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杀心？巧了，我也有！（1 / 1）
听见柴令武的问题，噶尔东赞不由得又愣了一下。
因为糌粑这种食物，向来是高原独属，除了高原之外，其他地方也种不出青稞。
这位小公爷不是第一次来高原吗，怎么能一口叫出糌粑？
他有些吃惊，但也只是一瞬之后，便又压下了心中的震惊。
他笑了笑，点头道：“公爷好眼力，这糌粑乃是青稞面所制，下臣也是今日傍晚去客木城，才买到了制作糌粑的原料。没想到公爷对高原上的风土人情，竟然了解得这么深，下臣佩服。”
柴令武像是没听出来噶尔东赞言语中的试探之意。
指着火塘上咕嘟冒泡的铁锅，好奇问道：“这么说，锅里煮的，是酥油茶咯？”
噶尔东赞再次瞪大眼睛，诧异道：“公爷连酥油茶也知道？”
“有所耳闻，但没尝过！”
柴令武摇摇头，随口应了一声。
糌粑他前世的时候吃过，酥油茶，他也前世的时候也喝过。
但这个时代的原始酥油茶，他还真没喝过。
因为据他所知，这个时代，炒茶这种工艺，貌似还只在民间有所流传，还没有形成规模。
如今市面上的主流茶艺，依旧还是所谓的君子茶，功夫茶，品的是茶中五味。
炒茶真正大行于世，还得等到茶圣陆羽痛批儒家君子茶为泔水，并著《茶经》塑茶道本源。
也是到了那时，茶叶和瓷器，才成了中原仅次于丝绸的畅销商品，被售卖到高原上和草原上。
现在才初唐，距离茶圣陆羽出世还有一百多年呢，高原上就已经开始流行酥油茶了？
柴令武疑惑之时，噶尔东赞心中则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他发现，这位大唐小公爷对高原的了解，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甚至他心里此刻的震惊，比当初听见柴令武问起他儿子钦陵时，还要重许多。
柴令武知道他儿子叫钦陵，尽管也让他感到震惊。
但也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毕竟他噶尔东赞，也是吐蕃重臣，大唐能搜集到一些他的情报，不算奇怪。
甚至柴令武能一口叫出糌粑，他也勉强还能理解。
青稞这东西，虽然高原上种得多，但吐谷浑，六诏，乃至于大唐的松州之地也都有种植。
柴令武能知道，也不算特别奇怪。
但现在，柴令武连酥油茶都知道，可就不是一句情报能解释得清楚的了。
因为酥油茶这玩意儿，哪怕是在高原上，也是只有少数贵族才有资格饮用的珍贵饮品。
制作酥油茶的原料，不管是产于玉龙雪山悬崖绝壁之上的山茶，还是高原上独有的牦牛所产的牛奶，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就连吐蕃国内，知晓这种饮品的人都不多，更遑论国外？
但柴令武不仅知道，甚至脸上还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像是早就已经见过一样。
所以，这位公爷对高原的了解，究竟深到了什么程度？
一时间，噶尔东赞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担忧。
大唐和吐蕃离得太近了，两国将来，未必能和谐共处。
若是有朝一日两国发生战争，那柴令武知道的那些信息，都将会成为大唐的助力。
反之，吐蕃一定会吃不少亏。
毕竟，吐蕃对大唐的了解，还远没有达到熟悉的程度。
头一次，他心中对柴令武生出了浓浓的忌惮之心。
但迫于眼下的形势，他也只能将这股忌惮之心压在心底。
还必须在脸上强撑出一抹笑容出来，对着柴令武夸赞道：“公爷还当真是博闻强记啊，下臣佩服。”
柴令武自是不知道噶尔东赞心里，已经将他当成了吐蕃的头号大敌。
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大唐的敌人很多，也不差吐蕃一个。
何况大唐与吐蕃之间，早晚都会有一战的。
两个强大的新生帝国之间，不可能有和平相处的土壤，最终还是要依靠战争来排个座次。
所以，问题不大！
他点点头，笑着问道：“所以，大相这么晚请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吃糌粑，喝油茶？”
听见柴令武的问题，噶尔东赞急忙调整好心态。
笑着应道：“草原上的食物粗犷，不如中原精美，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先前在路上，下臣没有寻到合适的原材料，便也没有和诸位郎君提过。如今入了高原腹地，也有了原料，下臣若是再不招待一番，就有些不像话了，只盼诸位郎君不要嫌弃才是。”
“那不能，这玩意儿闻起来就很香，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尝了！”
噶尔东赞话音刚落，程怀默便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众所周知，老程家的食物，从来不看精美与否，只在于味道和分量。
其余几人没有说话，但大抵也是和程怀默一样的想法。
作为大唐的一群最强二代，对于大多数国家的使节，他们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但对噶尔东赞，他们却没那么反感。
一方面是因为噶尔东赞为人幽默风趣，经常能给一群纨绔哄得心花怒放。
二来，便是噶尔东赞天生长着一张老实人的脸，给人一种一看就知道此人很可靠的样子，和其他国家那些尖嘴猴腮的野猴子不一样。
因此，纨绔们大多都愿意给噶尔东赞几分面子。
包括柴令武，也是如此。
当初面对吐谷浑和高句丽使节时，他从来都没有隐藏过自己真实的情绪。
一直都是一个态度，我就想弄死你，你要咋地吧？
但面对噶尔东赞，哪怕他明知这个人会成为大唐的心腹大患，心中对噶尔东赞的杀意不比对上渊盖苏文时少，他也愿意对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善。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人格魅力。
不然，噶尔东赞在长安的时候，也不可能搭上那么多官员，甚至连唐俭，都把他当成座上宾。
程怀默话音落下，柴令武也是忍不住催促道：“大相这话就见外了，食物嘛，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填饱肚子用的，哪有什么高低贵贱的说法，某还得感谢大相不厌其烦呢。”
“就是就是，大相客套话就别说了，赶紧的，大家伙都等着吃完好睡觉呢。”
尉迟大傻也开始催促起来，因为锅里煮的酥油茶，真的很香。
那是一种独立于中原食物体系之外的香味，强烈的新鲜感，让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尝试一下新的味道。
噶尔东赞听着众人催促的声音，不由得呵呵一笑。
旋即便很给面子的动弹起来。
他将磨好的青稞面，均匀的分成了几份，递给一众纨绔，又用小碟子给几人各自装了一些奶渣和蔗糖。
“这是，蔗糖？”
纨绔们有些惊讶，因为糖这种东西，哪怕放在中原，都是真正的奢侈品。
程怀默狐疑道：“高原上，也能产蔗糖吗？”
“高原上物资贫瘠，哪有什么蔗糖啊，这是高原南边的孔雀国上供的贡品。”
噶尔东赞笑呵呵的给程怀默解释了一句。
一边解释，一边揭开锅盖，将热气腾腾的油茶盛到碗里递给几人。
但纨绔们却是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高原南边的国家，鲜少与大唐接触，甚至许多唐人都不知道高原南边还有国家。
而高原南边的国家，不跟大唐来往，却给吐蕃上供？
这合理吗？
难道在他们眼中，大唐还不如吐蕃强大？
几人心思各异，从噶尔东赞接过热气腾腾的油茶，突然觉得这油茶好像也没有那么香了。
噶尔东赞还不知道他一句话出口，已经让几名纨绔心中多出几分不爽。
给众人舀好油茶之后，他便看向了柴令武。
他想确定一下，柴令武是否知道糌粑和油茶的正确吃法，由此来判断，柴令武对高原的了解，到底有多深。
若高原在他面前真的已经没了任何秘密，那他或许就要为吐蕃多想一步了。
当然，他也不会蠢到让柴令武死在吐蕃，那样对吐蕃有利无害。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柴令武出使吐蕃之后，还要去西域一行，替大唐安抚和拉拢西域诸国。
而西域的局势，可不是一般的混乱。
不仅有诸多小国在互相攻伐，更有北方的西突厥在暗中拱火，还有西边的萨珊王朝，也不是省油的灯。
柴令武若是死在西域........
噶尔东赞思绪纷飞，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柴令武。
而柴令武也没让人失望。
他熟练的舀了一勺面粉倒进小碟子里，又往面粉上加了一些奶渣和蔗糖。
最后，再用油茶作为粘合剂，将面粉捏成了团放进嘴里。
整个过程可谓行云流水。
噶尔东赞将柴令武的动作尽收眼底，一瞬间，眼中浮现一抹浓烈的杀意。
此人，果然已将吐蕃风物人情了解透彻，该死！
柴令武慢慢的咀嚼着粗糙的糌粑，正认真品味其中滋味。
突然心中似有所觉，下意识抬头与噶尔东赞对视。
随后，便恰好看见了噶尔东赞眼底那一缕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杀意。
柴令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眼中浮现一抹趣味。
这噶尔东赞，是对他生出忌惮之心了？
他笑了笑，问道：“大相如此认真的看着某，可是某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见柴令武的问题，噶尔东赞急忙回神，脸上浮现一抹谄笑：“没有，只是觉得公爷似乎对我吐蕃的风土人情，似乎很是了解啊？”
柴令武拍拍掌心，将手上的面粉拍掉，笑吟吟地看着噶尔东赞，反问道：“大相对我大唐的风土人情，不也挺了解的吗？”
“嗯？”
噶尔东赞被噎了一下，很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主要是，有些事情，不好否认，否则容易把别人当成傻子对待。
柴令武耸耸肩，上下打量噶尔东赞一阵，却也没再这个话题上面多聊。
噶尔东赞对他有杀心，一点都不出乎他的预料。
毕竟，他何尝不是一样呢？
他话锋一转，问道：“大相不吃吗？”
噶尔东赞赶忙应声：“吃，下臣自然也是要吃的。”
言罢，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糌粑和油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来。
至于其他纨绔，则是早就已经沉浸在高原上的风味美食之中无法自拔。
纨绔们多出自将门，早已习惯军中吃食。
对于纨绔们来说，食物只要有盐味，那就是美食。
而这烘烤过的，带着焦香的糌粑，还有咸香的油茶，绝对算得上是人间美味。
更主要的是，新奇，非常新奇。
咸味，甜味，奶香味，焦香味融合在一起，口感丰富层次分明。
第一口或许有些不习惯，但回味一下之后，就越吃越上瘾。
很快，众纨绔们碗中的油茶和糌粑便见了底。
噶尔东赞见状，很有眼力见的起身，再次给几人添满了油茶和糌粑。
柴令武慢条斯理的喝着油茶，将噶尔东赞殷勤的样子尽收眼底。
突然冷不丁问道：“大相这么晚请我们过来，就是单纯的为了请我们品尝一下高原上的美食吗？”
听见柴令武的问题，众纨绔顿时愣了一下，随即齐齐看向刚刚落座的噶尔东赞。
迎上众人的目光，噶尔东赞脸上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
他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瓮声道：“今夜下臣请诸位郎君过来，主要的目的嘛，还是请大家品尝一下高原上的美食。”
柴令武挑了挑眉，问道：“那就是说，还有次要的目的咯？”
听见这话，众纨绔不禁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因为他们太了解柴令武了，柴令武说有事，那就肯定有事。
之前不知道噶尔东赞的目的，他们自然可以放开了吃喝。
但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不是免费的晚餐，他们便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
噶尔东赞见状，也知道这糌粑是不可能继续吃下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眼前的糌粑和油茶移到一边。
随即一脸认真地看向柴令武，说道：“实不相瞒，下臣心中有惑，请诸位前来叙事，也是想请诸位替下臣解惑。”
“什么？”
听见噶尔东赞这话，众纨绔顿时忍不住面面相觑。
柴令武讶异片刻，问道：“不知大相惑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