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易主红坪县,伏兵之计(1 / 1)
“闭嘴!”
郑康突然暴喝,吓得堂下衙役齐齐一抖。他抓起官帽戴正,声音却泄了底气:“点齐三班衙役,本官要...要亲临城防。”
当郑康登上城墙时,夕阳正将西边的云彩染成血色。
护城河对岸,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正跪在官道上磕头。他们身后两里处,漫山遍野的黄巾如同潮水般涌来。
“青天大老爷开恩啊!”
为首的瘸腿老汉梆梆叩首,“放我们进城吧!”
郑康攥紧城墙雉堞。他认得这些面孔——上月还来县衙纳过粮的里长、去年因水源纠纷打过官司的农户、甚至还有给他夫人送过野味的猎户。
此刻他们的眼神却陌生的可怕,浑浊的眼白里跳动着某种他读不懂的东西。
“大人不可!”
县尉急忙阻拦,“贼人最善混水摸——”
话音未落,城下异变陡生。
那瘸腿老汉突然暴起,从怀里掏出土制火镰掷上城头。
“轰”的一声,硝烟在郑康眼前炸开。
等他踉跄后退时,城下饥民纷纷撕开破衣——所有人都穿着明黄色内衫。
更可怕的是护城河水。
不知何时,水面漂满竹筏,每张筏子上都站着三名黄巾力士。他们胸口北斗七星图案在暮色中泛着磷光,像无数双诡异的眼睛。
“苍天已死——”
呐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时,郑康发觉自己的双腿在官服下发抖。他看见对岸树林里转出个戴九梁冠的道人,手中九节杖往地一顿,城墙上的火炬便齐齐熄灭。
夜风送来吕乾的诵咒声,在郑康听来却像索命梵音:“五方雷使,各显神通!”
第一道闪电劈在城门楼上时,郑康终于崩溃了。他转身就往马道跑,却听见背后传来木材断裂的巨响——千年樟木制成的城门,竟被一道紫雷硬生生劈开缺口。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个总角少年正蹲在城墙死角,将某种褐色药粉撒入火把。药粉遇火即燃,蹿起的青烟里渐渐浮现出骷髅形状,笑嘻嘻的朝着兵营扔去......
子夜时分,红坪县易主。
县衙大堂的“明镜高悬”匾额被换上“黄天当立”的杏黄旗。
吕乾端坐在原本属于郑康的位置上,九节杖横置膝前。方老丈带着幸存衙役跪在堂下,他们额头上都新添了朱砂画的“甲子”符印。
“郑县令呢?”
吕乾的声音很轻,却让满堂烛火为之一暗。
方老丈喉结滚动几下,终于指向后堂:“在...在粮仓。”
粮仓的情景令所有人沉默。堆积如山的官粮中间,郑康圆滚滚的肚皮朝天凸起——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县太爷,是活活撑死在米堆里的。他的官服前襟沾满米粒,十指指甲缝里塞着生米,鼓胀的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方老丈突然干呕起来。他想起攻城时那些突然倒戈的衙役,想起县尉被自己的佩刀贯穿胸膛的模样,更想起郑康逃跑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本官...本官要去郡城调兵!”
“调兵?”
吕乾轻笑出声。他起身时,九节杖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叮当声里混着诡异的低语:“别说他已经死了,就算没死,去调兵又何妨?”
说罢,吕乾神情肃穆,下令道:“通知下去,收拢粮仓七成之数,其余开仓放粮。”
“令黄天法师,黄巾力士维护治安,请镇中三老问话,平日鱼肉百姓,大肆敛财的大户,统统斩尽杀绝!”
“百姓、乐善好施之辈,秋毫不犯!”
“黄天鬼神在上,谁敢行恶,必遭鬼神索命!”
红坪县易主后第七日,暴雨倾盆。
方老丈站在县衙的屋檐下,看着雨水冲刷着石板上的血迹。那个曾经给他红枣的篦发小女孩缩在他身边,手里攥着一块干硬的饼,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一半递给方老丈。
“爷爷,吃。”
她仰着脸,眼睛里终于有了光。
方老丈喉头滚动,却没接过剩下的半块。
“你留着。”
他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粗糙的掌心能摸到几处结痂的鞭痕——那是鞭户魏三抽的。
吕乾站在城楼上,雨水顺着他的九节杖滴落,杖身的铜铃在风中轻响。他望着远处,眉心“黄天”符文在阴沉的天色中泛着微光。
“报——!”
一名黄巾力士疾奔而至,单膝跪地,“郡城已发兵!前军三千,戴甲一千,另有五百轻骑,由郡尉杨肃统领,明日便至三十里外的黑石岭!”
人群一阵骚动。方老丈握紧了镰刀,指节发白。杨肃——这名字在红坪县一带如雷贯耳,三年前剿灭流民起义时,他曾下令将三百降卒尽数坑杀,连孩童都未放过。
吕乾却只是轻笑一声,抬手指向远处雨中隐约可见的山岭:“杨肃自负勇猛,必走黑石岭官道。”他转头看向总角少年,“符药备好了吗?”
少年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褐色粉末,上面贴着三道朱砂符箓:“按道尊吩咐,已备足‘迷魂散’。”
吕乾点头,九节杖轻顿地面:“传令,今夜子时,黑石岭设伏。”
黑石岭官道上,三千郡兵正冒雨行军。
杨肃骑着一匹漆黑战马,铁甲上雨水流淌。他年近五十,鬓角已白,但眼神依旧阴鸷如鹰。
“加速行军!”
他厉声喝道,“明日午时,我要在红坪县衙饮酒!”
副将犹豫道:“将军,这雨势太大,山路恐有埋伏……”
“埋伏?”
杨肃冷笑,“一群吃不上饭的泥腿子,拿什么埋伏我大军?”
他没有注意到,路旁的密林深处,几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们。
方老丈蹲在一处潮湿的土坡后,身边是那个总角少年,正小心翼翼地将“迷魂散”倒入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