是奥莉薇雅的别宫。
“想对你说的话，简直堆成了山。想问你，想骂你，为什么放假了也不来找我。不过呢……”
她像只狡黠的小恶魔，调皮地笑着，毫不在意他满身的臭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先跟我走！”
“走？去、去哪儿？”
事发太过突然，卢卡恩的脑子一时没能转过来。
剧烈运动后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消退。
“约会！”
约会？
卢卡恩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恍惚间，那个黑发飞扬的背影，竟与眼前的梅娅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腿瞬间卸去了力气。
“抱歉，我现在不……”
话音未落，一个硬邦邦的圆形物体就被人粗暴地塞进了他嘴里。
“唔咳！”
甜腻的糖球插得太深，狠狠撞上他的喉咙，呛得他差点跪倒在地。
那根棒棒糖显然不是新的，还沾着湿漉漉的、属于她的温热津液。
脑海中，凯瑟琳那黑发飘扬的幻影瞬间被这股甜腻又陌生的味道冲得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迎风而立，笑得像个小魔女的梅娅·芙洛娃。
“闭嘴，笨蛋！”她宣布道，“今天一整天，你都归我了！”
***
透过明净的窗户，奥莉薇雅俯瞰着被梅娅强行拽走的卢卡恩，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浅笑。
将梅娅·芙洛娃请来，并不困难。
芙洛娃家族本就在年末派对的邀请名单上，而梅娅更是昨晚就因派对事宜提前抵达了首都。
这对奥莉薇雅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
若非如此，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动用天极铁车，也要将梅娅从领地里“绑”过来的准备。
“您真的……不介意吗？”
身后传来贝露蒂娅满是担忧的声音。
奥莉薇雅回头瞥了她一眼，却发现这位忠心的侍女，正用比自己还要痛苦的眼神望着自己。
“介意什么？”
奥莉薇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贝露蒂娅沉默了。
她知道，此刻点破，只会更深地刺痛公主殿下的心。
奥莉薇雅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阳光下，梅娅的笑容灿烂得晃眼，而卢卡恩虽然一脸茫然，却也还是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换作是我，大概做不到吧。’奥莉薇雅心想。
只要卢卡恩的脸上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为难，她恐怕就会立刻心软，松开手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他备好他需要的一切。而他现在需要的，恰恰是一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好好喘口气的人。”
“……”
“我们还是去做我们该做的事吧。派去兽人之地的人，有回信了吗？”
尽管嘴上说得决绝，但她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窗外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格，带来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