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建康柔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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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七年(573年)四月十八。

帝于瓜步山下,试工部新造床弩,甚悦。

时,帝欲广设车营,以为北伐护翼,乃令任忠编练车营十军三万人,每军配偏箱车八十,车载床弩三十。

又令宇文恺督造载车弩之舟,并擢其为工部侍郎,专司此类之事。

五月初二。

齐使南来,请共讨高句丽事,帝许之,诏乐州都督樊毅统兵六千会齐将高长恭征高句丽。

又遣越骑校尉吕忠肃、射声校尉周法尚领建康中军二千渡海赴辽,以助其事。

二国相约,灭高句丽后,以太白山(今长白山)为界,东、南则属陈,西、北则属齐。

五月初五。

齐穆皇后立数月,爱衰,其日,以齐主高纬生辰,进其侍女冯小怜。

冯小怜年十五,美容色,性聪慧,善歌舞,又长于琵琶之奏。

高纬雅好音乐,常于宫中自弹胡琵琶,使宫人唱和以为乐。

此时既得小怜,如获知己,爱慕极之。

五月初六。

建康,钟山之下,燕雀湖东,芳林苑中。

湖畔一处二层阁楼之上,陈伯宗正怀抱狸猫清宁,倚坐窗侧,遥望着远处棉田之中打理着棉花新苗的农人,似在思虑心事,又似在出神。

其实除却清宁,他手里还攥着本萧齐时数学家祖冲之所著的《缀术》。

而他此刻所以远望舒怀,只因这书,他看不明白。

这倒不能怪他,历史上,这《缀术》常常作为国子监中,书算学的教材来使用。

不过到隋朝时,因为书中内容太过深奥,士人学通往往需要三、四年工夫,是以学子渐渐不学,此书也因此失传于世。

今日休沐,他本是与昭容张丽华外出游园散心,偶见张丽华命从人携了书卷,好奇之下便要来观看。

哪知道,这书写得极为晦涩,他只知道其中说了些如何算圆周率、球体积和解二次、三次方程的内容。

至于这书究竟是如何算的,他就真是一点也看不明白了。

也不知道张丽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是如何只靠自学看懂这书的。

“这《缀术》写得极是晦涩,阿郎可要妾来解说一二?”

一旁正在桌案之上摆弄算筹做着计算圆周率游戏的张丽华,见陈伯宗已放下书册,向外看了好半晌,心知他看不进那数算之法,便来搭话,欲叫他少些尴尬。

陈伯宗回过神来,看向张丽华。

她绝对是这世上容貌气质第一等的女子。

肤光胜新雪,慧目藏星辰。

那袭浅紫色的衣裙伴随着她的立身而起,于窗外吹来的湖风之中,一面与肌肤贴合,显出她身姿婀娜,一面又衣袂飘飞,衬得她飘飘若仙。

再应和上她一头柔顺乌亮犹若丝缎的及膝长发,任谁见了,也得赞上一句神仙中人。

可这般神仙中人,奈何竟说出如此虎狼之语?

陈伯宗听了这话,只将那书册放上桌案,尴尬一笑,答道。

“丽华聪慧,世间罕有,此书晦涩,我实不欲再读。”

张丽华秀眉微动,芙蓉面上闪过一丝失望神色,旋又敛容,笑言道。

“皇长子诞后,沈姐姐每每心系于他,陛下又用心国事,常宿宇文公主殿中。”

“宫中寂苦,妾唯得读此算书数本,聊解寂寞,叫阿郎见笑了。”

陈伯宗也明白这年月女子居处后宫的无聊,故而心中也常欲取平衡之道,不欲叫自己的妻妾四人中有人受了冷落。

奈何他这二十出头的身体过于诚实,相较于年纪太小能看不能碰的张丽华、高善德,和虽已有过生育、却总是放不开的沈婺华。

这身体就是更钟情于大胆火辣的崔妙瑜。

没办法,有时候,人是战胜不了自己的。

他于是只得道。

“丽华能于算学之中,自得其乐,亦是好事。”

“汉有班婕妤著书宫中,流传后世,于今不绝。”

他抬起手,替眼前明丽夺目的美人,理了理鬓角的发丝,那触手的弹滑肌肤,确也叫他心中一荡,但他亦有所坚持,只是言道。

“朕之张昭容宜效之也。”

言罢,他想起了什么,又道。

“朕不在时,宇文贵姬等又如何自娱?”

张丽华倒也没什么争宠的心思,只如实道。

“沈姐姐好礼佛,闲暇时,常为阿郎祈愿。”

“宇文贵姬好为游赏之事,闲时常乘骏马,与宫人游诸宫苑。”

“高皇后最爱书画,无事即付心于丹青之事。”

陈伯宗点点头,抚了抚张丽华润滑的乌发,道。

“如此说来,当属丽华所为,最利国家。”

张丽华闻言,却撒娇似地坐下在他的身侧,并靠向他的怀里,柔声道。

“陛下爱沈姐姐则能抚朝臣,爱宇文公主则能抚陇蜀,爱高皇后则能和南北。”

“妾身出贫家,乐此微末之学,何能利于国家?阿郎不必以此言宽人之心。”

陈伯宗惊讶于张丽华能将自己这几段姻缘的政治考量看得这般透彻。

他想言,卿是兵家女,爱卿亦能取士卒之心。

可他最后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

他是个对天下财计,朝廷人事精于计算的皇帝,却不想做个处处言利、时时算计的人。

于是,他便任由清宁逃出自己的怀抱自去玩闹,任由张丽华软玉般的娇躯,一点一点的占据自己的胸怀,将两个人的心,越靠越近。

他贪恋此刻的纯粹,贪恋这种少男少女间的单纯情愫,贪恋那道萦绕在自己鼻尖的香甜气息。

良久,他还是做回了皇帝,他道。

“为政之道,其第一事,在授民衣食,民得温饱,天下乃安乃治,此则朕之职分也。”

“而后妃之职,除却调和阴阳,亦有辅弼君王,利益百姓之分。”

“汉之班婕妤作书,在为百姓树德,是尽其职分也。”

“而算学之术,虽不能树德,却可为天下求天地之理者树道。”

“算学,百科之母也,能利天下衣食,而凡俗之人不知矣。”

“丽华若能变晦涩之《缀术》为通俗之学,其功德后世,何止千年。”

见陈伯宗话锋如此一转,张丽华知晓,皇帝心里大抵还是觉得她年岁太小。

今日,恐怕她已无法再寻得机会,让二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只是,她仍旧挑逗地用纤细玉指在陈伯宗的掌中画着小圆圈。

她甜甜的声音里,藏了几分失落。

“阿郎之心,妾知之矣,妾无豪贵之家,所志惟在,为一贤妃而已。”

陈伯宗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幽怨,当即抓了她那挑逗自己的小手在手,继而唇舌于她俏面之上一触,而后言道。

“方才之言非虚也。”

“算学于天下实重。”

“而丽华亦重于我心也。”

闻此言语,张丽华面容微怔,只以朱唇香舌相谢。

温存之中,不见干柴烈火,惟只似水柔情。

光大七年五月初六。

帝与张昭容游芳林苑。

昭容特聪慧,数算之学无所不通,帝乃以汉班婕妤之著书勉之,昭容亦自勉,遂深研算学之道,后竟为算学一时之宗。

昭容貌美,绝于当世,然终以才名垂于青史,真异事也。

初,爱州刺史献岭南嘉禾,以其稻种出于林邑国,名之为林邑稻。

林邑稻早熟、耐旱,种于山谷高坡等乏水之处,其获不减,帝有利民之心,乃令于芳林苑中试种数亩。

先是,帝获南海夷国所献之贝吉布,甚异,名之为棉布,命人寻其种,得种,名之为棉花,与林邑稻同种于芳林苑中。

其日,帝游芳林苑,掌诸宫苑事之上林令岑之敬,乘机上言林邑稻及棉花种植之详情,又上轮种之法。

其法,第一年初种稻,稻获,则种冬麦,第二年冬麦获,又种棉,九月获棉,则休耕。

其法二年三熟,若不种棉,惟种稻麦,则一年两熟,实能尽地之利,帝得其法,大悦。

岑之敬在梁武帝时即以文才孝行闻于世,侯景乱后,困于南海,至光大初年方返建康。

因家世寒微,吏部乃仅选其为从七品上林令。

然自是,岑之敬以其进策,入帝之眼,渐拔擢为五品司农寺丞,帝令其专司良种选育之事。

帝既得种植之法,又获轮种之术,本欲大为推广,然虑中国乏纺棉之术,乃缓其事,仅令淮南军屯试种林邑稻数百亩。

又令工部侍郎宇文恺求棉纺之术。

五月二十二。

齐兰陵王高长恭入辽东,与高句丽将军乙支文德战于辽水之滨。

齐军二万,乃河北精锐,高句丽军五万余,皆辽东叛人,甲械甚劣。

既战,高句丽果不敌,大败,是日,死者二万余,尸浮辽水数十里,辽水尽赤于海。

辽人奔入山谷,据城恃险,不敢与齐人野战。

六月十七。

陈乐州都督樊毅募民间舟船以百数,载兵六千东向,袭高句丽之都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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