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朕想父皇了,还有母后!(1 / 1)
“父皇,一直以来,都是您在逼我们!”
李承乾今日是彻底硬气起来了,即便面对李世民,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静静的与李世民对视,面无表情道:“是您,逼青雀与孩儿骨肉相残,也是您,逼母后与您反目,更是您,逼得儿臣做下今夜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听见这话,李世民顿时气得双目赤红,胸口发闷,直喘粗气。
“逆子,你......逆子!”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李承乾,怒火已经冲破天灵盖。
迎上李世民的怒火,如果是以前的李承乾,只怕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但现在的李承乾,脸上没有半点惧色。
因为,自长孙吐血晕厥之后,他便已经不再将太子之位看得那么重了。
说白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不还是他这个太子已经长大了吗?
既如此,那他就不要这个太子之位了呗。
反正父皇如今正值壮年,等到父皇活到七老八十,他也五六十岁了。
这么一算,他其实也当不了几年皇帝。
既然当不了几年皇帝,那干脆就不当了,先将母后护住,才是正经事。
道理很简单,不当皇帝,他依旧是皇帝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
或许他会后悔,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可若是放任母后就这样被气死,那他可以肯定,他这一生,都将永远的活在悔恨之中,即便是将来死了,也不会瞑目。
他不想成为第二个李建成,同样,他也不想成为第二个父皇。
所以,他无惧!
而李世民见李承乾脸上毫无惧色,更是瞬间被气得心口生疼,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逆子,你要气死朕吗?”
他撑着最后的心气,咬牙切齿地看着李承乾。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李承乾估摸着已经被大卸八块了好几次。
一旁的长孙,将这父子二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尽收眼底,眼中不由得浮现一抹痛惜之色。
为人母为人妻,她何尝不是痛彻心扉?
但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已经没了退缩的余地。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眼中的泪花和心上的痛楚强压下去。
随即看向李世民,一字一顿道:“陛下,今日之事,总要有一个交代的,您是帝王,是九五至尊,您富有四海,寰宇共尊,可您,为何独独要与自己的妻儿过不去呢?”
长孙这话,算是彻底击溃了李世民的心理防线。
他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长孙,眼中满是震惊与哀痛。
“观音婢,连你......连你也觉得,是朕做错了吗,可是朕没有......没有啊,朕只是希望.......希望承乾他......”
他摇着头,反复呢喃解释,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他本以为,以长孙之智,定然是能够理解他的苦心的。
面对天下人的反对,他都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可现在,来自长孙的否认,彻底将他心中的自信与坚持,都击了个粉碎。
“观音婢,连你......连你也不理解朕的苦心吗?”
他不死心,看向长孙问道,像是一个倔强得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孩子。
长孙满脸痛苦的撇过头去,眼泪终于还是没憋住,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而落。
作为皇后,一国之母,她当然理解李世民想要磨练李承乾的苦心。
但在皇后之前,她先是一个母亲。
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两个儿子,甚至是更多的儿子自相残杀,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手心手背,都是她的肉啊!
看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声垂泪的样子,李承乾和李泰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李泰更是已经忍不住心软起来,带着哭腔道:“太子阿兄,咱们是不是做错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
李承乾小脸紧绷着,眼眶也是酸涩得厉害。
但是一想到今日他若是退让了,将来便要无数次的忍受来自父皇的猜忌,无数次忍受来自各个兄弟的争斗和算计。
他还是再次硬起心肠,咬牙道:“父皇,还请......”
“朕不同意!”
李承乾话头刚起,李世民便恶狠狠地咆哮道:“你当皇后之位是什么,当太子之位又是什么?你想做就做,想废就废,你当朕是死人吗?”
听见李世民的咆哮声,李承乾忍不住僵硬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然后,迎着李世民吃人似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一方小印,还有一本册子。
他抿着唇,目光眷念的从三样东西上面扫过。
紧接着,脸色一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他快步走上前,将三样东西,放到龙椅下方的台阶上.
而后抬起头,看向李世民道:“父皇,这是武德九年十月,您亲手交给儿臣的东宫府库钥匙与太子金印,还有太子册宝。今日,儿臣将这些东西还给您,至于废不废儿臣的太子之位,您看着办吧。反正,孩儿明日便准备带着母后出宫,去往皇祖父赐予孩儿的中山王府居住。”
李世民目光扫过摆放在台阶上的东西,眼中凶光毕露,咬牙道:“承乾,你在威胁朕?”
李承乾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退到长孙身旁。
李泰见状,小肥脸上犹豫了一下,也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了李世民赐给他的大将军印和武德殿府库钥匙,摆放在李承乾的册宝旁边。
李世民目眦欲裂:“青雀!你......”
“父皇,孩儿觉得,孩儿在魏王府住着也挺好的,这些东西,儿臣也不要了。”
李泰对着李承乾讷讷的辩解一句,急忙躲回到长孙身后,探头探脑的露出半边脸,打量着李世民的表情。
长孙见状,也收敛了情绪,直视李世民道:“妾身的凤印还在后宫,陛下可遣人自取。”
李世民慌了,一下子站起身来:“你们,你们......”
长孙打断他:“另外,妾身打算将长乐,城阳,雉奴,兕子,新城也都接走,还请陛下不要阻拦!”
“观音婢,你......”
李世民绕出龙椅,想要走下台阶。
但长孙没给他这个机会,转身便出了大殿。
“父皇,您保重!”
李承乾和李泰朝李世民拱手一礼,也转身跟着长孙出了甘露殿。
“哗啦啦~”
随着三人离去,冲进宫中的六百甲士也跟着三人撤离。
不过眨眼功夫,整个大殿之中,便再次恢复了平静。
若非李承乾和李泰的大印,还静静的摆放在台阶上,提醒着李世民这不是一场梦境,他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怎么......怎么会这样?”
李世民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
痛,无法言喻的痛。
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太子金印。
他不明白,这个当初他拿命去争回来的东西,为何会被承乾弃如敝履?
他更不明白,为何连观音婢,那个一路陪他走过狂风暴雨的灵魂伴侣,今日也要弃他而去?
他有些茫然的看向满脸是血的王德,问道:“王德,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
王德瑟缩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世民也没指望他回答,再次转头,看着台阶上的几样东西。
这一刻,这些代表着权力的物品,看在他眼里,却是尤其讽刺。
当年,他牺牲亲情,才换来了权力。
现在,他又因为权力,失去了亲情。
他突然有些理解李渊了。
他突然明白为何李渊在临死之时,交代他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不要轻易废太子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从未想过要主动废掉废太子,到头来,却是太子主动废掉了自己。
“王德,朕想父皇了,还有母后。”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两膝中间,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像个孩子一般,伤心得难以自已。
王德抿了抿唇,依旧没有说话。
......
......
门外,长孙带着六百将士,再次进入了雨幕之中。
数千戍卫宫城的禁军将士,将长孙和一干将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无人敢上前。
没有人相信,长孙会造反,更没有人相信,太子和魏王会造反。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皇后和太子围起来,等待着陛下的命令。
而长孙,则是完全无视了这些戍卫宫城的禁军将士,带着六百将士,大步走向后宫。
及至宫墙前方,一群禁军将士也不免有些慌张了。
长孙要回后宫,他们自是不敢阻拦。
但长孙还要带着六百甲一齐入宫,那就是宫变了。
外男不入后宫,乃是后宫的规矩,更遑论这还是六百全副武装的甲士。
此举,与造反何异?
几名将领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上前准备阻拦长孙。
但关键时候,一道消瘦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拨人马之间。
人影,正是影子卫之中的眼。
他静静的站在两拨人马之间,如鬼魅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但几名禁军将士却是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长孙带着这么多甲士闯进了后宫。
“退下吧!”
及至长孙进宫,眼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声音。
禁军将士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背眼的命令。
长孙带兵一路进宫来到立政殿,强势的将已经睡下的长乐,城阳,李治,晋阳,新城带出了皇宫。
整个过程,可谓畅通无阻,没有受到半分责难。
一行人退到武德殿,等候天亮。
天色渐明,宫门大开,一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自嘉福门出了宫,直奔李承乾的中山王府而去。
中山王府,是李渊赐给李承乾的居所。
李渊登基之后,先封李承乾为恒山王,后改封中山王。
即便是后来李世民登基,李承乾住进东宫,他的中山王府也一直没有被收回去。
到了中山王府,李泰与李承乾总算长舒口气,也有心思给依旧还处于懵逼状态之中的长乐等人解释来龙去脉了。
然后,便不出意外的,获得了几人的大力支持。
就连小兕子和还在牙牙学语的城阳,都捏起小拳头,对李世民表达了愤怒和不满。
望着小家伙们团结的样子,长孙脸上终于露出了自生病以来,头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温柔的目光扫过满脸疲惫,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轻松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再看向一脸义愤填膺,骂着父皇是坏蛋的小兕子和城阳,只觉得心里头的大石头,终于在这一刻落地了。
“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就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去理会那些勾心斗角了。”
她轻声开口,话音才刚刚落下,便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拥护。
李承乾笑容中透露着轻松,语气轻快道:“孩儿其实一直都对二表兄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学问感兴趣,以前要顾虑身份,怕被东宫那些老夫子和大臣们骂上一句不务正业,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学,现在好了,孩儿可以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向二表兄讨教了。”
长孙点点头,笑道:“去学吧,从今往后,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母亲都支持你们。”
听见这话,李泰顿时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当然......”
长孙肯定的点点头。
李泰眼睛亮晶晶的,问道:“那孩儿可以离开长安,去我大唐各处看看吗?”
长孙再次点头,言简意赅道:“可以!”
“母后万岁!”
见长孙点头,李泰顿时激动得手舞足蹈,抱着长孙的手臂对着长孙脸上就是吧唧一口。
“二兄羞羞,不要脸!”
李泰的动作,瞬间引来了小兕子的嘲笑。
“羞羞,羞羞,不要脸!”
小小的城阳拍着小巴掌,坚定的站在了自己的小姐姐这边,一本正经的羞着李泰。
李泰小脸一红,忍不住挠挠头,小声解释道:“弘文馆那些学士,非要拉着孩儿修什么《括地志》,但书上那些地方,孩儿一处都没去过,啥也不知道,就靠臆想去修书,这不是胡闹嘛。所以孩儿就想亲眼去看看,看看那些地方和书上写的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长孙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鼓励道:“想去就去,母亲支持你!”
“好!”
李泰重重点头,表情也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