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凡人之光，照神之盲（1 / 1）
直到最后一刻，阿瑞斯·赫利俄斯仍在对他的恋人低语。
“阿尼……”
他看着阿尼·杜拉坦泪流满面，被卫兵们强行拖走，那撕心裂肺的身影，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剜进了他的心脏。
那份剧痛，那份不甘，反而化作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这里，是王室为这场特殊的“仪式”专门开辟的舞台。
一座小山丘被夷为平地，变成了一片空旷而死寂的荒原。
“啊……”
阿瑞斯仰头望天。
巨大的末日陨石在空中被一次次斩碎，最终化作漫天飞灰。
也就在那一刻，他手背上的圣痕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痛。
代表太阳神神力的印记，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璀璨夺目，几欲烧穿他的血肉！
“原来……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吗？”
自从获得太阳神力，阿瑞斯的实力确实突飞猛进。
只可惜，他一直以来的参照物，是卢卡恩·麦克莱恩那样的怪物，才显得这份力量黯淡无光。
如今，代价降临了。
灼热感如同烧红的烙铁，从手背瞬间蔓延至肩膀，又顺着脊柱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
意识渐渐模糊，视野被一片白光吞噬。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发光，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太阳。
一股暴戾、强大、而又全然陌生的意志，正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抢夺他身体的控制权。
看守他的卫兵们早已被这恐怖的异变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了个精光。
下一秒，金色的神火以阿瑞斯为中心轰然爆发！
失控的熔岩向四周喷涌，狂暴的烈焰化作巨口，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拜托了，卢卡恩……”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阿瑞斯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了这个名字。
平原的另一端，卢卡恩手持长剑，帝王维克托紧随其后，正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
四散的神火迅速汇聚，在阿瑞斯周身凝聚成一头威风凛凛的火焰雄狮。
巨狮低声咆哮，张开烈焰獠牙构成的大嘴，朝着二人发出充满敌意的威吓。
夜空中，鹅毛大雪依旧纷飞。
可在这片区域，雪花甚至来不及触碰地面，就在半空中被恐怖的高温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
“哦？连我这个能停止时间的人，都不让靠近吗？”
卢卡恩挑了挑眉。
这算是一种本能防御？
倒也聪明。
若是能像对付凯瑟琳那样，直接暂停时间，再用那柄特制的匕首刺穿他就好了。
只可惜，终焉的神力对时间权能有着极强的抗性。
不过，也多亏了艾莉丝他们成功拦截了陨石天灾，才让他和维克托能安心地准备这场近身决战。
被选中阻止这“踵至的终焉”的，正是他们二人。
此刻，帝王维克托双手紧握着那柄与他雄健身躯极为相称的巨大阔剑，摆出了一个沉稳如山的戒备姿态。
“这道火墙，我来劈开。”维克托的声音如同闷雷，“你看准机会冲进去，一击解决它！”
“能让帝王亲自为我开路，真是荣幸之至。”卢卡登半开玩笑地回应。
“哼，这可是通往至高荣耀之路！给本王好好品味着冲过去！”
维克托咧嘴一笑，难得地接了这个玩笑。
寻常火焰，恐怕连维克托的皮毛都伤不到。
但这金色的神火不同，它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拱卫着它的“宿主”，不断向外喷吐着足以熔化钢铁的热浪。
即便隔着很远，那股灼人的压迫感也让人喘不过气。
幸好事先清空了这片区域，否则一旦神火蔓延开来，点燃了森林，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你也是‘终焉’之一。”卢卡恩心想。
“最初的终焉”所带来的恐怖与绝望，至今仍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个家伙能穿梭于黑暗，能复活死者，能将亡灵大军藏于异空间，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一人，即是一支军队。
而眼前的“踵至的终焉”，其本质，是焚尽大陆的毁灭之火。
一旦让它彻底蔓延，这拥有自我意识的烈焰便会永不停歇，直到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为焦土。
无论是哪一种“终焉”，最大的弱点都在于刚刚觉醒的初期。
必须趁它们的力量尚未完全成型，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否则，一旦错失良机，世间便再也无人能阻挡这灭世的天灾。
“原来，凡人所谓的‘答案’，就是你们两个吗？”
一个声音从阿瑞斯口中发出，却不再属于他。
那是一种带着奇特共鸣的语言，悠远，威严，仿佛来自神明。
他原本的金发金瞳，已彻底转为燃烧般的炽红，散发着不祥的光。
“很不错。”占据了阿瑞斯身体的神明，缓缓抬头望向夜空，“能挡下吾降下的‘太阳’，汝等的挣扎，值得称赞。”
他看着那些陨石化作无害的碎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真是精彩的反抗。你们这些凡人……真是‘神秘’啊。”
“神秘？”
正准备动手的维克托闻言一愣。
神明依旧望着夜空，缓缓说道：“是的。曾经那个纯净美丽的世界早已消失。如今的大陆，肮脏、丑陋，令吾辈心生厌恶。”
说到这里，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缓缓张开双手。
“可为何，偏偏在面临灭绝的最后关头，你们却能展现出如此……姑且称之为‘美丽’的景象呢？吾为灭绝尔等而降下的末日，反倒成了激发你们求生之欲、绽放‘美丽’的养料。”
“你的意思是……”维克托眉头紧锁。
“所以。”
神明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病态，充满了挑衅。
“尽情展现吧！更加卑微地挣扎吧！绽放出更加耀眼的‘美丽’吧！努力到……足以引来吾等‘慈悲’的那一刻为止！”
那语气，高高在上，仿佛一种施舍。
这话，或许能让绝望之人抓住一丝虚无的希望。
但在维克托听来，却只有滔天的怒火！
他咬紧牙关，全身肌肉贲张，双臂青筋如虬龙般根根暴起！
咔嚓！咔嚓！
他脚下的地面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寸寸龟裂塌陷，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因帝王的怒火而战栗！
“哈！真是……绝妙的挑衅啊，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
面对那令人作呕的“慈悲”，帝王维克托的回答，是一记石破天惊的重斩！
轰——！
咆哮的火焰雄狮被剑风瞬间撕裂，环绕在神明周身的金色火墙，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一道没有火焰的通路，短暂地出现了！
就是现在！
卢卡恩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维克托，你永远是我们的顶点！去吧，让那自以为是的神明，见识一下凡人帝王的‘伟大’！”
冲锋的同时，卢卡恩的意志也传达到了维克托心中。
维克托咧开大嘴，露出了一个野兽般充满战意的笑容。
卢卡恩不再多言，重重点头，一头扎进了那条火焰通道！
身后，被劈开的神火正疯狂向中间合拢，试图重新将它们的主人包裹。
但卢卡恩的速度更快，早已深入其中！
他从怀中取出了另一柄匕首，同样是纯白色，闪烁着封印的微光。
这是第二柄，也是最后一柄。
看到这一幕，那占据着阿瑞斯身体的神明，竟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
“哦？凡人，你很有趣。但是，你真的，没问题吗？”
“闭嘴。”
卢卡恩试图发动权能，让时间静止。
可那神明只是微微皱眉，时间，并未停止。
不知何时，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合拢，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球形监牢，将二人彻底困在其中。
这场景，仿佛是特意为他们这场密会打造的舞台。
“这里是我的领域，”神明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共鸣，“是这片大陆上，唯一不受时间影响的地方。”
“……你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的。”卢卡恩的声音沉了下去。
“无所谓，”神明轻笑一声，“就算我不出手，你迟早也会想办法来到我面前。”
这火焰牢笼似乎并不稳定，摇曳的火光随时可能崩塌。
“无所谓。”卢卡恩冷哼。
时间的权能，不过是他排除变数的工具罢了。
轰！
卢卡恩的剑裹挟着裂空之声，直刺神明眉心。
对方仓促间凝聚出一把火焰长剑格挡，身形却被震得连连后退。
“呃！”神明发出一声闷哼。
“从以前开始，我就看你们不顺眼了。”卢卡恩面无表情，剑势却越发凌厉，“什么黑暗，什么火焰，什么时间，净搞些无聊的把戏。”
砰！砰！砰！
剑光如雨，连绵不绝。
火墙中不时射出烈焰偷袭，却都被卢卡恩轻巧避开，攻势丝毫不乱。
“是啊，我总算明白‘时间’那家伙为什么想让你成为半神了，你的剑术，已经……！”
“闭嘴。”
卢卡恩的语气冰冷如铁。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聒噪。
越是接近终局，他的情绪越是激荡，剑招却越发冰冷沉稳，精准地斩向对方的破绽。
轰隆！
终于，那柄火焰之剑再也承受不住，在狂猛的冲击下轰然粉碎。
包裹着他们的火焰囚笼也仿佛耗尽了力量，缓缓消散。
冰冷的剑刃，稳稳地抵在了神明的脖颈上。
火墙消失，外界的景象重新映入眼帘。
维克托和奥莉薇雅正为他的胜利而兴奋不已。
阿尼正冲向倒地的阿瑞斯，失声痛哭。
沙卡利姆和艾莉丝则因为抵御陨石而显得疲惫不堪。
所有人的情绪，都在朝着庆祝胜利的方向高涨。
然而，场中的卢卡恩与神明，却谁也无法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吾输了。”
神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本来，吾打算将你们全部烧成灰烬，在火焰之上，创造一个崭新的大陆。”
“……”
“但你们，出色地向我展现了你们的美。”
他脸上的笑容，让卢卡恩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嘴上说着慈悲与退让，可那眼神里，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吾会遵从‘时间’的意志。你们，确实值得被‘保存’。”
卢卡恩紧咬嘴唇，一丝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来吧，用那把匕首刺穿我。”神明微笑着说，“这样，你们就能永远地，保存此刻的美丽了。”
“……”
“快动手吧。吾担心时间的流逝，会让这份美丽哪怕褪色一丝一毫，都令人不安。”
卢卡恩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见他迟迟不动手，周围的同伴们开始骚动起来。
卢卡恩扫视了一圈众人脸上的期盼，最终下定了决心，迈步向前。
“我们，不会输给你们这些所谓的神。”
“无知。”神明嗤笑一声，“吾等并非与你等为敌，何来胜负？吾等只是判断，然后行动。”
言下之意，凡人，连做神明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怒火彻底点燃了卢卡恩。
他高高举起封印匕首，用尽全力，狠狠刺入了阿瑞斯的胸膛！
就像当初刺穿凯瑟琳时一样，匕首的颜色开始变化，疯狂地吞噬着那股火焰神力。
“别只顾着仰望天空，”卢卡恩冷冷警告，“小心哪天被反噬，哭都来不及。”
即使如此，神明依旧淡然地看着他。
在身体即将消失的最后时刻，他缓缓开口：“真是可笑。守护那棵老树的精灵，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吗？”
“……！”
卢卡恩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已经不是冷笑了。
神明用一种充满厌恶的眼神，扭曲着表情，毫不掩饰地嘲讽着他。
“愚蠢到连当个小丑都不配。就凭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伎俩，别以为你已经超越了我们。”
啪嚓！
封印匕首似乎完成了使命，应声碎裂，化作粉末飘散。
阿瑞斯的身体也如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
阿尼立刻扑了过去，飞快地确认着他的状况。
“他、他还在呼吸！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她带着哭腔的欢呼，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早已待命的救援队迅速围拢，对着阿瑞斯施展恢复魔法，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除了贯穿伤，他全身的烧伤也极为严重，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人正准备欢庆这漫长战斗的终结。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