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屯田海参崴(1 / 1)
光大七年(573年)七月初一。
陈乐州都督樊毅欲自海上袭高句丽王都栅城。
初,高句丽王高汤东奔山外,既思复国,遂与将校多预陈军用兵之法。
栅城临海,高汤恐陈军渡海袭之,于是多竖大木于所临港湾,以使舟船不得登岸。
又令军士一千五百人屯于彼处,以备海上敌兵。
樊毅浮海至于是,望见高句丽人戒备森严,以已不能取灭国大功,叹息久之。
乃率舟船东向,屯于靺鞨人采土肉之港湾。
七月初五。
乐州东北外海,陈军营寨。
清晨,乐州都督樊毅的幕帐之外,三个身披轻甲的将军,正围坐在营火旁侧,用营火的热力烤炙着手中的“土肉”。
这土肉是三吴民间的叫法,随行的医官虑到此物或将长期充作军粮之用,建议以其温补之效,改其名为海参。
日日皆食海中人参,听着确比日日食甚么土肉来得畅快,是以樊毅当即命令医官为这海参正名。
就这样,靠着医官医匠一番宣传,竟还真把军中大半出身内地,根本没听过什么土肉之名的士卒给唬住了。
他们皆以为自己吃上了什么难得的山珍海味。
第一次出海的吕忠肃与周法尚,也同士卒一般,信了这话,待对面的樊毅告知海参已然烤熟,方才珍而重之地,各自尝了一口。
还别说,入口软滑,像是贵人们的吃食。
吃了两口烤海参,三人之中,年岁最轻的射声校尉周法尚,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问道。
“樊都督,我等果真要舍了那高句丽王城,率士卒于这荒僻之处屯田?”
樊毅嚼了嚼口中的海参,看着北面的山海,轻松道。
“此处并非荒僻之所。”
他又抬起手,指向北面的海湾,道。
“此地虽多山岭,然沿此大湾北向,至湄沱湖(今兴凯湖),有平野数百里,高句丽人营田数十万亩于其间,岁收粟麦将五十万石。”
“我若夺而有之,营屯田于彼处,非只断高句丽人一臂,若税其田获,每岁亦可养一二万人之兵。”
“且先前在栅城外海,高汤已有备御,我等兵只六千,强攻不下,则损锐气,不若暂缓进取之心,屯田于此,以伺时机。”
越骑校尉吕忠肃,虽亦年轻,却是个老成的性子,吹了吹烤得有些烫嘴的海参,赞同道。
“樊都督所言甚善。”
“高句丽人搅扰辽东,大乱齐境。”
“齐兰陵王欲平辽东,必诛高句丽王,绝其希望,而后可成。”
“前闻齐人已大破高句丽兵于辽水,其境内初定之后,则必引兵东向,直捣栅城。”
“我等仅须于此稍待,伺齐人东来,我与之东西合击,则全功可获。”
“所虑者,惟不知齐人何时进兵矣。”
樊毅又烤了串海参,于此时接口道。
“恐怕将在明春。”
周法尚闻言有些沮丧,他此番请缨东行,志在擒高句丽王,立不世之功,哪知此行的上司与袍泽于功名之事竟是这般淡定。
他道。
“樊都督何出此言?”
樊毅起了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前这个少年人只十来岁年纪便得了天子青眼,未来前途无量。
是以樊毅虽于官爵上,高了他许多品级,待他却并不轻慢,只是道。
“齐主猜忌重臣、宗室,世人所知,齐主遣兰陵王平辽,而授兵不过三万,其猜防之心益明。”
“若非辽东之变,恐今日兰陵王已死。”
“如此之事,兰陵王岂不知也?”
“纵其有能,今岁绝不敢平辽,而明岁虽兴兵,其恐功高震主,亦必让擒高句丽王之功于我。”
话到此处,樊毅将手中烤好的那串海参递给了周法尚,笑言道。
“周将军宜勉之。”
周法尚这下听明白了樊毅话中深意,见吕忠肃也无异议,便以手取了那海参下来,整个吞进嘴里,嚼了数嚼之后,一口咽下。
他道。
“法尚无知,听凭都督差遣。”
樊毅笑着拍了拍这少年将军的背,看向沉默着又新烤了串猪肉的吕忠肃。
那猪肉乃是居住在周围的靺鞨人见陈军势大,昨日受了吕忠肃的招抚后,主动贡入的。
靺鞨人能于这苦寒之地,种粟养猪,于他们这些外来客而言,本是可喜之事。
奈何这些靺鞨人平素最爱以便溺后的尿液清洗手脸,他们贡入的猪肉,樊毅实在有些下不去口。
不过既然吕忠肃乐于代劳,樊毅自是心喜,他便道。
“素闻吕将军沉稳有干才,善抚蛮夷。”
“栅城东、北,高句丽人营田之所,非只有高句丽众数万,亦有靺鞨诸部之民杂处其间,其夷情纷乱,必以良才居其地,而后能治。”
“故督屯田之事,吾以为,舍吕将军无他人可付。”
“天子曾有授书,嘱我兴屯垦于此地,为国家谋长久之计。”
“吕将军若能成屯田之事,亦建大功勋矣。”
吕忠肃自然听明白了樊毅的意思,他向樊毅一礼,而后道。
“忠肃愿受都督之命。”
“然和抚蛮夷,财货不可或缺。”
“且此时屯田,其事纵成,田获亦在明岁,未知军资何所出?”
樊毅明白他心中的担忧。
此番东征高句丽,天子予了他乐州兵六千,又予了他中军二千,他却留了两千乐州兵在南面戒备,只携了六千人马东行。
所虑便是,一旦不能速克栅城,亦可屯兵栅城之东,与高句丽相持。
这也是天子向他所下诏书里面的意思。
另外,他虽久处辽东,却也从只言片语中,看出天子所图,其实并非什么灭亡高句丽,而是想在栅城之东取得一块拥有稳定产出的土地。
是以,早在他挥兵东行以前,胸中便有了久居于此的方略。
他又站起身来,指着南边牛角似的港湾,对吕忠肃道。
“吕将军勿虑也。”
“乐州以东,至十二月,海常封冻,船不可行,而此港异之,终岁不冻,最便商旅。”
“靺鞨之土,多出毛皮、奇药、山珍之物,贩于江南,利十数倍。”
“平乐二州商旅早欲行此而交易之,以高句丽据此地,故不行。”
“今我据此良港,又去高句丽人之阻,商旅既通,便财货不竭。”
“我来时已与平乐商旅、诸侯作书,欲就此处交易者,为我运粮草,措军资。”
“其报书者众,得粮数万当无疑,足支我士卒一二岁之用。”
“而我等既掌此关市交易,军资所出,更不必忧。”
“吕将军且放手施为。”
便在他言语之间,吕忠肃与周法尚亦站起身来,同樊毅一道,看向了南面的海湾。
当下,那港湾之内,正有水手于搭载陈军东来的民船之上,点选着刚刚捕得的海鱼与海参。
他二人皆在心中期待着,此番东行,能如那水手一般,满载而还。
忽听得樊毅怅然道。
“我欲与二将军,立功业于此地。”
“然此地无名,真为憾事。”
“此地既多出海参,又多山岭,我欲名之为海参崴,公等以为如何?”
二人皆道。
“愿与都督建功业于海参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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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七年七月初五。
平东将军樊毅击栅城之谋不行,屯兵于海参崴,乃谋割高句丽栅城以东之土行屯田,将吏赞成之。
其日,命骁骑校尉吕忠肃与射声校尉周法尚将精兵二千,荡高句丽国东境,抚境内首领,讨伐叛患。
时,高句丽王高汤为备陈兵之袭,尽聚其国之兵于栅城,东境留守仅数百人,故陈军所至,无不服降。
高汤欲遣兵救之,又恐中陈人调虎离山之谋,竟无举措,惟命军士守险要以备陈兵。
其军士家人在东境者,逃亡千余人。
樊毅又于海参崴修屋舍、港口、城池,招商旅为贸易,军民皆便,数岁之间海参崴能为北海名港,实多赖其力也。
七月十四。
北周大司徒、夏州总管王谊闻齐延州刺史祖珽目盲,延州(今延安)又乏守备之士,乃发兵数千击之。
祖珽身居府中,从容御之,周兵不克而还。
初,北周既败走朔方,京兆尹王轨、大司马韦孝宽、夏州总管王谊三分其权。
时王谊掌握周主,得法统之便,王轨在灵州,拥兵最众,韦孝宽寄居灵州,拥兵虽少,而最知兵事。
王谊恐二人合流,夺周宗庙,乃请韦孝宽北徙永丰镇,改永丰镇为丰州,以韦孝宽为丰州总管,又以王轨为大司寇、灵州总管。
其则自领夏州总管、又自授大司徒,以掌国中财权。
以其威权不固,乃常思伐齐建功。
延州之败,更损其望,自是,周虽一体,势实已分。
八月初二。
齐兰陵王高长恭深入山谷,讨辽土之叛。
其日,于沈州(今沈阳)东境破高句丽大将乙支文德,乙支文德力竭被俘,齐人枭其首于阵,高句丽王闻之,悲甚,闷绝于地,以为天亡其国。
乙支文德既死,辽地之叛渐息。
高长恭上书请留辽地,抚夷汉,安士卒,明岁与陈人并进,击破栅城,永绝辽患,齐主许之。
八月初六。
河西相国杨坚迁河西王宇文赟于高昌,其日,宴西域诸国王于高昌,又大集其亲信之众,欲为不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