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武林大会(1 / 1)
谷雨当天的雁荡山,山峦叠嶂,浓翠泼洒。千年古木虬枝盘结,遮天蔽日,只在叶隙间漏下细碎跳跃的金斑,砸在覆满苍苔的湿滑石径上,蒸腾起一股混合着腐殖土清甜与树脂辛烈的奇异气息。一场大雨让娟娟溪流挣脱了束缚,在嶙峋的山谷和千年的林木夹缝间,奔腾、嘶吼。
李乐山、韦雪、鹿呦呦三人,便在这浓得化不开的绿与震耳欲聋的激流中,沿着蜿蜒山道盘旋而上。此行为赴那雁荡武林大会,群雄毕至,暗流早已在层峦叠翠间悄然涌动。
灵峰奇崛,远方已有人影如蚁,沿着陡峭栈道攀附,点点色彩在巨大的青灰色岩壁映衬下,渺小如芥。
峰回路转,地势渐深。一种声音如沉雷滚动,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地撼动着脚下的大地,鼓噪着耳膜——那是大龙湫的咆哮。
那咆哮骤然撕裂了山林的寂静,层层叠叠地荡开,撞击着连绵的翠嶂。宣告着这片灵山秀水,即将迎来一场席卷江湖的惊涛骇浪。
空气陡然变得湿润沉重,饱含着亿万颗细微冰凉的水珠,劈头盖脸地扑来,瞬间打湿了鬓发与衣襟。转过一道巨大的屏风岩,眼前豁然洞开,天地为之一夺!
千仞绝壁,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一道深不可测的裂隙。一道磅礴无比的白龙,自那裂隙顶端、云雾蒸腾的苍穹尽头,挣脱一切束缚,悍然俯冲而下!那水势挟裹着九天之威的轰然坠落,水雾升腾弥漫,覆盖了半座山谷,阳光穿透其中,瞬间折射出数道巨大而清晰的七彩虹霓,横跨幽谷,宛如神人架设的拱桥。
轰隆——!
瀑流砸入下方深不见底的墨绿色龙潭,发出持续不断的巨响。呼吸间全是凛冽清寒之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荡神魂的空灵与蛮荒之力。
“好一个…大龙湫!”李乐山抹去满脸水珠,仰望着那自九天垂落的狂龙,眼中映着水光与虹影,胸膛微微起伏。这毁天灭地般的自然伟力,让他体内沉寂的刀意竟隐隐嗡鸣起来。
韦雪立于他身侧,杏黄衫子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身姿。她凝视着那飞珠溅玉、虹霓横空的奇景,眼神却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这喧腾的瀑布,看到了长安城某个冬日滴落在新雪上的刺目鲜红。水汽氤氲在她长睫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鹿呦呦则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脸上露出严正以待的严肃和兴奋:“好生精纯的水木灵气!”她眼尖,已瞥见湿滑岩壁缝隙里顽强生长的几丛石斛,青翠欲滴。
龙湫是在一片山谷之中,此时瀑布前的草甸子上已经站满了人,草甸中央摆着一个擂台。原来各大门派都已到齐,只等着“雁山盟”宣布武林大会开始。
乐山展目一望,人群中有熟悉的身影,更多陌生的面孔,却唯独不见史天赐,正迟疑间却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乐山!”
乐山一扭头,只见林间走出一人,那人身形隐在一身洗得泛白的旧袍里,清癯的面容,乍看如幽潭无波,可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清澈却淡漠。
“龙大侠!”乐山脱口而出,想不到龙梦云也来了。
“雪儿,呦呦,快些来见过龙大侠!”
韦雪和鹿呦呦闻言,赶紧上前拜见,她二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龙梦云的真容。
“这是晚辈的两位妻子,没想到会在这雁荡山遇到龙大侠!”看见龙梦云,乐山悬着的心突然感到了一丝安慰,仿佛遇到了能够呵护自己的长辈。
“我听说江湖人上有人借湛卢宝剑兴风作浪,便来看看热闹。”龙梦云微轻描淡写的说道,眼神还是淡薄的将一切纷扰隔离在遥远之外。
乐山于是便把与史天赐的纠葛,湛卢的秘密简短的说与龙梦云听,直到他说完,龙梦云才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看来我没来错,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乐山欣喜过望,俯身便拜,龙梦云还不及将他扶起,已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教主!”乐山起身一看,来者正是青城派的张琴。
“师兄,我哪里是你们的教主!”乐山与张琴抱肩相认,又为他做了引荐。
“没有你和韦姑娘,青城派哪得重建,师弟自然是我们的教主!”
“我离开青城山的时候便说了,青城派交给师兄你了,你才是教主!”
“现在是什么关头了,你二人就不要在这推辞了,师兄到的早,可有摸清状况?”韦雪打断了二人,向张琴询问情况。
“青城派收到英雄帖,我知那湛卢与师弟有关联,便速速带着弟子们赶来了。”闻听韦雪的问话,张琴转身指着山谷中的各大门派对众人说道,“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有二十几个门派,有少林、武当、塞北飞沙帮、苗疆灵蛇帮、阎罗门、路博帮、宝林寺、海富帮、华山派、泰山派、中原逐鹿会、三清丹鼎派、太行无极门、南海凤城帮、东湖帮、丐帮,还有苍南退竹帮。除了这些门派,幽州卢龙节度使李怀仙、成德节度使李宝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相卫节度使薛嵩,也都派了自己的人来。“雁山盟”的人还没出现,不过时辰也快到了。”
“真是越来越热闹,那几镇节度使拥兵自重,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却又相互掣肘,怕是想看看何人得了武林盟主,能为他们所用吧。”
几人正说着话,耳畔却传来了鼓声,那鼓声竟如冰冷的铁锥,悍然刺穿了水幕的轰鸣的屏障。
咚!咚!咚!
那鼓点沉重、蛮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自瀑布侧后方的山道上,由远及近,步步紧逼。每一声都像是巨大的铁锤砸在人心上,与瀑布的轰鸣分庭抗礼,甚至隐隐盖过了几分自然的喧嚣,透出一股强行楔入的霸道。
鼓声骤急,如同骤雨倾盆!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从弥漫的水雾与飞溅的珠玉中破出,一左一右,分立通道两侧。
左首一人,身形奇高奇瘦,裹在一袭深不见底的玄色宽袍里,袍袖纹丝不动,仿佛吸纳了周遭所有的光线。他面上覆着一副鸟形的面具,无口无鼻,只余两个深不见底的眼洞,冰冷的目光从中透射出来,不带丝毫活气,被他扫过之人,只觉一股寒气自脊椎窜起,血液都要为之冻结。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青白,指甲却泛着幽蓝的冷光,仿佛淬了剧毒的冰棱。想来他便是无为口中的“寒水使”。
右首一人,身形却矮胖滚圆,偏生穿着一身刺目猩红、绣满扭曲火焰纹路的短褂,当是幽火使。他也带着一张鸟形面具,只是那面具更宽大,而面具里露出的眼神里却跳跃着狂热与残忍交织的光芒。他双手拢在袖中,十指灵活地捻动着什么,袖口随着他的动作,竟不时逸散出几缕惨绿或幽蓝的磷火,无声无息地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如同鬼魅的萤火,带来一股令人心悸的焦糊与硫磺气息。这暖与寒、笑与毒,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鼓点陡然一收,化作几声沉凝的重锤,仿佛为真正主角的登场定下最后的基调。
几十名雁山盟的门徒鱼贯而出,分列两道,一名精赤着古铜色上身、筋肉虬结的巨汉,推着一架宽阔的四轮木车,稳稳踏出浓雾。车轮碾过湿漉漉的岩石地面,发出沉闷的滚动声。车上铺着厚厚的玄黑熊皮,一人端坐其中。
那人的脸苍白瘦削,不见一丝血色。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两口千年古井,藏着能将人魂魄都吸进去的漩涡。
那人,正是史天赐。
史天赐裹在一件华贵异常的紫貂大氅里,厚厚的皮毛几乎将他整个陷了进去。他手中捧着一个精巧的铜制暖炉,在这闷热的谷雨季节,炉口逸出几缕若有若无的白烟,散发着浓烈的药草气息。一阵山风卷着水汽掠过,他猛地弓起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单薄的身躯在宽大的紫貂氅里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要散架。那咳嗽声嘶哑空洞,在瀑布的轰鸣与方才鼓声的余威中,显得格外脆弱,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不祥。
然而,当他终于喘息稍定,缓缓抬起头时,那双深井般的眸子扫过全场,方才因咳嗽而生的脆弱顷刻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洞悉一切、生杀予夺的冰冷威压。那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肃立的寒水使、幽火使,还是两旁垂首的盟众,皆如芒刺在背,头颅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四轮车缓缓停在瀑布水潭前最开阔的巨石上。史天赐裹紧了紫貂大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暖炉光滑的铜壁。他微微抬起眼帘,目光越过蒸腾的水雾,投向那飞流直下、势若崩天的瀑布,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绝非笑意,倒像是对眼前这自然伟力的一种无声的、冰冷的丈量与评估。
寒水使如冰雕静立,幽火使袖中磷火诡谲明灭。唯有那惊天动地的水声,与史天赐手中暖炉里药香的气息,在这肃杀的氛围中交织、弥漫。雁山盟的意志,已如这沉雄的鼓点与冰冷的车驾,沉沉地压在了大龙湫前。
众人一阵骚动,除了乐山等人,其他门派都是第一次见这“雁山盟”的盟主,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雁山盟的人马在潭前一字排开,一个长着孩儿脸的侏儒高声宣布,那声音竟然压住了瀑布的喧嚣,可见内力非同一般。
“欢迎各门派的英雄豪杰齐聚雁荡山,参加武林大会!”
“你们雁山盟是何东西,有什么资格召开武林大会?”立刻有门派的人发声质疑。
“我雁山盟虽然成立不久,却是凭势力说话,今日把武林各大派的抗鼎人物请到这里,就是为了一证高下,以后便可同气连枝,有福同享。”
“话说的好听!”
“凭什么听你们雁山盟的?”
“快把湛卢宝剑拿出来!”
各门派议论纷纷,那侏儒也不在意,一清嗓子立刻盖住了众人的声音。
“各位英雄,难不成已经忘了,天宝之乱前,就是因为各门派各自为政,江湖一盘散沙,才被朝廷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如今我们联合起来,守望相助,谁还敢动我们分毫?”
此话一出,人群中却也有人点头,但谁来当这个武林盟主,却都是心怀鬼胎。
“今日武林大会,获胜的门派便是武林盟主,不仅可以号令江湖,还可以拥有湛卢神剑。若有背信弃义者,盟主和其他各门派皆可诛之!”
“湛卢神剑在哪,给我们看看!”
“对,把湛卢拿出来!”
史天赐冲着寒水使用了个颜色,那瘦高个走到四轮车的背后,从车架上取出一个匣子,交到主人的手上。
匣子打开,露出湛卢的剑柄和剑穗,只是剑鞘已经重新打造过,不似以前的古朴模样。
“湛卢!”
“这就是湛卢?”
“真的假的?”
人群中再次发出骚动,大多数人都是只闻湛卢其名,从未见过真容。
“你见过嘛?”
“没有!”
“听说它能召唤幽冥鬼神?!”
“都是传说!”
“你们不是为了它来的嘛?”
“我们是为了武林正义!”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只见史天赐一抬手,湛卢脱鞘而出,一道寒光划破天地,飞落在龙湫瀑布前的一块大岩石上。
“湛卢,湛卢!”
“真的是湛卢!”
那宝剑便插在岩石上,闪耀着古拙却摄人心魄的光芒,将瀑布的飞流映出一道彩虹。
龙梦云看了看乐山,乐山默默的点了点头,那正是在海上遗失的湛卢宝剑。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怎么比?”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打破了骚动。
“很简单,各门派做对比试,赢的便进入下一轮,直到最后获胜者便的武林盟主!”侏儒环视群雄,高声宣布着规则。
“谁跟谁比怎么定?”
“抽签决定,我已经算过了,今天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共二十个门派,若是有我漏算的,还请速速报上名来。”
“每轮比试只能派一个人嘛?我海富五鬼每次对敌可都是五个人一起上!”
“一人上或几人同时上都行,只是若输了便是输了,不可再换人做车轮战。若是赢了进入下一轮,则可换人。”
“那便开始抽签吧!”
“莫急,待我先把今日到场的各大门派报一遍,以免疏漏!”
“雁山盟、少林、武当、青城、无极门......”侏儒开始报起各大门派的名字,却没有北冥神教。
“北冥神教在此!”乐山等他念完,用内力传音,众英雄闻之色变。
“北冥教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这位英雄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乐山冷笑一声,扔出了手中的北冥教令牌,史天赐明明就是在等自己,还要装模做样。
“很好,北冥神教也来了,今日的武林盟主才是实至名归!”侏儒接过令牌,在手中的竹简上记上了一笔,随即抬起头问道,“还有谁?”
“龙梦云!”龙梦云发出低沉的声音,却再次引起群雄的议论纷纷。
“龙梦云?他不是早就消失了嘛?”
“龙梦云是谁?”
“连龙梦云都来了,今天有好戏看了!”
“龙大侠,没想到您也来了!”听到龙梦云的名字却似乎出乎侏儒的意料,他扭头看了看史天赐的眼色,阴阳怪气的说道,“您是代表什么门派?”
“世人皆知,我无门无派。”
“今日是选武林盟主,当选的门派要统领整个江湖,有很多的职事。您若是孤身一人,无门无派,恐怕并无资格参加!”
侏儒的话不无道理,龙梦云一时为之语塞,正不知如何,乐山和张琴交换了一下眼色,张琴上前一步道:
“青城派愿奉龙大侠为教主,请龙大侠代表青城派出战!”
侏儒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出,再次望向史天赐,向自己的主子请示。
龙梦云也有些出乎意料,不过随即哈哈大笑道:“好,我和青城老道也算是莫逆之交,今日便当这个临时的教主!”
龙梦云代表青城派并不违反规则,侏儒无奈,只能在竹简上又记上了一笔。
“还有骊山派!”侏儒的眼睛还没从竹简上抬起来,却突然又传来了鹿呦呦的声音,这一声却让乐山和韦雪都吃了一惊。
“呦呦,你做什么?”乐山和韦雪同时拉住鹿呦呦问道。
“我本就是骊山老母的传人,今日的情形,多一个门派便能多一份胜算!”鹿呦呦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郎君和阿姊放心,我如今天机神功已经练到第八重,功力已经不在师傅之下,正可代表师傅她老人家,也为郎君多分担一些。”
“这位姑娘如何证明自己是骊山派的人?”不远处传来了侏儒古里古怪的问话声。
“江湖皆知,骊山派一脉单传,骊山老母的天机神功只有她的传人才会。”鹿呦呦推开乐山和韦雪的手,上前一步说道,“我相信在场的英雄也有人见识过天机神功,一会我对战的时候,我若使的不是此功法,将我逐出龙湫便是!”
“好吧,骊山派。还有嘛?”
这一次,四下无人再回应,侏儒将手中的二十二张竹简整理了一下,说道:“时辰已到,武林大会现在开始!”
“第一轮对战的门派如下!”鼓声再次想起,侏儒大声念出了抽签的结果“
“雁山盟对路博帮,少林寺对阎罗门,武当派对永康帮,飞沙帮对北冥神教,宝林寺对泰山派,灵蛇帮对青城派,太行无极门对南海凤城帮,海富帮对骊山派,华山派对东湖帮,丐帮对三清山丹鼎派,中原逐鹿会对苍南退竹帮。”
鼓点停息,武林群豪各展身手,群英裂瀑。
第一场,少林戒律堂凡音大师对战阎罗门血海判官阎大磬。
凡音大师乃少林戒律堂首座,也是如今少林寺武功数一数二之人,四十多岁已经成为少林武学的顶梁柱。他身披灰色僧衣,枯瘦身形稳如山岳,一双肉掌翻飞,隐现金刚琉璃之色,掌风过处,空气发出沉浑嗡鸣,震得龙湫水雾倒卷。他每一掌拍出,都似蕴藏降魔大力,直击要害。对面阎大磬,一身猩红判官袍,手中那杆粗如儿臂的判官笔,笔尖竟不断滴落粘稠如血的真气!笔走龙蛇,点、戳、勾、抹,招式刁钻狠辣至极,专破护体罡气,笔尖带起的血芒与凡音大师的金刚掌力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水雾中弥漫开淡淡的铁锈腥气。
三十招之后,凡音大师卖了个破绽,阎大磬以为得了便宜,判官笔破罡气而入,直插凡音的前胸。谁料笔尖还未贴近大师三分,凡音一侧身,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判官笔。
大力金刚指!
任凭阎大磬如何用力,那判官笔却是纹丝不动,阎大磬急火攻心,左手拍出一掌,却正中凡音下怀。凡音举掌相迎,阎大磬的内力又哪里是大师的对手,被震飞数丈,而判官笔也留在了凡音大师手中。
“阿弥陀佛,阎施主承让!”凡音道了一声法号,走上前去将判官笔交还。阎大磬却是满脸通红,狼狈不堪的起身就想离开。
“阎帮主,请留步!”不远处传来那侏儒的声音,立刻有雁山盟的人把阎大磬围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阎罗门的人也不甘示弱,眼看双方就让兵戎相见。
“武林盟主选出之后,各门派都要以他为尊,歃血为盟,无论赢的人还是输的人,现在都不能走!”
侏儒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阎大磬无奈,只能带着阎罗门的徒弟们站在了一边。
“第一场,少林凡音大师胜!第二场武当掌门许不凡对阵永康帮帮主秦一平!”
许不凡一袭朴素道袍,立于擂台中心,渊渟岳峙。他并未拔剑,只以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作剑诀,剑指所向,身前厚重的瀑布水汽竟被无形气机引动、凝聚,化作一道道旋转不息的透明“水剑”!这些水剑柔韧绵长,却又锋锐暗藏,随着他指尖牵引,或刺或缠,将秦一平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尽数接下、化去。永康帮主秦一平,手中一对镔铁八角紫金锤,舞动起来真有开山裂石之威,锤风激荡,发出沉闷的呜呜声。他每一锤砸落,都似要将擂台击穿,却被许不凡指尖引动的水剑或卸开力道,或黏住锤身,如陷泥沼,一身惊天巨力竟有七成落空,憋得他面红耳赤,须发戟张。
“这许不凡虽然心术不正,剑法却也不差。”乐山想起了当年在武当山目睹这许不凡欺师灭祖的一幕,恍若隔世。
“剑法不差,却也不高,乃是那秦一平不堪一击。”韦雪却想起了长安光复前,在长乐驿遇到永康帮、东湖帮那些乌合之众的情景,有浑水摸鱼的机会,这些人真是无处不在。
“第二场,武当掌门许不凡胜!第三场飞沙帮塞北人屠郝连鹰对阵北冥神教李乐山!”
乐山青衫微拂,仿佛从未动过手,郝连鹰的九环鬼头刀却被九点凝练如星、剑气内蕴的水珠悍然击穿!郝连鹰踉跄后退,面如金纸,死死盯着刀背上多出来的九个孔,喉头滚动,一口逆血“哇”地喷溅出来。
“何苦伤他?”乐山下了擂台,韦雪问道。
“我未伤他,是他急火攻心。”
二人正说着,鹿呦呦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道:“师傅?”
乐山和韦雪抬头望去,原来下一场代表太行无极门出战的不是别人,正在在武当山时已经“死去”的宇文及!
“他不是已经死了嘛?”二人面面相觑,脑海里还是武当山上被猿猴四分五裂的肢体。
“难道当时死的并不是他?”
几人还在狐疑之间,宇文及已经将南海凤城帮的蓝玉冰逼下了擂台,使用的还是那对分水峨嵋刺,除了头发完全白了,并没有多少不同。
“师傅没死?”鹿呦呦望着乐山,心中充满了疑问。
“一会找机会问问他便知真相。”乐山在鹿呦呦耳边轻声说道,“希望他看在你们师徒往日的情分上,站在我们这边才好。”
鹿呦呦悲喜交加的点点头,她心中知道,宇文及若是为了复兴无极门,真的让他放手,又谈何容易。
宝林寺方丈宝林大师和泰山掌门高学君的比试已经开始。
“这宝林寺是什么来历?”韦雪见那宝林大师年纪不大,却一身佛光浩然,不禁扭头问张琴道。
“据说这宝林大师本是禅宗北派的律师,因禅宗南北之争,一路从洛阳南下,先到江宁牛首山,又至天台山国清寺,最后去了岭南传教。因为沿途独自行脚,为防盗匪而习武防身,却没想到是个武学奇才。十几年的功夫,竟然练的一身好本领,在岭南建宝林寺后,不仅传播佛法,还教授武功,在南方声名鹊起。”
宝林大师手持一串深褐色念珠,僧袍鼓荡,周身隐隐透出一层柔和却坚韧的金光。他并不主动进攻,只是挥舞着宽袍大袖化解着的泰山掌门高学君的进攻。高学君面色肃穆,手中一柄古朴厚重的松纹古剑,剑法大开大阖,每一剑劈出都带着五岳独尊的雄浑气势,剑光凝重如山岳。然而他的剑势每每递进宝林大师身周数尺,便被宝林浑厚庄严的内力所阻,如同撞上铜墙铁壁,剑光激荡,发出金铁交鸣般的震响,却难以寸进。两人一个以气慑敌,一个以力破法,正陷入僵持之时,只听宝林口诵佛号,声如洪钟大吕。每一个音节吐出,都似有实质的金色梵文在虚空中一闪而逝,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不断扩散。这蕴含着精纯佛门狮子吼功力的音波,带着洗涤心神、镇压邪祟的沛然正气,一瞬间将高学君震的倒退三步,松纹古剑顾影颓然。
接下来的龙梦云、鹿呦呦、华山双剑曾辰、曾暮也很快战胜了各自的对手,终于轮到雁山盟的“寒水”“幽火”二使对战路博帮帮主刘仁。
路博帮帮主刘仁的双刀,名唤“断浪”,刀身狭长,隐有霜纹,此刻映着大龙湫弥漫的水汽,吞吐着慑人的寒芒。他站在擂台的中央,瘦削的身躯像一块被海浪冲刷千年的礁石,面对雁山盟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背脊挺得笔直。寒水使如冰雕静立左侧,幽火使脸上那凝固的孩童笑容在右侧跳跃,一股无形的寒热交织的涡流,已然将刘仁死死锁在中央。
“哼,装神弄鬼!”刘仁双刀一错,刀光暴涨,如两道撕裂浓雾的银色闪电,分取寒水幽火二使!刀势雄浑,隐隐带起风雷之声,正是他赖以成名的“裂涛九斩”起手式,一往无前,欲以刚猛破开这诡异的合围。
寒水使动了。他并非闪避,只是那深不见底的玄袍袖口,极其诡异地向前拂了一下。没有破空声,没有劲风,只有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到极致的惨白寒气,如同一条活过来的冰蟒,贴着地面疾射而出,精准地撞向刘仁下盘奔涌的气劲。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刘仁那刚猛绝伦、足以裂石分金的刀势,撞上那道惨白寒气,竟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万年玄冰!雄浑的气劲瞬间被冻结、迟滞。更可怕的是,那寒气并非被击散,反而沿着刘仁灌注于双刀的内力,逆流而上,疯狂侵蚀!刘仁只觉双臂经脉传来刺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顺着血管直刺骨髓,连血液的流动都为之凝涩。他闷哼一声,脚下生根般的步伐第一次出现了踉跄,双刀上吞吐的寒芒也骤然黯淡下去。
就在他气血翻腾、动作迟滞的瞬间,幽火使动了。他袖中拢着的双手闪电般探出,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弹动,指缝间竟甩出数十点惨绿、幽蓝的磷火!这些磷火并非直射,而是在空中划出扭曲诡异的弧线,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毒虫,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扑向刘仁周身大穴!
刘仁瞳孔骤缩,强提一口真气,双刀舞成一团泼水难入的光幕,试图绞碎这些妖异的火点。刀锋确实扫中了磷火,然而——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更加刺耳的“噗噗”闷响!那些磷火触碰到刀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跗骨之蛆般粘附上去,瞬间蔓延!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恶臭混合着刺鼻的硫磺味猛然爆发。更恐怖的是,这磷火竟似活物,沿着刀身急速攀爬,贪婪地舔舐着刘仁灌注其中的内力!双刀“断浪”精钢打造的刀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红、软化、扭曲!
“呃啊!”刘仁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刀滚烫,几乎握持不住。那灼烧感并非仅仅作用于兵器,更是透过紧握的刀柄,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掌心,钻心地疼!内力被那诡异的磷火疯狂汲取、焚烧,经脉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寒水使那惨白面具后的眼洞,冰冷依旧。就在刘仁因灼痛而心神剧震、门户微开的刹那,他动了。身形如鬼魅般飘前,无声无息,玄袍拂动间,一只肤色青白、指甲泛着幽蓝冷光的手掌,毫无烟火气地印向刘仁因灼痛而微微敞开的胸膛膻中穴!
刘仁想躲,想格挡,但双臂经脉被寒气侵蚀得如同灌铅,内力又被幽火灼烧得紊乱不堪,动作慢了何止一拍!
“噗!”
那手掌印实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如败革的轻响。
刘仁浑身剧震,如遭雷殛!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寒,瞬间穿透皮肉、筋骨,直透五脏六腑!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一层厚厚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惨白冰霜,以中掌处为中心,肉眼可见地覆盖了他整个胸膛,并向四肢百骸急速蔓延!他的皮肤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青紫僵硬,眉毛、须发上顷刻挂满了白霜,连口中喷出的热气都化作冰晶粉末簌簌落下。
然而,这并非终结。
“嘻嘻……”幽火使那孩童般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充满了残忍的快意。他双手猛地一合,十指如莲花般急速结印。
那些原本粘附在刘仁双刀上、灼烧着他内力的惨绿、幽蓝磷火,如同接到了号令的毒蛇,猛地脱离了已经扭曲变形的刀身,化作数十道细小的火线,精准无比地射向刘仁周身被寒冰覆盖、已然僵硬的各大关节要穴——肩井、曲池、环跳、膝眼……
“嗤嗤嗤嗤——!”
磷火入体!
极致的酷寒与焚髓的灼热,在刘仁僵硬的躯体内轰然对撞!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狱酷刑!
“嗬…嗬嗬……”刘仁的喉咙里发出破碎不堪、不似人声的嘶嚎。他僵立在原地,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到极点的状态:被寒水使掌力冻结的部分,惨白僵硬,覆盖着厚厚的冰壳;而被幽火磷火侵入的关节穴道,皮肤却呈现出可怕的焦黑色,甚至冒出缕缕带着恶臭的青烟。冰与火在他体内疯狂地角力、撕扯、破坏!他的肌肉在冰封下僵硬如石,又在内部的灼烧中痉挛抽搐;骨骼在极寒中变得脆弱,又被内部的高温炙烤得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他的眼球因剧痛而暴突,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在极致的痛苦中放大、涣散。那张曾经豪迈刚毅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厉鬼,一半覆盖着死亡的冰霜,一半烙印着地狱的焦痕。
寒水使漠然后退一步,玄袍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幽火使则拍着手,眼神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欣赏着自己精心炮制的杰作。
刘仁的身体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冰壳在颤抖中碎裂剥落,露出下面焦黑碳化的皮肉;焦黑的皮肉又在冰寒的侵蚀下迅速失去最后一点水分,变得干枯龟裂。他的身体在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摧残下,正从内部开始崩解。
终于,伴随着一声如同朽木断裂般的轻响,刘仁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湿冷的擂台上。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细碎的冰晶和焦黑的碳末。
大龙湫的轰鸣依旧震耳欲聋,飞溅的水珠落在刘仁焦黑与冰白交织的尸身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腾起一丝微不足道的白气,旋即被瀑布激荡的风卷散,再无痕迹。
刘仁在江湖中虽以卑劣著称,但死法如此之惨烈,还是让台下的众人看的触目惊心,更是对雁山盟的武功惊惶不已。
路博帮的人上台收拾起刘仁的遗骸同时,乐山等人对视了一眼,今天果然是一场硬仗,不要说史天赐了,连这“寒水”“幽火”二使都不好对付。
“寒水”“幽火”的杀一儆百让剩下的三场比试变得异常的紧张,四个门派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赢还是该输。输了没有争夺武林盟主的机会,但是即便赢了,下一轮若是对阵雁山盟,自己又有多少把握能够获胜,还是会成为下一个惨死的刘仁。
丐帮帮主顾飞鸿赢了三清山丹鼎派葛清风,中原逐鹿会的陆日华胜了苍南退竹帮的沈志睿,最终十一个门派进入了第二轮。
“第一轮胜出的是:少林、武当、青城派、雁山盟、骊山派、北冥神教、华山派、太行无极门、丐帮、宝林寺和中原逐鹿会。”鼓声再起,侏儒大声宣布道,“请获胜各门派上台抽签,决定下一轮的对阵顺序!”
第二轮对阵的顺序是:雁山盟对武当,骊山派对太行无极门,宝林寺对北冥神教,丐帮对少林寺,华山派对中原逐鹿门,青城派轮空。
大龙湫的轰鸣依旧,但山谷中的空气却比首轮更添几分粘稠的血腥与汗意。水雾被罡风搅动得更加混沌,裹挟着木屑、碎石、以及某些难以名状的焦糊气味。擂台上血迹未干,第二轮鏖战已然爆发!
许不凡的道袍依旧朴素,渊渟岳峙般立于擂台中心。然而,对面那玄衣赤袍的两人甫一登台,空气便骤然扭曲!
寒水使双掌一合,十指如兰花绽放,指尖萦绕的冰蓝寒气瞬间暴涨!大龙湫上空垂落的厚重水帘,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疯狂撕扯,无数水流被凌空摄来,在他身前急速凝聚、压缩。不再是尖锐冰棱,而是化作一柄长达丈余、通体剔透、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巨型——冰矛!矛尖所指,擂台地面“咔嚓嚓”蔓延开蛛网般的厚厚白霜,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发出细微的冰裂声。
与此同时,幽火使周身赤袍猎猎鼓荡,如同燃烧的旗帜。他双掌虚抱成球,掌心之间,一点刺目的赤红光芒疯狂旋转、坍缩!周遭弥漫的水汽被这恐怖的高温瞬间蒸干,发出“滋滋”的哀鸣。那赤红光球急速膨胀,化作一团直径数尺、内里流淌着岩浆般炽白流质的——焚天火球!火球表面的热浪扭曲了视线,空气被灼烧得发出噼啪爆响,与寒冰巨矛散发的绝对冰寒形成诡异的对冲。
冰火尚未相击,仅仅是两股极致能量的对峙,已让许不凡身周那片由剑意牵引、旋转不息的水剑漩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水剑的流转速度肉眼可见地迟滞下来,边缘部分甚至开始凝固成冰屑,又在靠近火球的方向瞬间汽化消失。
就在众人以为许不凡会成为下一个刘仁之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噗通!
一声沉闷的跪地声,武当掌门许不凡,竟双膝一软,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向着“寒水”“幽火”二使的方向跪了下去!双掌向前平伸,掌心向上,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布满霜花的铁木擂台上!
“无量天尊!”他清朗的声音此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穿透了冰火湮灭的余波,清晰地响彻全场,“二位使者神通盖世,冰火合击,已窥天地造化之威!贫道这点微末伎俩,万不敢再撄其锋!认输!贫道认输!”
“五体投地!武当派为雁山盟马首是瞻!”
整个山谷,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大龙湫的轰鸣都似乎在许不凡额头触地的瞬间,短暂地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无数道目光,从其他激烈交战的擂台上愕然转来,死死钉在主擂那个匍匐在地的青色身影上。武当掌门!号称天下道门执牛耳者!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对手跪地求饶?!
只有乐山和韦雪不以为奇,这许不凡的无耻嘴脸他们早在当年的武当山上便已经见识过。
寒水使与幽火使也愣住了。那柄即将彻底爆开的冰矛与那颗炽烈的火球,在许不凡跪倒认输的瞬间,仿佛失去了目标,能量剧烈地波动、逸散。冰矛尖端融化滴落,火球光芒明灭不定,最终在二人强行收束下,化作两团紊乱的冰雾与热浪,缓缓消散。擂台中心那恐怖的湮灭景象也随之消失,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冰渣与灼痕,以及一个深深跪伏的身影。
许不凡缓缓直起身,掸了掸道袍下摆沾染的冰屑与水渍,面色平静得仿佛刚才跪地求饶的不是自己。他对台上兀自有些错愕的寒水幽火二使,以及台下无数双震惊、不解、鄙夷、或若有所思的目光视若无睹,只稽首一礼,便飘然下台,身影没入水雾深处。
众门派还在交头接耳,许不凡为何会如此丢人现眼之时,擂台上的鹿呦呦和宇文及师徒狭路相逢,却是百感交集。
“师傅,没想到您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能够代表骊山派参加武林大会!”
“师傅,您这些年过的可好?”
“你已经是骊山派的人,莫要再叫我师傅!”
“我以为您老人家早就已经......”
“不要废话了,我来时参加武林大会的,不是来叙旧的,动手吧!”
“师傅,雁山盟的阴谋是颠覆整个武林,祸乱全天下,你与我还有李大哥、龙大侠一道匡正扶危可好?”
“你先赢了我手中的玄蟒鞭再说!”宇文及收起峨眉刺,亮出了手中一根通体乌黑,不知何种异兽筋鞣制而成的长鞭。鹿呦呦的鞭法是他教的,他自持在鞭法上定然不会输给曾经的徒弟。
宇文及手腕一抖,那通体覆盖着乌黑鳞片、鞭节间隐现金纹的长鞭便如一条骤然苏醒的巨蟒,直刺鹿呦呦面门。鹿呦呦无奈,抽出腰间的银蛇鞭带着沉重的风压悍然迎上,鞭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带着清越的破空尖啸。
“娃娃,鞭不是这么玩的。”宇文及声音沙哑,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他手腕一抖,那根乌黑长鞭仿佛活了过来,鞭梢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裂帛尖啸!鞭影如毒龙出洞,不再是单纯的抽打,而是带着一股凝练如实质的螺旋暗劲,如同高速旋转的钻头,撕裂空气,直噬鹿呦呦纤细的脖颈!
银铃脆响,银鞭如电,精准无比地迎上那道乌黑毒龙!
双鞭交击!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撕裂声!玄蟒鞭上蕴含的螺旋暗劲疯狂绞杀着银鞭,试图将其寸寸崩断!
“师父!收手吧!”鹿呦呦的声音穿透了鞭影的呼啸,带着焦急与痛惜。她身形灵动如穿花蝴蝶,银蛇鞭在她手中化作漫天银丝,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狠辣,时而如银河倒泻气势磅礴,试图缠住那狂暴的玄蟒。
“收手?”宇文及冷哼一声,玄蟒鞭在他手中爆发出沉闷的咆哮,每一次挥击都力逾千钧,卷起地上的碎石尘土,形成一股股小型龙卷。鞭影重重,黑金色的光芒与银白色的光华激烈碰撞,炸开一团团刺目的火星。“呦呦,你懂什么!无极门的血债,老夫受的屈辱,岂是你一句‘收手’便能揭过?这盟主之位,是我一雪前耻、复兴师门唯一的阶梯!”
宇文及的眼神冰冷而执拗,仿佛燃烧着地狱的业火,昔日的温润儒雅早已被深沉的恨意与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玄蟒鞭的攻势越发狂猛,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逼得鹿呦呦连连后退。
“师傅,你觉得你会是雁山盟的对手嘛?”鹿呦呦银牙紧咬,内力灌注鞭身,银蛇鞭瞬间绷直如枪,精准地点在玄蟒鞭的七寸薄弱之处,发出“铮”的一声锐响,强行荡开那沉重的一击。
“打不过,我也不会做那许不凡!”宇文及眼中厉芒一闪,手腕再抖!乌黑长鞭猛地一收一放,鞭影瞬间分化,化作七八道虚实难辨的乌光,如同巨蟒翻身,带着沉闷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缠绕、绞杀、抽打向鹿呦呦!鞭影笼罩之下,空气仿佛都被抽成了真空,发出呜咽。
鹿呦呦身陷鞭网,却不见惊慌。她双足连点,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纵横交错的乌黑鞭影中腾挪闪避,灵巧到了极致。手中银鞭更是化作一片迷蒙的光影,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碰撞都精准地格开致命抽击。然而宇文及的鞭法老辣浑厚,鞭势连绵不绝,暗劲层层叠叠,鹿呦呦渐渐被压制,闪避空间越来越小,银鞭格挡也越发吃力,每一次硬接,她娇小的身躯都微微震颤。
“娃娃,该结束了!”宇文及久战不下,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低喝一声。他周身气息猛地一凝,枯瘦的手臂肌肉贲起,玄蟒鞭乌光大盛!鞭身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圆弧,所有鞭影瞬间收束合一,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抽裂山岳的乌黑匹练,带着刺耳的尖啸,以泰山压顶之势,悍然砸向鹿呦呦天灵盖!这一鞭,蕴含了他数十年精修的“崩山鞭意”,刚猛无俦,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
鹿呦呦竟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那道毁天灭地的鞭影,一步踏前!将天机神功注入银蛇鞭的刹那,宇文及的玄蟒鞭竟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坚韧到极致的壁障,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乌黑的鞭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鞭梢疯狂跳动,却再难寸进!
宇文及瞳孔骤缩!他感觉自己抽出的不是鞭子,而是一座沉重无比的山岳!一股沛然莫御、玄奥难言的磅礴力量,顺着鞭身逆冲而来!
鹿呦呦口中轻叱:“天机——变!”
嗡!
银蛇鞭席卷着龙湫瀑布的水雾凝聚成一道半透明水龙卷,裹挟住玄蟒鞭,那“崩山鞭意”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被吞噬、瓦解!
宇文及拼尽全力想要夺回玄蟒鞭,怎奈无论他如何用力,那玄蟒鞭却被水龙卷束缚的动弹不得。
宇文及无奈弃鞭,峨眉刺也无需再亮,他心中明白,鹿呦呦已经是手下留情,不由得长叹一声:“我输了!”
鹿呦呦立刻收了天机神功,水龙卷化为无形,玄蟒鞭也随即落在了地上。呦呦拾起玄蟒鞭快步走到师傅面前,双手将鞭子奉上,轻声的呼唤了一声:“师傅!”
宇文及拿过玄蟒鞭,无地自容的走下擂台,回到无极门的弟子当中去了。鹿呦呦看着那曾经如山岳,教导她武艺的背影,此刻显得如此单薄而凄凉,心中忍不住伤感和疲惫。
轮到乐山登台,对手是宝林大师。乐山摆好了架势,宝林禅师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双手合十,轻诵佛号道: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李乐山?”
“在下正是!”
“老衲有一事想请教施主。”
“大师请讲!”
“我佛门中有一传言,法门寺的佛指舍利曾得一位高人守护,才得以逃脱战火劫难,不知道施主是否便是那高人?”
乐山含笑不语,默默点了点头。
“善哉,善哉,我闻那高人功成身退,隐遁江湖,不知今日为何会以北冥教主的身份出现在这武林大会?”
“雁山盟狼子野心,他们若是得逞,恐怕会祸乱滔天,我又怎可袖手旁观!”
“原来如此,李大侠碧血丹心、大义凛然,老衲佩服。”宝林大师再次合掌向乐山深施以礼道,“老衲来此赴会,也是为了一辨善恶,秉正仗义。既然有李大侠主持公道,老衲这一局认输便是!”
又一个人不战而退,再次引起台下各门派的议论纷纷,不过这一次的焦点是在李乐山身上。
“他就是李乐山!”
“佛珠舍利是由他奉还的?”
“我听说那李乐山在南阳之战中杀进杀出,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听说武痴也是被他杀的!”
“他就是北冥教教主玉观音?”
“胡说,玉观音成名之时已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看他的样子最多也就三十来岁。”
“无论如何,今天都有好戏看了。”
乐山和宝林大师携手走下擂台,丐帮帮主顾飞鸿也很快不敌少林凡音禅师。丐帮是由这些年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守望相助而组成的新帮派,虽然人数众多,但武功平平。顾飞鸿在帮中已经算是武功最好,但在武林中还算不上绝顶高手,输的也是心服口服。
中原逐鹿会的陆日华同样不敌华山双剑,然而比试结束之后,陆日华却并没有下台,而是向着群雄拱手施礼道:
“中原逐鹿会今日虽然落败,但我的三位少主有话说!”
他的话音未落,三位年轻公子打扮的人走上台来。
“让我为各位引荐!”
“这位是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将军的公子田朝,这位是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将军的公子李惟岳,这位是相卫节度使薛嵩的公子薛平。”
那位被叫做薛平的人上前一步,冲着台下的各大门派一拱手,说道:“中原逐鹿门是代表我们三镇参加武林大会,虽然技不如人,但是今日无论谁胜了,我们我们三镇都愿与其联手,共襄大业!”
群雄并无人接茬,气氛一度冷场,还是那侏儒在史天赐的示意下朗声说道:“今日武林大会,感谢各位少将军的垂青,至于结盟一事,待武林盟主选出后再议不迟!”
三位节度使的公子碰了一鼻子的会,怏怏不乐的走下台来。
“第三轮,少林寺对北冥神教,青城派对华山派,雁山盟对骊山派!”
闻听鹿呦呦要对战“寒水”、“幽火”二使,乐山和韦雪担心她的安全急忙阻止。
“天色不早了,请北冥教派人登擂!”侏儒在台上催促着,乐山无奈只能叮嘱韦雪说服鹿呦呦。
“这‘寒水’、‘幽火’二人武功诡异,下手狠毒,妹妹还是认输吧!”韦雪拉着鹿呦呦,急切的说道,“何况还有你李大哥,就算这场你认输,也无关大局。”
“阿姊和大哥莫要担心,让我去摸摸他们的弱点,若是不敌,我自会离场!”鹿呦呦牵着韦雪的手,安慰道,“就算真有危险,李大哥和龙大侠自会救我!”
韦雪见鹿呦呦心意已决,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应道:“我看这二人的武功,和当年『君子卫』中阿大使用的烈火剑、寒冰斧有几分相似。当年我曾在洛阳太微宫里目睹骊山老母与阿大交战.......”
韦雪还在给鹿呦呦传授着经验,擂台之上,乐山和凡音已经打了十几个回合。
凡音不愧是这些年少林武功的第一人,与乐山有来有回,一时间竟也不落下风。
凡音大师灰袍飘荡,双手合十,周身佛光隐现,宛若金刚临世。
他一步踏出,擂台震颤,右掌如金刚怒目,悍然拍向李乐山!掌风所过,水雾炸裂,空气扭曲,竟隐隐有梵音缭绕!
“金刚伏魔!”
李乐山不闪不避,右手五指轻轻一拂——
“嗡——!”
大龙湫垂落的水帘骤然一滞,漫天水雾如受牵引,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透明水幕!
“砰——!”
金刚掌力轰在水幕之上,竟如泥牛入海,力道尽数消弭!凡音大师面色微变,尚未收掌,李乐山已轻轻一推——
“哗啦!”
水幕骤然崩散,化作无数细小水珠,每一滴都蕴含着凌厉剑气,如暴雨梨花,直袭凡音大师周身大穴!
凡音大师低喝一声,周身佛光暴涨,硬抗剑气!
“嗤嗤嗤——!”*
水珠击在佛光之上,竟如利剑刺铁,发出刺耳铮鸣!凡音大师闷哼一声,连退三步,佛光瞬间黯淡。
“李施主……好精妙的剑气!”
李乐山依旧静立,竹笠下的目光平静如水。
“大师,还要继续吗?”
凡音大师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梵音骤起——“六字大明咒!”
“唵!嘛!呢!叭!咪!吽!”
刹那间,佛光再盛,他周身竟浮现出一尊金色佛陀虚影,庄严恢弘!
“金刚怒目,降妖伏魔!”
他双掌齐出,佛光如洪流,直冲李乐山!
六字大明咒响起的霎那,李乐山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少年时在少林寺修炼的那些场景,那曾经藏污纳垢的地方,师傅凡健的丑恶嘴脸,心有不甘的回忆和如今已经人鬼殊途的师兄弟......
乐山不自觉的抬起右手,五指虚握,一道无形剑气自指尖迸发!
“断水——无痕。”
剑气如丝,无声无息,却仿佛失去了控制,瞬间撕裂佛光,直逼凡音大师眉心!
凡音大师瞳孔骤缩,这一剑,他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佛号响起,一道枯瘦身影如鬼魅般闪至凡音身前,大袖一挥,将凡音向后卷了三尺,将那无形剑气悄然化解。
来人正是无为大师!
无为大师须眉皆白,面容慈祥,却深不可测。他看向李乐山,缓缓道:
“李施主剑道通神,老衲代少林寺认输了。”
李乐山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急忙收手,微微颔首:
“晚辈收手,多谢无为大师慈悲。”
凡音听闻无为大师的名号,也噗通一声跪地:“师叔!”
“阿弥陀佛,我不是你师叔,世间也早就没有无为,老衲真际了尘。”无为大师说罢,甩袖转身,凡音也跟在他的身后默默走下来擂台。
此战,李乐山胜!
下一场宿怨之战,是龙梦云和华山双剑。
三十年前,龙梦云初出茅庐之时,就曾与当时的华山掌门常刚力斗三天三夜,最后将对手毙与剑侠下,还因此得了一个“力劈华山”的绰号。当然世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龙梦云之所以痛下杀手,是因为常刚在酒里下毒。
常刚正是曾辰、曾暮的师傅,他二人自然是知道师傅的不齿行径,却又不足为外人道。这二三十年,兄弟二人苦练剑法,就是想要重振华山派的威名,今天冤家路窄,定然是要在龙梦云身上找回颜面。
华山双剑的剑网依旧凌厉,日月同辉的剑意将擂台笼罩。
“看剑!”曾辰一声清啸,如鹤唳九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晨光剑呛然出鞘,剑身清亮如一线初升的朝阳,撕裂了岭上浓重的湿雾。几乎同时,曾暮身形如鬼魅般向左滑出,暮影剑无声无息地递出,剑光幽暗,轨迹飘忽,恰似黄昏时分的最后一缕天光,缠绕着晨光剑的炽烈锋芒,织成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剑气之网,兜头向那一片孤云般的青影罩去!
剑网所过之处,漫天晨雾被瞬间搅碎、撕裂,发出嗤嗤的锐响。细密的水珠被狂暴的剑气激射向四方,在石壁上打出无数细小的凹痕。这阴阳合璧的一击,迅疾、刁钻、封死了所有腾挪闪避的角度,足以将精钢绞成齑粉。
龙梦云依旧在岿然不动。面对那足以削金断玉的剑气大网,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在那张剑气之网即将触及自己白袍的刹那,他身形仿佛微微模糊了一下,如同被风吹皱的水中倒影。
嗤啦——!
裂帛般的锐响刺得人耳膜生疼。漫天剑气骤然扑空,绞碎了龙梦云身后一片坚韧的松针与粗粝的山石,碎屑纷飞如雨。而那片青色的袍角,却已在数尺之外,依旧洁净如新,连一丝褶皱都未曾多添。仿佛那致命的剑网,不过是拂过他衣袂的一缕微风。
曾暮心头剧震,玄色身影一晃,暮影剑划出一道更加诡谲阴冷的弧光,如附骨之疽,直刺龙梦云左肋空门。曾辰心念电转,晨光剑紧随其后,剑势暴涨,如长虹经天,直贯对方咽喉!两剑配合妙到毫巅,一阴一阳,一暗一明,一缠一刺,快得只余两道撕裂空气的残影。
这一次,龙梦云终于动了。
他依旧没有拔剑。
只是周身的气息,陡然变了。那并非凌厉的杀意,而是一种浩渺、苍茫、沛然莫御的“势”!无形无质的剑气竟自他挺拔的身躯内勃然喷发,不再是散乱的锋芒,而是凝成了一道肉眼几难辨别的、庞大而流动的虚影!
曾辰炽烈的剑光刺入那云龙虚影之中,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凌厉的剑意被无声地消磨、化解。曾暮阴柔诡谲的剑势更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发出沉闷的嗡鸣,剑尖剧烈颤抖,竟难以寸进!两人合力一击,竟被这纯粹以剑意凝聚的屏障生生阻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骨窜上双剑头顶。他们引以为傲、纵横江湖二十载的阴阳合璧,竟连逼对方拔剑都做不到!
“日月——同辉!”
曾辰双目赤红,猛地一声暴喝,如困兽最后的咆哮。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无需言语,体内苦修数十载的内力再无保留,如江河决堤般疯狂涌入手中长剑!
嗡!嗡!
两道剑鸣,一声清越如凤唳九天,一声沉浑如龙吟深渊,骤然响彻云霄!曾辰手中的晨光剑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白光芒,仿佛将整轮烈日都拘禁在了剑锋之上!曾暮的暮影剑则幽光暴涨,深邃如吞噬一切光线的永夜,剑身周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两道截然相反却又同源而生的剑光,如同两条被激怒的太古蛟龙,咆哮着挣脱了那云龙虚影的束缚,一左一右,挟着毁天灭地之威,向中央那道青影绞杀而去!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噼啪作响,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碎石激射!
这是他们压箱底的绝杀,赌上了所有的精气神,赌上了“华山双剑”二十载的荣光!剑光过处,空间仿佛都被这两股极致的力量扭曲撕裂。
一直静如古井的龙梦云,终于抬起了眼睑。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映照着绞杀而至的日月双辉,终于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他站着,姿态随意却自有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仿佛一株扎根于绝壁的孤松,任你狂风暴雨,亦难动其分毫根基。
终于他的右手握上了那柄古拙长剑的剑柄。
龙梦云的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指腹与虎口处结着薄茧,那是历经无数个晨昏磨砺剑柄后留下的印记,浅浅地,如同印在石头上的水流痕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拔剑。
剑身离鞘的瞬间,整座大龙湫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并非巨响,而是一种源自山体深处的、沉闷的共鸣。岭上终年不散的厚重云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骤然翻腾奔涌,狂澜怒卷!浓白的云气疯狂地向两边排开、退避,露出一线深邃湛蓝的天空!
一道清冷的剑光,自那古拙的剑鞘中流淌而出。那不是曾辰炽烈的白,也不是曾暮幽邃的黑,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的清光。它并不如何耀眼夺目,却带着一种斩断因果、划分阴阳的意志,平平无奇地向前一划。
嗤——!
如同最坚韧的锦缎被绝世锋刃从中裁开,发出清晰而令人心悸的裂帛之声。
那道清冷的剑光,精准无比地切入“日月同辉”那狂暴绞杀的核心节点。没有剧烈的碰撞,没有刺耳的轰鸣。那炽白如烈日、幽邃如永夜的蛟龙剑光,在触及这清冷剑芒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积雪,瞬间瓦解!
曾辰、曾暮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却又冰冷彻骨的剑意顺着剑身狂涌而入,瞬间冲垮了他们的护体真气,直捣脏腑!虎口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铛啷!”“铛啷!”
两声清脆的金铁坠地之音,晨光剑、暮影剑,两柄相伴主人半生、饮尽敌血的绝世名锋,竟脱手飞出,旋转着跌落擂台,剑身光华尽敛,如同凡铁。
翻腾的云海缓缓合拢,重新遮蔽了那一线湛蓝。龙梦云手腕轻转,那道清冷的剑光如同从未出现过的幻影,无声无息地滑入那黯淡无光的古拙剑鞘之中。一声轻微的“咔嗒”轻响,剑已归鞘。
一个平淡得如同薄雾般的声音,飘入曾辰、曾暮耳中:
“剑在鞘中,胜过人间万般锋锐。”
曾辰、曾暮败了,但这一次却败的光明正大,虽败犹荣。
鹿呦呦的对面,寒水使与幽火使并肩而立,一玄一赤,气息交融,冰火之力在周身流转,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鹿呦呦手握银蛇鞭,面色凝重,双方正打算动手,雁山盟的队伍中却传出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
“且慢!”
一道佝偻身影慢悠悠的挪上擂台,手持乌木双拐,眼覆黑布,脸上长满了烂疮。
“长孙世捷?!”韦雪看见此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乐山扭头看向她,低声问道:“何人?”
韦雪正把自己在南岳衡山中受长孙世捷指点,练成微雨剑法的遭遇告诉乐山,却听那侏儒阴阳怪气的说道:“长孙大侠,您这是意欲何为啊?”
“老朽想代表雁山盟出战这一场!”
“您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里并没有说本门本派的人不能争夺出战的机会吧。我虽然加入雁山盟不久,但‘寒水’、‘幽火’二使可以代表雁山盟,我为何不行?”
长孙世捷此话一出,台上台下都是一阵沉默,只有韦雪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长孙前辈,您怎么会在此地?”
“还不是雁山盟的人说有灵丹妙言,可以治好我的隐疾。”长孙世捷布满恶疮的脸抽动了一下,冷笑着说道,“老朽早就该死,只是死前还想看看这些牛鬼蛇神到底耍的什么阴谋。”
“不识抬举的叛徒,你若是输给了那女人,雁山盟岂不是失去了争夺武林盟主的机会!”‘幽火’使者冷笑一声道,“老东西,你既然活的不耐烦了,我们兄弟便送你一程。”
“姑娘,先同你那姐妹下去瞧好,让老夫帮你们找找这两个小妖怪的短处!”
“找死!”幽火使怒喝,双掌赤焰暴涨,悍然攻来!
长孙世捷虽目不能视,但双耳微动,听风辨位,乌木双拐如蛟龙出海,精准无比地截住幽火使的掌势!
“破!”
他双拐一绞,竟以巧劲破解火劲,幽火使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寒水使见状,立刻欺身而上,冰掌如刀,直劈长孙世捷后心!
长孙世捷并不回头,听声辩位,拐杖轻抬,正好点中寒水使的手腕。寒水使的手腕一麻,冰掌偏斜,长孙世捷趁机回身,双拐如狂风骤雨,猛攻寒水使下盘!
“冰火合击!”二使对视一眼,同时变招!
寒水使双掌按地,擂台瞬间凝结厚厚冰层,冰刺从地面暴起!幽火使则凌空跃起,双掌赤焰如陨石坠地,轰向长孙世捷头顶!
冰火交织,绝杀之局!
长孙世不退反进,双拐猛地插入冰层,借力腾空,竟以拐代腿,凌空旋身,狠狠踢向幽火使胸口!
“冰魄贯日!”“焚天煮海!”
寒水使与幽火使同时厉喝!两人心意相通,动作如出一辙!那柄散发着绝对寒意的巨大冰矛,与那颗焚灭万物的恐怖火球,并非直接轰向许不凡,而是在半空中划出两道截然相反的弧线,如同两枚被天地伟力驱动的星辰,悍然对撞!
两股极端相反又相互湮灭的毁灭性能量,如同一个急速膨胀、覆盖整个擂台的死亡磨盘,将中心区域的一切——空气、水雾、尘埃,甚至光线——都疯狂地撕扯、绞碎、湮灭!
极寒与酷热,两种截然相反却又相辅相成的力量,在这一刻完成了致命的交汇!
长孙世捷如同置身于一个疯狂旋转的冰火磨盘中央。感官彻底被剥夺、扭曲!左边是焚风炼狱,右边是冰晶寒狱,冰屑与火星在混乱的气流中相互碰撞、湮灭、爆炸,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视线完全无用,连敏锐的听觉也被这冰火交织的、狂暴的噪音漩涡彻底淹没。皮肤承受着冰针般的刺痛与火焰燎烤的双重煎熬,触觉也变得混乱不堪。那坚韧的乌木拐杖已变得焦黑一片,杖身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长孙世捷的身影在狂暴的冰火漩涡中,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那并非恐惧或失衡,更像是一种奇异的放松。他握着那两根焦痕遍布、几近断裂的乌木拐杖的手,忽然松开了几分力道。
“咔嚓”一声。
仿佛什么东西……碎了。
一道极淡、极淡的血痕,从长孙世捷紧握着残杖的指缝间蜿蜒流下,滴落在脚下潮湿的泥土里,迅速洇开一小片暗红。
就在这一瞬间,长孙世捷猛然暴起,右手的残杖向着幽火使的前胸点去。
幽火使措手不及,向后连退三步。
寒水使立刻拍出寒冰掌,想要阻止长孙世捷的攻势。
然而长孙世捷任由半边身体被冰霜冻结,却攻势不减,终于用残杖击中了幽火使的胸口。
鲜血从幽火使的面具下面流了出来,而长孙世捷也如寒蝉僵鸟倒在了擂台之上。
“前辈!”韦雪和鹿呦呦纷纷惊呼,飞身来到长孙世捷的身边。
“冰火交煎,动静皆杀,”他的声音沙哑平静,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小姑娘,看清了嘛,分而制之,各个击破。”
长孙世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长满烂疮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辨识的笑容,仿佛离开这个世界是他长久以来的夙愿。
“水火二鬼,我要让你们给长孙前辈陪葬!”鹿呦呦用银蛇鞭指着寒水、幽火二使,咬牙切齿的就准备动手。
“慢着!”大龙湫的山谷里突然回荡起一阵阴骘的声音,一直没有说话的史天赐终于开口了。
“你二人的破绽已经被人看的分明,不必再战。”史天赐被一个彪形大汉推到擂台中央,寒水使急忙搀扶着幽火使来到史天赐的身后。
史天赐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任何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只有输赢成败。
鹿呦呦正要发作,一只大手按住了她肩膀,她瞬间感觉到温暖,却又动弹不得。
“呦呦,听我的!”乐山朗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即对着史天赐说道,“既然盟主亲自下场,骊山派这一场认输便是!”
史天赐还是面无表情,完全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天赐,就让你我二人来了解这恩怨吧。”
乐山把鹿呦呦推给韦雪,正准备踏步向前,一条身影挡在了他和史天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