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期末测试4（1 / 1）
“不好意思。”他说这话时连头都没回，嘴角却带着得逞的笑意。苏风没计较，只是用抹布擦了擦围裙上的污渍，那里刚好是母亲绣的小雏菊，此刻被染成了深褐色，像朵凋零的花。
凉拌萝卜苗是苏风的最后一道菜。他将萝卜苗在冰水里浸了十分钟，捞出后挤干水分，加了点老家带来的花椒油——那是学校用今年新收的花椒炸的，瓶子里还漂着几粒完整的花椒。
“这香味不一样啊。”
肖启东凑过来猛吸鼻子，鼻尖几乎碰到菜盘：“比食堂的香多了，带着股子太阳味。”
苏风笑着往里面撒了把炒芝麻：“我妈说凉拌菜得用现炒的芝麻，才够香。”他炒芝麻时特意用了砂锅，小火慢炒到芝麻裂开，满屋都是焦香的气息，连隔壁灶台的女生都探头张望。
此时吕名佑已经完成所有菜品。
四菜一汤在白色餐车上摆得整整齐齐，清蒸鲈鱼的鱼眼凸起，九转大肠的油光均匀，连凉拌菜的香菜都摆成了对称的图案。
评委们打分时，他走到苏风的操作台边，扫了眼那道茶叶蒸鱼：“用茶叶？标新立异而已，掩盖火候不足吧。”
苏风没抬头，正往肉羹汤里撒葱花，翠绿的碎末落在奶白的汤里格外醒目：“家常菜不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奶奶蒸鱼时还往里面塞橘子皮呢，难道也要按教科书来？”
王汝梅校长开始逐一品尝。她在郑楚虹的凉拌萝卜丝前停住，筷子夹起一根放在阳光下看：“刀工精准，粗细均匀，调味均衡，但少了点惊喜。中规中矩，像标准答案。”郑楚虹推了推眼镜，脸颊微微泛红。
肖启东的红烧萝卜获得好评。校长用勺子舀起一块，萝卜已经炖得半透明：“有烟火气，就是糖色重了点，稍微发苦。但这股子热辣劲，像家里灶台上炖的，暖心。”肖启东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梁秋生的香菇滑鸡被指出鸡肉过老：“鸡腿肉应该切厚片，你这太薄了，炒出来发柴。”校长放下筷子，“过度追求摆盘，把胡萝卜雕成花，却忽略了最基本的火候。做菜跟做人一样，里子比面子重要。”
梁秋生身后的女生们赶紧递来纸巾，他却摆摆手，脸色有些难看。
轮到吕名佑时，校长围着他的餐车转了圈。清蒸鲈鱼的葱丝摆成孔雀开屏的形状，九转大肠切得像小轮子，连汤碗边缘都擦得一尘不染。“技巧满分，”
她舀起丸子汤，“但像机器做的，缺了点心意。你看这丸子，圆得像模具刻的，可吃起来跟嚼橡皮似的，没魂。”
吕名佑的脸瞬间涨红：“可您说过，精准是烹饪的基础！”“但烹饪不是数学题。”校长放下勺子，目光落在苏风的操作台，“小苏的笼屉开了？”
苏风刚揭开笼盖，茶香混着鱼肉的鲜味立刻弥漫开来。祁门红茶的醇厚与紫苏的清香缠绕在一起，连空气都变得温润起来。
“这茶叶用得巧，”校长夹起一块鱼肉，银筷轻轻拨开，雪白的肉质里嵌着细小的茶梗，“没有腥味，还带回甘。蒸汽不足反而让茶香渗得更深，歪打正着。”
最意外的是那碗肉羹汤。原本失败的丸子被改造成细腻的肉糜，萝卜苗的清香中和了油腻，汤色清亮却滋味醇厚。
校长舀起一勺，汤匙上沾着翠绿的碎叶：“懂得变通，才是家常菜的精髓。这道汤比完美的丸子更动人，因为里面有急中生智的灵气。”
评分表在午后的阳光里传递，红色水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吕名佑的刀工和摆盘得了满分，但创新和火候控制扣了十五分。
苏风的每道菜得分不算顶尖，茶叶蒸鱼85分，香菇青菜80分，肉羹汤却因为创新加了二十分，最后总分以三分的优势超过吕名佑。
“第一名，苏风。”王汝梅校长宣布结果时，操作间里一片寂静。吊扇的“嗡嗡”声突然变得清晰，窗外的寒风卷着雪花拍打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吕名佑的脸瞬间涨红，攥着评分表的手指关节发白：“他的刀工不如我，摆盘也普通……凭什么？”
“因为家常菜比的不是技巧，是用心。”校长打断他，拿起苏风的凉拌萝卜苗，“你看这萝卜苗，带着早上的露水气，花椒油里有阳光的味道。做菜跟过日子一样，不是精确到毫米就好，得有温度，有感情。”
程趁金第一个冲过来抱住苏风，羽绒服上的拉链硌得苏风生疼：“我就知道你行！你早上摘萝卜苗时我就看出来了！”肖启东的红烧肉蹭了苏风一胳膊油，褐色的酱汁在深灰色棉袄上晕开：“晚上出去搓一顿！我请客！”
郑楚虹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难得的笑容：“你的茶叶蒸鱼确实妙，我回去也试试用陈皮蒸鸡。”
梁秋生的女生们也凑过来鼓掌，戴粉色围巾的林薇递来瓶冰镇矿泉水：“苏风同学，能不能教我做那道肉羹汤？我妈妈总说我做的汤太寡淡。”
苏风看着自己的四菜一汤，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菜盘上，茶叶蒸鱼的热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他想起早上摘菜时的寒风，程趁金笨拙地拔萝卜时通红的鼻尖，肖启东撞开铁门时震落的积雪，郑楚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梁秋生整理袖口时认真的样子。
这些琐碎的瞬间像散落在灶台上的食材，此刻突然被拼成了完整的画面。
吕名佑默默收拾着操作台，银色刀具被他一件件插进皮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苏风走过去，递给他一小罐陈皮：“这个炖肉时加点，比香料包好用。我妈说，做菜别太较劲，舒服最重要。”
吕名佑愣了愣，接过陶罐时指尖触到粗糙的陶土，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给他炖肉时，总是边搅边哼歌，锅里的肉香混着外婆的歌声，是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他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苏风：“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