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兵不血刃(1 / 1)
半个时辰后,尧雄和韩轨率领一万骑兵离开涞水镇,风驰电掣般向郡治东代城疾奔而去。他们一人双马,比平常行军快了一倍之多。三天后,大军抵达两百四十多里外的东代城。
东代城早已听到贺六浑兵败的消息,杜洛周任命的郡守普敬和郡丞崔元献只好收拢周边诸县守军,最终得兵一万三千有余。与此同时,他们派人去向杜洛周求援,只是杜洛周迟迟都没有回复。
普敬、崔元献心急如焚,并且产生了矛盾。普敬认为这支杂兵不是上党军对手,主张放弃东代郡全境;就算杜洛周责怪,也要及时抽身,保存实力。崔元献主张固守待援,等待杜洛周援军或命令,再做决定。
崔元献是博陵崔氏子弟、崔广之子、崔秉之侄。伯父崔秉为燕州刺史之时,杜洛周聚众反于上谷郡,崔秉独城孤守,为杜洛周围攻了一年时间之久,当他看到朝廷援军兵败,只好突围而出。那时候的崔元献沦为叛军俘虏。
杜洛周为了获取博陵崔氏支持,非但没有为难崔元献,反而任命他为官。崔元献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可是他听说崔秉逃往定州之后,被朝廷免去官职,于是顺势当了叛军的官。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为杜洛周效忠。
崔元献知道普敬的主张是对的,但他就是不听,更不愿意一万三千多名东代郡子弟为叛军而战。
两人为去留这件事争了数日,闹得谁也谁不顺眼。普敬倒是想一走之了,可崔元献身为郡丞,有掌兵大权。而普敬调动不了军队,要是他带着亲兵离开,一定被杜洛周以逃逸论罪。
次日清晨,普敬正在城上巡视。他的脸上充满阴沉之色,连续数日劝说未果,使他对崔元献生出了杀机,只是对方防范有加,根本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
“轰隆隆……!”天空忽然传来一阵阵巨响。普敬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面大纛出现在视野之内,大纛之后则是一片绵绵无际的枪、矛、槊之林,那一片冷森森寒刃几欲照亮昏沉沉的天空。
之后看到的,则是钢铁之林下方的汹涌而来的骑兵。数以万计的骑兵汇成黑色浪潮。在那面大纛引领下,徐徐向东代城威压而来。
骑兵前锋近到守军床弩的射程的时候,全军在苍凉雄浑的号角声中止步不前。
一时间,蹄声、号角声骤然停止,万名将士着甲持槊,无喧哗之声、无不耐之色,整齐的队列煞气凛然。
对于城周二十多里的东代城来说,这支万人队的人数并不多,但是他们愣是给人一种不可敌的心悸之感。
守城士兵莫不骇然失色,将士们紧握武器的手心攥出了汗。
普敬舔了舔嘴唇,心中泛起了异样的苦涩:这种气势凌人、杀气腾腾、令行禁止的军队,他是见所未见,即便是杜洛周麾下五千嫡系精骑也是远远不如,难怪兵强马壮的贺六浑惨败而终。
大纛之下的一队骑兵忽然冲出,毫不在乎城上的床弩、箭矢,他们驻马在护城河畔。队主抬起头来,露出了伤痕遍布的脸,一双明亮的眼眸满是桀骜之色,只见他很有礼貌的拱手一礼,大声道:“普太守、崔郡丞可在?”
普敬居高临下,见他们每个人手持战槊,腰悬战刀,最具威胁的长弓也放在马背之上,便从城垛之内露出了头,朝着那名队主说道:“我就是普敬,你有何话说?”
“普太守,吾乃上党军无名小卒。吾奉主将之命特来告诉太守,贺六浑军已经不复存在,麾下五万精兵全军覆没;涞源城主将娄昭怯懦畏战,狼狈逃窜,弃守涞源。如今的东代郡南部、中部已为王师收复,尔等只剩下东代城这座孤城。”队主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通。
普敬此前封锁了消息,守军并不知贺六浑已败。上党军队主这番话使城上守军一片哗然,就连押阵的刀斧手也是面面相觑。不过他们普遍相信队主说的话:若不是贺六浑惨败,上党军焉能抵达东代城?
看到守军因那队主一番真真假假的话而乱,普敬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问道:“贺六浑呢?”
队主感受到敌军士气的变化,不屑的说道:“贺六浑临阵逃逸,不知所踪。”
答复完毕,队主朗声道:“普太守,吾背后是尧将军和韩将军率领的骁勇军、扬武军,人数只有一万,在我上党也算不上是精锐。而我家主公卫都督统率的精锐之师不日将至。此之以外,还有尔朱大都督帐下的无数雄兵。你是打不过王师的,也守不住东代城;为城中军民计,还是献城为宜。否则城破之日,你和家小只能沦为我军刀下亡魂。”
普敬气得满脸胀红,一字一顿的说道:“尔等要战,那便战;要我拱手献城,白日做梦。”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忽然从身后射来,一箭穿颈而过,箭尖从咽喉突出。普敬闷叫一声,慢慢的转过身子,只见身后二十步外的崔元献手持一张步弓。
普敬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他手指着崔元献,“嗬嗬”的说不出一句话。
“普敬,你若不死,一万三千将士都要死。”崔元献张弓一箭,这一箭射在普敬胸中,普敬一个踉蹡,靠着城垛缓缓坐倒在地。
普敬的百余名亲兵反应过来,他们拔出战刀,扑向崔元献。但崔元献早有准备,他后退几步,任由身后将士举弩射杀普敬的亲兵。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城上守军、刀斧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纷纷后撤。
等到普敬的亲兵尽数死亡,崔元献这才冷漠的向大家说道:“贺六浑已败,东代城不是上党军的对手;投降是我等唯一的生路。普敬不明大势,一意孤行;当死。”
军队听崔元献的号令,主将都决定投降了,他们还能如何?更何况,他们也不想死。
“郡丞,我等应当如何?”一名镇将忐忑不安的问道。
崔元献沉声道:“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我带你们出城投降。”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崔元献率领不着铠甲、不持武器的守军出城,正式向上党军投降。
一队队士兵从城内走了出来,在护城河旁边列好队列,为首的崔元献带着镇将、副镇将、幢主、校尉、都伯继续前行,他在尧雄、韩轨、陈元康、杜弼面前行礼道:“罪将崔元献率军归降朝廷,誓为朝廷效力!”
尧、韩、陈、杜四人暗自赞许:这个崔元献倒是聪明得很,他不提任何条件,只是老老实实、态度诚恳的归降,然而如此,却让人心生好感。
身为前锋主将的尧雄疾步上前,双手扶起匍匐在地的崔元献,和颜悦色的安抚道:“崔郡丞深明大义、仁义过人。你不忍东代城生灵涂炭,排除万难也要率众归附朝廷,定被东代郡数十万军民爱戴、铭记。郡丞今日之善举,尧某也会如实告之都督。以都督赏罚分明的人品、宽厚豁达心胸,他日定为郡丞请功。”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既然崔元献这般识趣,尧雄自然也要给足对方面子。
“多谢将军。”崔元献闻言大喜,他知道上党军在战场上虽然十分凶残,但是战后却是秋毫无犯,而卫铉也努力为有功的降将开脱和请功。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原涞源城守将卢江、副将纥骨志高,两人上次就是因为主动投降,所以被卫铉举荐,然后晋升高位。只不过两人比较命薄,涞源城再次失守之日,被宇文洛生给杀了。
道谢一声,崔元献又道:“将军,一万三千守军尽在此处,请将军派人接管。”
尧雄更加满意了,他向韩轨说道:“韩将军,有劳了。”
“应尽之责。”韩轨笑了笑,指挥扬武军接管降兵。
尧雄目光看向崔元献,问道:“崔郡丞,贺六浑和高乾、高敖曹等人战败之后,逃得无影无踪;至今不知去向。他们是不是与你们汇合了?”
崔元献也感到奇怪,他见尧雄很好说话,于是实言相告:“杜洛周让贺六浑执掌东代郡一应军事,按理来说,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应该是东代城,可是说来也是奇怪,他至今都没有露面过。”
看了尧雄一眼,他接着说道:“将军,贺六浑非常精明,也许是看到东代郡大势已去,索性便逃往广宁郡了。”
尧雄也知道主公对杜洛周麾下的贺六浑、葛荣麾下的宇文泰异常重视,并且在上党内部下了悬赏令:只要生擒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将会奖励黄金万两、良田十顷;若是将其杀死,可用人头领取五千两黄金、五顷良田奖励。
尧雄无法理解,也不知卫铉为何重视兵败之将贺六浑、籍籍无名的宇文泰,可是上党军的每个人都很眼馋这份赏金。
尧雄也不例外。
此时听了崔元献之言,尧雄颇为遗憾的说道:“有这可能。不过郡丞也不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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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不血刃后的第三天上午,达奚武率军前来汇合。他们得到卫雷通报的当天下午,就追上了娄昭军了;不过他们没有硬碰硬,而是发挥了骑兵的优势,一路上采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流氓战术生生把六千“只”惊弓之鸟耗死耗崩。
达奚武等人固然没有擒杀娄昭、封兴之一干主将,但是那支军队也没了。
随着崔元献拱手献城、娄昭军一哄而散,标志广袤的燕州中部、南部重新并入朝廷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