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金刚怒目,怒杀戒律院首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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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太平道核心地界后,符咒灌溉的水田逐渐消失。

某日正午,他们目睹一场冲突——几个衙役正在抢掠村中存粮,有个青年举起太平道发的“御蝗符”反抗,却被一刀砍翻。

“反了!敢用妖道符咒!”

衙役头子踩碎染血的符纸。尊者下意识要结法印,却被粟生死死拽住。他们现在只是过路僧人,那青年最终被拖走,围观的村民眼神麻木如枯井。

夜里投宿破庙,发现偏殿蜷缩着十几个女子。她们都是从邻县逃来的,只因县令新立“绣女税”,凡家中有未婚女子皆要纳绢五匹。

“太平道的女冠姐姐说...说山那边能活命...”

为首的少女手腕上还带着枷锁磨出的血痕。

不忍心的粟生出口,告诉几人生路在何方。

得知路线的女子们连夜出发,哪怕磨出血泡的双脚不再娇嫩,也依旧怀揣着希望离去。

苛政猛于虎!

粟生半夜惊醒,发现师父正在月光下反复翻看那本《金刚经变文》。

经卷某页被翻阅折旧,依稀可见“菩萨低眉,金刚怒目”八字。

官道旁的树皮都被剥尽,露出森森白骨般的树干。

途经某县时,他们看见了最刺目的对比——县衙外墙新刷的朱漆艳如鲜血,墙根却堆着十几具饿殍。有个穿绸衫的师爷正捏着鼻子清点尸体:“记好了,这都是感染时疫暴毙的!”

可这些尸首,哪有疫病而亡的模样?

分明就是饥饿死去。

夏国的战败,最后承担的却仍旧是百姓。

王公贵族可以交换俘虏,地主豪强依旧声色犬马。

可那些赔款,那些赋税,统统都压在了百姓的肩上...

最摧折心志的是“义仓”见闻。

本该赈灾的粮仓锁着三重铜锁,仓吏却蹲在门外卖“观音土”,号称“食之不饿”。有个妇人用最后的首饰换了一捧土,转身就倒在路边七窍流血。

尊者终于破戒——他抢过仓吏的钥匙砸开粮仓,却发现里面堆满发霉的陈粮,粮堆上竟还趴着几只醉醺醺的官仓硕鼠。

青山郡城门张灯结彩,正在筹备太守寿宴。

守门兵丁挨个盘剥入城百姓,轮到他们时却突然噤声——原来离去前吕乾给予的一份度牒起到了作用,那是攻打县城时缴获的,在尊者临行前交付与其,如今在袖中,大力尊者不知为何,只觉得这度牒微微发烫。

“晦气!”

兵卒骂咧咧地推了他们一把,“滚去西城呆着!”

西城区宛如鬼域。

有个“施粥棚”前排着长队,可领到的却是掺了石灰的浑水。

更骇人的是粥棚旁的告示:“今有太平妖道散播瘟灾,凡举报习妖法者,赏钱二十贯。”落款处赫然盖着金刚门的法印。

“不可能...”

尊者踉跄后退。

此时一队囚车经过,笼中关着的都是面带黄巾的百姓。

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突然高喊:“苍天已死——”

话未说完就被铁钩穿透腮帮。

囚车缝隙里飘落几页纸,粟生捡起一看,竟是抄满《千字文》的习字帖。

望见都城龙首原时,师徒二人已形同乞丐。城门处正在举行“迎祥大典”,羽林卫用枪尖逼着面黄肌瘦的百姓们跪拜金龙。有个饿晕的老妇栽倒,立刻被当做“不敬”拖走。

醉仙楼前,贵公子们正在玩“射赈”。

箭靶是用活人绑成的“太平道孽党”,每中一箭,楼上就爆发出喝彩。有个穿金刚门袈裟的老僧坐在首座,正微笑着给获胜者颁“伏魔金箭”。

“是...是戒律院首座...”粟生牙齿咯咯作响。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的啊!”

金刚门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寺庙虽小,却也是五脏俱全,戒律院、罗汉堂、诵经堂...

戒律院权力极大,也与山下凡尘联系最多...

大力尊者不断诵经,压制着心中的嗔念。

但更可怕的发现接踵而来——国师府后门运出的泔水里,混着几缕熟悉的黄巾;皇宫角门处,太监们正把哭喊的孩童装进印有“祭天圣童”的锦囊。

最后的崩溃发生在朱雀大街。他们目睹一队太平道俘虏被押往刑场,为首的青袍道士已被挖去双眼。

当刽子手的虎头刀落下时,那道士突然仰天大笑:“黄天——”

刀光闪过,一颗头颅滚到尊者脚边。

空洞的眼窝望着他,嘴角还凝着半抹讥诮的笑。

护城河边,尊者用河水冲洗着脸上的血污。水面上忽然漂来一盏莲花灯,灯芯里燃着太平道特有的青色火焰。他捞起灯,发现灯罩上写满蝇头小楷——竟是各村镇被屠杀的百姓名单。

“师父...”

粟生突然指着对岸。有个戴镣铐的黄巾力士正在被凌迟,每割一刀就大喊一声“终有一日,黄巾将挂满此地!”

护城河的水忽然凝固了。

莲花灯罩上的名字在燃烧,青焰顺着尊者指尖爬上他的衣袖,仿佛在催促着什么。对岸那黄巾力士的惨叫声仍在继续,刽子手狞笑着剜出他的心脏,高举向围观的百姓:

“这就是叛贼的下场!你们——”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骤起。法场上的火盆齐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青色的光点,像是无数萤火虫从地底涌出。跪伏的百姓们抬起头,发现那些光点不是虫,而是细小的符箓——每一张都写着“太平”二字。

“师父!”粟生惊呼。

他看见一直枯瘦如柴的师父,此刻浑身肌肉虬结,佛门金刚法相如怒目明王般在他身后显现。

尊者一脚踏碎地面,护城河水倒卷而起,化作一条水龙直扑法场。羽林卫的刀枪砍在水龙身上,瞬间被震成碎片。百姓们四散奔逃,却见那水龙掠过他们头顶,只将枷锁尽数冲断。

戒律院首座猛地站起:“尊者!您怎么——”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尊者已闪现到他面前,干枯的手指捏住了他的喉咙。首座身上袈裟亮起万字佛印,却是血红色的,像用无数人血描画而成。

“你可知佛门第一戒?”

尊者的声音不再是苍老的沙哑,而是如洪钟大吕。

首座惊恐:“尊者!听我一言——”

“砰!”

尊者的拳头贯穿了他的胸膛。没有血,只有无数金色的梵文从伤口喷涌而出——那是首座此生所诵的全部经文,此刻却如毒蛇般反噬其主。

“见死不救,亦是杀生。”

尊者抽回手,掌心里攥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金刚经》的原文。他轻轻一握,经文化作黑灰飘散。

尊者立在醉仙楼飞檐上,脚下是潮水般涌来的官兵。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刚入佛门时,师父问他的第一句话:

“你为何要修行?”

当时他答:“为求超脱。”

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超脱不是远离尘世,而是跳进这滚滚红尘,把陷在泥沼里的人一个个拉出来。

“道尊赢了。”尊者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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