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生？死？（1 / 1）
那位名叫吕乾的年轻道人，正站在一口大铁锅旁，手持木勺，给每个排队的村民盛粥。
村民们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啜饮着热腾腾的米粥，眼神却不断偷瞄着吕乾，既有敬畏，又有感激。
方老丈挪步上前，在队伍末尾站定。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指，思绪却飘回了三年前——他的三个儿子被征丁时的场景。
官府贴榜强征壮丁时，长子方大郎抱着他痛哭，喉咙里挤出的全是嘶哑的哀求声：“爹……我不想死……”
可最终，他们还是被县衙的差役像赶牲口一样拖走了。
而回来的，只有那一件染血的短褐。
想到这里，方老丈的眼眶又红了。但这次他没有流泪，只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
“老丈，请用粥。”
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方老丈的思绪。他抬起头，看见吕乾正微笑着递来一碗熬得软烂的黄米粥，粥面上还飘着几片碧绿的野菜叶。方老丈伸手接过，手指触到碗壁时，感受到一阵温热。
“多谢道长……多谢……”他声音沙哑，喉头滚动了两下，却不知该说什么。
吕乾轻轻摇头，黄巾在风中微扬，道：“老丈不必言谢。太平道来此世间，本就是为了救民于水火。”
方老丈捧着粥碗，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热粥滑入喉咙，烫得他微微缩了一下肩膀，可随即那暖意便蔓延全身，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意。他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热食了——自从朝廷增征苛税，村里的人不是饿死，就是逃荒去了，剩下的人只能靠挖野菜根果腹。
“道长……”
方老丈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你们……真的会去安平镇施粮？”
吕乾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安平镇比你们这里更惨。那里本是夏国北境粮仓，可去年大旱，官府却依旧强征赋税，饿死者不计其数。我们若不去，恐怕百姓撑不过这个夏天。”
方老丈闻言，手一抖，险些打翻粥碗。他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低声道：“可……官府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吕乾笑了，那笑意含着几分冷冽：“苍天无道，官府不过是一群豺狼罢了。太平道行事，何惧豺狼挡道？”
方老丈怔住了。
他活了七十余年，见过灾荒、战乱、官府欺压……可从未见过像吕乾这样的人。这不是普通的善心，也不是普通的道士——太平道，似乎真的如他所说，要在这乱世中做点不一样的事。
就在这时，村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方老丈浑身一颤，粥碗差点脱手，幸好吕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手腕。
“别慌。”吕乾低声道，目光却已转向村口方向。
村里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动静，纷纷停下动作，恐惧地望向声音来处。马蹄声在村口的土路上扬起一片尘烟，来者共有六骑，马匹骨瘦嶙峋，骑手却个个腰挎横刀，面目凶悍。
“是里正的人！”有人惊惶低喊。
方老丈的心沉了下去。
里正魏三，是这片区域最恶名昭著的官府爪牙。朝廷的赋税本就已压得百姓喘不过气，而这个魏三更是以“催缴”为名，肆意盘剥，甚至动辄逼死人命。村里本该缴纳的粮食早已被征尽，可魏三的手下仍旧时不时来村中搜刮一番，连野菜根都不放过。
“道长！你们快走！”方老丈顾不得其他，猛然抓住吕乾的袖子，嘶声道，“魏三的人若是看到你们在此施粥，定会拿你们问罪！”
吕乾却纹丝不动，只是微微眯起眼，站直了身子。在他的示意下，其他几名太平道的道士也纷纷站起，手按腰间，神色平静地看着来势汹汹的官差。
马蹄声在村口骤然停下。
六名官差翻身下马，为首的刀疤脸大步踏入村中，目光阴鸷地扫视着众人，最后停在吕乾身上。
“你们是何人？”刀疤脸厉声喝道，“为何在此聚众？”
无人答话。
村民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太清楚这些人的手段了——只要稍有反抗，轻则一顿毒打，重则直接绑了丢进大牢，饿死为止。
刀疤脸见无人应答，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近处的一口锅，热粥泼洒在地，惹得几个孩童哀哭出声。
“给脸不要是吧？”刀疤脸狞笑着拔出横刀，“魏大人有令，私自聚众施粥者，视同谋反！全部带走！”
官兵们齐声应喝，刀刃出鞘，寒光凛冽。
方老丈嘴唇苍白，几乎要跪倒在地。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惊愕地抬头，看见吕乾依旧站在原处，眼中却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紫芒。
“老丈莫怕。”
吕乾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可闻。
“今日——”
话音未落，刀疤脸已经挥刀朝吕乾劈来！
“束手就擒！”
刀刃破风，寒芒直取吕乾咽喉——
下一瞬，刀疤脸的身体骤然僵住了。
他的刀尖停在距离吕乾咽喉三寸之处，再也无法前进半分。他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嘴巴大张，眼珠暴突，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景象。
“咚！”
一声闷响，刀疤脸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如同一具被抽去魂魄的尸体。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剩下的五名官兵也僵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刀疤脸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倒下了？没有交手，甚至没有半点征兆？
吕乾微微抬眸，目光扫过剩下的官兵，眼中紫意更盛。
“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
可这声音却宛如雷霆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痛。五名官兵如遭雷击，膝盖一软，竟齐刷刷跪了下来，横刀脱手，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妖……妖术……”
其中一人颤抖着挤出几个字，可双腿却不听使唤，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吕乾缓缓迈步上前，靴底踏在干燥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每走近一步，官兵们的惊恐就加深一分。
终于，有人崩溃了，爬着转身，拼命朝马匹爬去。
其他人见状，也顾不得拾刀，连滚带爬地冲向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