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建隋高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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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王宣政三年(573年)八月初六。

河西,高昌城。

旧日的高昌王宫,现今的河西相国府内,正举行着一场汇聚了河西和西域头面人物们的夜宴。

其中,上首并坐的,是现年十五的河西王宇文赟和他的相国,随公杨坚。

当下,杨坚正坐在那张自龟兹王宫之中缴获而来的,饰着金制狮子的龟兹王座之上,一手持着银杯,一手捋着胡须,笑盈盈地赏玩着堂中龟兹美女的舞蹈。

而坐在一张寻常木椅之上的宇文赟,此刻虽亦被那龟兹美人纤细的腰肢和妖娆的眸光勾得移不开眼。

可那额上的薄汗与手中轻颤的杯盏,仍旧暴露着他心中的恐惧。

自去岁李昞死后,他便终日活在这种恐惧之中。

初到河西时,他本以为,靠着唐公李昞的支持,自己纵使偏居西北一隅,多少也能享受些属于帝王的权柄与豪奢。

可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自从被奉为河西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自由,至于权柄,那更是他从来未曾掌握过的东西。

他明白,他被李昞骗了,骗来河西,做了杆替杨坚收拢人心的旗帜。

而随着杨坚破焉耆、平龟兹,威震西域,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李昞死后,杨坚待他,更是愈发跋扈起来,非只将丞相府迁至高昌,将他位于敦煌的朝廷完全架空,连他想要收纳几个美人入宫的请求,竟也不许!

今年二月时,他一气之下,想要将胸中对杨坚的愤懑,化做兽行,尽数撒在王妃杨丽华身上,哪知那小姑娘竟借了宫人的帮助,从他掌中逃出了宫去。

是了,宫人都是杨坚的人,他这个傀儡河西王,又能如何呢?

不过最终领受了他那岳母独孤伽罗一个巴掌罢了。

而打那以后,杨坚便替他称了病,将他软禁在了敦煌的宫室之内。

此番杨坚召他西来,他觉得自己,恐怕快要死了。

临死之前,若能快活一番,亦为好事啊。

宇文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美艳动人的龟兹舞姬,似要用如刀的目光,将那层薄薄的纱衣,自那美人身上剥去。

杨坚将宇文赟的举动尽数看在眼中,心中轻蔑,口中却和气道。

“此舞姬数人,惧是臣征龟兹,所获之物,大王若欲求取之,臣不吝为赐。”

这言语就如同他座下的龟兹王座一样,满是僭越。

宇文赟却似浑然不觉一般,只乖顺道。

“固所愿也,请相父赐。”

堂中的琵琶、管弦忽然变调,声音大作,将他的言语盖了过去。

杨坚故意再问道。

“大王何言?”

宇文赟缩手入袖,良久,才看着身穿甲胄的杨坚,大声道。

“乞请相父,赐孤美人。”

杨坚得计,随声出言斥道。

“娶我女,而贪美色,河西付汝掌中,恐计日衰亡也。”

堂下所坐的河西臣僚、西域番君,闻此一声喝斥,皆是一震。

堂中的乐人舞女,也停了舞蹈吹奏。

早被相府属官授意的疏勒王,突然出列,抬起他那双长了六根手指的手掌,向堂上的杨坚一礼,用蹩脚的凉州汉音言道。

“臣等西域小邦,受突厥爪牙之苦久,幸赖相国西征,方获解救。”

他抬手一指宇文赟,怒道。

“此辈小儿,何能庇我安全?”

“西域诸邦,皆不乐臣之,惟请相国为西域之主!”

他这一番话语说完,席间,由杨坚所定的龟兹世子,为河西兵威所迫而来赴宴的跋禄迦王、朱俱波王、葛盘陀王,意图攀结杨坚自固权位的于阗王,竟皆出列附和。

杨坚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些番邦臣属,心中已在盘算此间事了之后,接下来要如何将他们一并分裂宰割。

耳畔却有宇文赟惊疑的声音响起。

“相父,此是何意?”

杨坚淡然答道。

“大王,西域诸君皆言,欲策我为王。”

宇文赟只强辩道。

“相父勿信此辈蛮夷胡言,相父若为王,则婿将何地处?”

堂下,相府长史高熲,闻声出列,作礼道。

“大王,悼闵皇帝逝后,关中沦丧,士民涂炭,惟河西受相国之德,未遭兵戈。”

“前番使者东行,齐人以我河西承周之祚,不予通和,他日齐人以此兴兵,则我河西危矣。”

“而今周祚日衰,齐人方强,我河西之民欲保一世安平,惟有改弦易辙,废周祚,奉新君。”

“请大王让国!”

殿中群臣亦继而言道。

“请大王以河西生民为念,自去王号,让国于随公!”

宇文赟见自己担忧的这一天终于来到,心中已存了死志的他,将手中酒盏向高熲面门扔去,继而狂笑言道。

“我宇文氏养关陇之士三十年,今日不见一人赤心报国。”

“河西真多好臣矣。”

他涨红着脸,向杨坚怒道。

“普六茹坚!汝欲弑君乎?”

杨坚攥紧了拳头,欲要言语,堂下挥袖拦下宇文赟酒盏的高熲,已是先声呜咽道。

“河西王疾深而疯,我河西无君矣。”

“随公宜以相国之尊,领我河西士民,为河西之主。”

宇文赟闻言怒极,早先深藏袖中的左手握了支女子的发钗,直向杨坚脖颈刺去。

杨坚挥手将那发钗击落,待见殿中卫士将宇文赟击晕之后,方才转身对殿中众人道。

“河西王身染怪疾,已疯且痴,我为王翁丈,观之甚惜甚哀。”

“然河西、西域,不可一日无君,公等虽属意于坚,坚不敢受命。”

堂下高熲领衔进言道。

“河西王年幼无嗣,今王既疯,周祚绝矣。”

“相国大德,能全百姓于乱世,新君之选,惟相国一人。”

堂下众人皆附和其言。

良久,杨坚终于道。

“公等真苦煞我也。”

“坚从公等言。”

——————

光大七年八月初七。

河西王宇文赟得怪疾,疯且痴,于前夜宴中刺相国杨坚于席。

西域君长,河西朝臣皆见之,皆以为宇文赟不可为王,请废之。

凡三请,杨坚乃从之,废其为伊吾侯。

以其无子,河西又无周宗室,群臣以相国功高,请立为君。

杨坚不得已而受之,以随公故号,称隋王。

时,民间“随”、“隋”杂用,并无区分,杨坚以“随”有迁徙之意,于国不吉,乃以隋为号。

其既称王,为崇臣下号位,改其国中十一郡皆为州,又法陈、齐之制,立六部,尚书左右仆射等官,并以高熲之功,拜为尚书右仆射。

八月初八。

隋王杨坚改其元为开运,又分遣使者星夜赴南北,告陈、齐二国,周祚已终,请追隋王封册。

又遣使者入贡突厥,明其君臣之属。

河西旧都敦煌,杨坚既立,更以高昌为隋西都,常居其地,以抚山南诸国。

时隋臣之中,尤不乏怀念周德之辈,杨坚知之,皆不张声势,徐徐剪除。

八月十三。

陈国开本年科举,应举者四千余,其日,取士三百人。

其中关陇南迁及齐地南投得功名者五十七,北人皆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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