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韩国公李善长归都(1 / 1)
大多数人不该走这窄门,该走那宽门。
所有人都在走的路,或许不会有大出息,但绝对胜在稳妥。
这就是朱元璋想对面前浪哥说的道理。
他年幼时。
若是家里有那么一口饭吃,这世上只会多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朱重八,不会多一个大明朝的皇上朱元璋。
浪哥拿着草绳,不知听没听进去,有些迟疑地又说:“那……”
“看你这小家伙顺眼!要是那张员外问起来,就说是朱重八请你这小家伙吃的。”
朱元璋说着,从怀里抖出些散碎银两递过去。
这些银两,买上一只小羊羔,远远够了。
看着那些孩子欢天喜地地开始宰羊吃肉,朱元璋没要一份,反倒背着手离开了这处丛林,来到了陆羽、毛骧他们跟前。
“浑小子,想吃肉有错吗?”
“没错,怎么着都没错。”
陆羽笑了笑,两排洁白的牙齿露出来,格外显眼。
到了他和朱元璋这个境界,早已明白这世上的规矩,可无论哪一种规矩,“想吃肉”总归是没错的。
他陆羽可不是什么老好人。
想吃,那便吃。
“哈哈哈哈。”
朱元璋听出了陆羽的话外之意,同样放声大笑。
赫然间。
在他们二人看来,这世上所有的事百无禁忌,只要能付出做完事情之后的代价,哪怕是杀人放火,甚至更恶更坏的行径,又有何不可?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这短短八个字的背后,全都是一片狼籍。
世人只能看到将军的显赫、榜上有名的风光,又岂能看到将军显赫之下的万般尸骨,功名独木桥之下,河水激流冲荡的万般少年义气。
最终全成了一场空?
陆羽、朱元璋二人在钟离县内四处走动,很快惊动了村里的里正、村长。
当夜。
村长便为他们准备了村里力所能及的最高规格晚宴。
杀猪的杀猪,杀鸡的杀鸡。
张屠夫和之前的张员外更是大手一挥,把丛林里的羊全都宰了个精光,也不管朱元璋他们能不能吃完,全都恭恭敬敬地端了上来。
当晚俨然办了一场全羊宴。
“浑小子,露两手,看看你手艺如何?”
朱元璋拍了拍陆羽的肩膀,畅快笑道。
陆羽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他将羊排架在烤架上,滚烫的热油滴落,一阵阵羊肉的香气迅速传开。
其他的羊肉做法也不少,村子里厨艺好的人不少,虽比不得宫里的御厨,但保准能让人吃得开怀。
再配上村里自制的米酒。
这一晚,陆羽和朱元璋吃得特别痛快。
他们二人没有允诺什么,但他们在村里每待一日,给村子带来的好处便足够其受益无穷。
只需回去时随口说一句,便能让这个小小的村落在钟离县,乃至整个凤阳府受到万般重视。
这一点,毫无疑问。
……
而此刻,凤阳府内。
韩国公府过了劫难,府内上到李善长这个国公爷,下到之前的门房和其他仆人,全都欢天喜地,已然准备搬家迁往洛阳新都。
不用搬太多物件,只需把日常所需、要带走的管家、李家子女和一些仆人带去即可。
凤阳府终究是李家的老宅,还是得留下些人手看管,万不能让小偷小摸进了去,于他们韩国公府而言,那也是一种无形的亏欠。
“是随父亲去新都,还是留在这凤阳府,继续陪同太上皇和陆羽他?”
离别当日,李善长问道。
韩国公府外,一辆辆马车整装待发。
蒸汽汽车尚未流传到这边,即便流传过来,其他交通规则也未必落实,所以哪怕李善长知晓其便利,也没法用。
“自是随父亲一起回新都。”
李琪很快答道,“此番能在凤阳府机缘巧合见到太上皇和先生,已是万般之幸,若是过于强求,反倒不美。”
“陛下在新都,于我李家而言并非坏事。”
如今的李琪担任户部侍郎,久居朝堂,自是通晓为官之道。
虽一时还比不得面前的李善长,但成长颇为喜人。
毕竟他身旁,工部尚书刘琏、刑部侍郎黄观,还有其他几部的尚书、侍郎,皆是实学之士,个个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聪慧之人。
在如此人情世故、声名显赫的环境里。
他李琪哪怕底子再差,也会被无形之中抬高到一个高度,就好比后世的学渣到了学霸、学神的环境里,哪怕依旧是倒数第一。
可对平常学生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学霸。
“长进不少。”
李善长抚着长须,满脸欣慰,“既如此,我李家全家便迁往洛阳新都而去。。
他大声一笑,信手一挥。
其身后,凤阳府知府司马朗,还有其他当地世家大户前来相送,恭祝之声此起彼伏:“恭祝韩国公此番前往新都一帆风顺,万事顺遂。”
“韩国公,来日在京都再见,可不要忘了此番在凤阳府的情谊。”
“国公爷,恭祝一路平安。”
车站之内,四处的百姓,包括车站的铁路站长,也都前来相送。
“散去,莫要扰了百姓通行。”
李善长站在队伍中,面上带着几分体恤之意,大声呼喊着。
不多时,前来送行的人便陆续散去。
在如今的大明朝,“百姓”二字便是除实学之外的第二政治正确。
这话一出。
哪怕是铁路站的站长,也绝对要万般尊崇。
当然。
他还是会在远处默默守着。
李善长的安危可万不能出半点差错,若是这位国公爷在凤阳站有个闪失,他这个站长怕是也做到头了。
前往洛阳新都的返程列车上,李善长和长子李琪一路边走边看。
李善长久居凤阳府,这还是头一次离了故土,看着越靠近洛阳新都,实学带来的变化越是显著。
他虽是通过各种消息渠道早已了解,但又如何比得上身临其境、亲身感受?
越看,李善长的心头越是震惊,叹为观止,到最后不由得发出感慨:“实学大道,果是我大明国朝之道。可通晓万事之理,助国运绵延。”
“此前在京都时,或许还有所怀疑,但如今这日新月异之变,已让我大明万邦来朝,无与伦比。”
李琪抿着嘴唇一笑,心头自是几分与有荣焉。
只因这实学之道,同他这个当朝户部侍郎自然也有一份关联,甚至他参与的部分还不少,正是大明万般建设中的其中一环。
只是此刻,李家一众儿郎在兴奋雀跃之余,不免也生出几分遗憾。
“若当日小妹同意了那门婚事,或许还真能促成一段佳话,不过也就是一份缘分,可惜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唉。”
不少李家子一声长叹,几分无奈的目光渐渐投向了李家如今最小的女儿。
她岁数最小,却也已到了十六芳龄,待字闺中,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可越是如此,越让众多李家儿郎心头悔恨不已。
只因李家到了洛阳新都,自不可能再如在凤阳府时那般气势汹涌,可若是能和陆家联姻,便无形之中多了一层光环,多了一个类似“丹书铁券”的免罪金牌。
其效果自是让人万般艳羡。
可这一切,统统都没了。
哪怕这一切本来就只有个苗头,连花头都未曾冒出,众人却依旧一厢情愿地在心里琢磨:万一真成了?
渐渐的,这年轻一辈的心思传到了李琪和李善长父子二人耳中。
但两人并未当作戏言,反而各自心头一动。
李善长看向李琪,知子莫若父,见他抿着嘴唇,不消片刻便已脱口而出:“当下在这京都之内,同陆家联姻之人可不少。”
李琪边开口边侃侃而谈,显然早早便对此有所动念,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之前的选秀也好,其他国公府的联姻也罢,韩国公府当时远在凤阳府,总不能不远万里前去掺和。
昔日韩国公府连选秀仪式都未参与,为的就是避嫌,所以李琪心里才一直惦记着:凭什么其他国公府都能成,就韩国公府不行?
自然是心有不甘。
而如今,似乎有了这么一份不错的契机。
“如今这新都之内,同陆家联姻的,除了皇室之外,魏国公府三女都已齐齐嫁给先生;还有凉国公府蓝玉,认了个义女也嫁了过去;就连前不久,信国公府家中的女儿,也一同嫁入了陆家。”
李琪掰着手指头一一数来,“先生府宅之内,如今足足有数十个女子,虽大多只是妾室,可对各家世家而言,都带来了不少好处。”
由此可见,他们韩国公府联姻的希望同样很大,尤其是有了前不久信国公府的例子,完全是顺带促成的,却依旧成了。
可见如今跟陆家联姻,难度虽有,却还是可以试上一试。
“父亲……”
李琪意有所动地开口。
李善长听后,面颊上露出一缕淡淡的笑意:“此事等到了新都之后再行打听,若是确凿无误,便可尝试一番。”
“凉国公府、魏国公府都能做成的事,我韩国公府又有何不可?反正左右不过只是一个妾室而已,却能为我韩国公府、为我李家多添几分福德。”
“父亲英明。”
李琪心头微喜,立刻答道。
他也实在是怕了。
遥想曾经春秋鼎盛的韩国公府,短短数月便失了势,伴君如伴虎,实在惊险。
而在当下的大明朝,试问还有谁比陆家更靠近朱家皇室,且能稳步前行?
所以李琪才会如此欣喜,不然以他当朝户部侍郎的身份,也不至于这般迫不及待。
“这蒸汽火车,老头子我也没坐过几次。凤阳府,也只有几处小站,可比不得这洛阳新都。”
李善长又是一番感慨。
李琪微微点头。
对于李家子弟们的诸多探讨,也适时告诫了几句,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只是即便如此,还是被众多李家儿郎琢磨出了几分味道。
“小妹,你或许真能嫁到陆家去。”
“看方才兄长那意思,我李家或许真有意同先生联姻。”
“要知道,如今我李家之内,可就小妹你最为合适了。而且先生胸襟宽大,想来也不会责怪你之前的小性子。”
李家小女儿听着,双手捧着下巴,内心泛起一丝涟漪,小女儿家的心事似乎也微微颤动。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本《红楼梦》的抄本,眼底的光芒流转,心思仿佛也随着书页悄然生长开来。
过了半月时光,秋收已过。
如今已是秋分时节,处处可见丝丝凉意。
天上的灼热渐渐消退,冬日的严寒尚未到来,正是秋高气爽之时。
在洛阳新都附近一带,下了火车四处行走的百姓,都觉空气清新通畅,心旷神怡。
李家众人有李琪这个在洛阳新都久居之人作为向导,还有洛阳新都韩国公府的人前来接应,很快便踏上了回府的路途。
李家众多子嗣看着这耳目一新、格局宏大的新都光景,个个都像初入繁华之地的乡下人一般,面庞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同那些从其他省府、县衙之地赶来的百姓并无太大区别。
“这里便是洛阳新都,当今实学最盛之处,果然繁荣万千,比之凤阳府,怕是要昌盛数百倍不止。”
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我韩国公府此前在洛阳新都也算是权势之辈,哪怕到了如今退了下来,可有着兄长在京都之内,怕也还有一席之地。”
“兄长如今乃是朝堂天官,我众多李家人与有荣焉,切记在心。行事绝不可肆意,让国公府、还有我们李家丢人现眼。”
洛阳新都可比凤阳府严苛得多。
李家众人刚经历过一次府上的大起大落,如今好不容易抓住机遇重返洛阳新都,自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为上,生怕再落得个丧家之犬的局面。
而这一次若是再出纰漏,怕是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哪怕到了如今。
他们李家二伯的下场依旧让人历历在目。
……
出了火车站,李善长看了一眼周围。
只见诚意伯刘伯温还有他那儿媳妇临安公主前来相迎,其他淮西勋贵一派的众多老兄弟却是一个都没来。
李善长虽能理解他们避嫌,心头却依旧不免察觉到几分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