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大动干戈(1 / 1)
安州大势已定,平州却是烽火连天、战火连天。李神斩了郑谊和袁景慈等将之后,他在定州刺史杨津、瀛州刺史元谌、沧州刺史邓俨等人支持下,很快就掌控整支军队。大军之内,再也没有之前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了。
整顿完毕,李神便向平州北平郡县横山地区进军。葛荣兵力上处于劣势地位,可他占据有利地形,麾下将士又是死忠份子,便是以三万对十万,却也丝毫不落下风。
敌我双方全都杀红了眼,谁都无法后退。双方在横山地区打了大大小小三十余场,战斗不但十分悲惨、异常血腥。而且双方皆不留俘虏,都把对方伤兵和战俘尽数就地处死。
绞肉机一般的血战使双方损失惨重,占据地形之利的葛荣剩下的兵力不足两万。而拔除一颗颗钉子、逐步推进的李神军伤亡更大,十万大军战至十月初六,只有五万多人可用,余者要么战死,要么无法重临战场。
不光是士兵伤亡惨重,平州百姓同样遭到灭顶之灾。双方士兵此时已经失控了,他们在北平郡尽情的烧杀奸yín、抢掠钱粮;迫使多灾多难的北平郡百姓背井离乡,逃向东方的营州。然而李神和葛荣一切都以歼灭对方为主。
至于百姓是生是死,谁会放在心上?
百姓逃离的恶果很快显示出来。原本背靠大山、面朝大海北平郡人口众多、富庶无比,如今却是赤野千里、城镇皆空,只有匠遇葛荣军背后的郡治新昌城还有一点人,其他地方荒芜人烟。但是新昌城那些跑不动的老弱病残根本无法帮助葛荣军砍伐采集滚木礌石,更别说提供物资了。而任褒、朱昌符承诺的两万大军,始终没有抵达战场。
不得已,葛荣只好下令宰牛羊为食,然而还是无法解决日益紧迫的口粮,兵源更是无从谈起。
横山城的议事堂之内,十多名文武针对军粮、兵源进行激烈争辩,任祥向葛荣说道:“大都督,形势过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峻,粮草物资消耗数量更是超出预计。依照卑职和司马司马、刘行军、祖参军统计,剩下的粮草只能维持十三天。十三天后如果没有补给,除了杀光战马,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然而即使把所有战马算上,我军最多也只能坚持一个月。”
任祥此刻提出这些问题,并非夸大其词,而是让众人意识到大军面临的难题。
只顾着闷头打仗的武将听了任祥之言,也慌了。满堂响起一片嗡嗡之声。
葛荣和武将一样,近日也没有关注后勤,脸上也露出了惊愕之色,故作镇定的问道:“任长史,尔等可有解决之法?”
任祥看了葛荣一眼,犹豫着说道:“大都督,北平郡去年和今年上半年大获丰收。按卑职等人预料,新昌豪强富户少说也有三十万石粮食,我等可以从他们身上大作文章。然而卑职等人也有顾虑。”
葛荣双眼一亮,连忙坐正身子:“三十万石粮食,可不少啊!延庆有什么顾虑?”
“新昌豪强富户是杜大都督的人,若是对他们下手,既是与杜大都督正式决裂,同时也让我们后方不稳。”任祥停顿了一下,重重的说道:“毕竟豪强富户极有能量,如果我们虎口夺食,他们一定在背后搞三搞四。”
不等葛荣出声,赵贵便冷笑着说道:“豪强富户就是一帮贱骨头,不足为惧。只要我们歼灭了李神军,事前即便将他们老娘、娘子睡了,他们在事后也会摇尾乞怜,排队上门谋职。”
宇文泰轻咳一声,向葛荣说道:“大都督,赵将军话糙理不糙,豪强富户就是这副作派。依末将之见,解决眼前粮草危机为重,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若是连眼前难关都过不去,万事皆休。”
“末将附议。”李弼、赵贵、王德、蔡佑、贺兰初真等人听罢,纷纷出声附议。
正如赵贵所说;要是连眼前的难关都过不去,哪有未来可言?一切当以眼前为重。
葛荣也是这个意思,又见诸将大力支持,向任祥说道:“延庆,你明天带兵去新昌城‘借’粮‘借钱’。若能从豪强富户借来数千家丁奴仆,那就更好了。”
任祥心领神会,抱拳道:“卑职领命。”
葛荣想了想,对李弼说道:“李将军,此番借钱借粮怕是不顺,你率本部前去协助。”
“末将遵命。”
事情议到此处,众人纷纷告辞离开。大堂只有葛荣和司马子如。
葛荣望着空空荡荡的大堂出神,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叹息一声,慢慢站起身来,说道:“遵业,刚才有些走神了,一时没有出声。”
“卑职理解大都督的压力。”司马子如给了个台阶,然后说道:“大都督,卑职见过任褒了。”
葛荣急切的问道:“他怎么说?”
司马子如看出葛荣患得患失的心情,神情苦涩的说道:“大都督,任褒告诉卑职,他已经收到杜大都督的命令,杜大都督令其返回辽西郡,不得不尔。”
葛荣闻言,对杜洛周失望至极,要是杜洛周稍微有一点大局观,他就不会令任褒退回辽西郡了。从司马子如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杜洛周不但有了保存实力之心,而且还打算让他与李神打得两败俱伤。
他沉默片刻,沉声道:“能不能将任褒拉拢过来?”
“卑职也想过,不过卑职毕竟是外人,有些话不好说。如果换成任祥,结果也许大不一样。”司马子如目光看向葛荣:“大都督,杜大都督此时是什么情况?”
“这是今天接到的军情,杜大都督在安州败得极惨,十多万大军被卫铉淹没。”葛荣将两份情报递给司马子如:“本以为杜大都督葬身鱼腹,然而你说任褒奉命撤兵,可见杜大都督平安无事。”
他的心思和杜洛周大同小异,都希望对方死于敌手,以便自己吞并对方势力,然而杜洛周就是不死,如之奈何?
司马子如明白葛荣一直想要吞并杜洛周的势力,可是威望卓著的杜洛周没有死,他们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开口道:“杜大都督丢失安州,生死不明。大都督务必提防卫铉,卑职担心他率军南下。”
“我明白的,也派了一些兵马打探卫铉行踪。”葛荣说道。
司马子如想了想,安慰道:“大都督也不用太过担心,卫铉要是率军南下,自有任褒等人抵御。”
葛荣也是此意,他心不在焉的笑了笑:“时候不早了,遵业下去休息吧。”
“喏,卑职告退。”
……
却说刘师宗,他真正的名字是柳师宗,乃是河柳氏子弟。之所以以沧州寒士之名加入叛军,是家族多方下注的结果。不过柳氏现在把所有赌注都压在卫铉身上,从而导致他也成了暗间。
刘师宗下马入府,直接走向简陋的书房,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坐下挥笔写下一封信,待墨迹干了,他把信笺装入信封,出门交给一名死士:“我听说卫都督已经收复安州大部分地区,不日进军安乐郡,你想办法将此信交给卫都督。”
死士将书信藏好,郑重道:“郎主放心!我一定把书信送到卫都督手上。就算死,也不会让书信落入贼手。”
“你尽力而为便是了,便是落入贼手也不要紧。”刘师宗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解释道:“信上内容都是一些草药名字,以及几副调养药方,别人是看不懂的。你离开的时候,多带一些珍贵草药。万一遇到巡哨搜身,就说是我送给‘老娘’的养生良药。”
死士默然点头:“郎主,我明白了。”
“你明天清晨就走,自己要小心一些。”刘师宗离开家族之后,身边的死士就是比亲人还亲的亲人了;他现在只剩下五个,再也不希望有人死去。
他想了想,重新吩咐道:“为了防止万一,你今晚将上面内容背好,若是书信遗失。口述也是一样。”
“是。”死士谨记在心。
。。。。。。
入夜,李神的军营内的灯火大都熄灭了,除了巡夜明哨、暗哨,将士们已经入睡休息。
中军大营灯光明亮,一个角落还燃烧一堆烟雾缭绕的驱蚊艾草。
李神坐在主位之上。他的军队背靠河北几大州以及全力支援的朝廷,倒是没有缺粮之忧。只是逐城逐营、逐个山头逐个山头去攻打的打法损失实在太大。要是继续这样打下去,他们还没有收复北平郡,所有军队都打光了。
重要是大军士气正在逐渐恢复,将士们还没有意识到每次“大胜”都是杀敌五百、自损一千;如果大家省悟过来,对将来作战极为不利。
李神向诸将问道:“新昌城那边怎么样?”
“禀大都督,新昌城有四千驻军,但是我们军队无法横渡濡水。”主管斥候的李士定说道:“濡水水势凶猛,敌军早已把船只收走,连渔船都不许船只出现在河里。他们在东岸立着很多哨塔,每隔半里就有一座,并且还有士兵昼夜巡视。”
“西岸这边,敌军在横复峡扎上一座大营,驻军虽然只有三千,可是横复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却又是我军必经之处,我们要想将之攻克,至少要出动三万兵马。而且横复峡大营并非是单独的存在,它和葛荣镇守的横山城连成一体。要是大营遇袭,横山城援军最多一个二时辰就能抵达。”
李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儿子说的这些,他全部都知道。而易守难攻的横山城、横复峡大营挡在前方就他们无法避开的两头“猛虎”;若是贸然派出奇兵横渡濡水、奔袭新昌城,只怕还未行动,敌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候着。
既然如此,断敌粮道自然是无从谈起。
章武王元融之子元朗看到众人无计可施,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元朗今为瀛州章武郡太守,算是朝廷对章武王一脉的补偿。他起身行礼道:“大都督,要不我换一个思路。”
李神听得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元太守,你有什么思路?”
元朗在章武郡长大,对沿海百姓比较熟悉,说道:“大都督,诸位将军,幽州渔阳郡、瀛州章武郡靠海的百姓一边种田、一边打渔,他们的渔船能够出海数十里。有的大船甚至能够装下一百多人以及一两个月的物资。我军要是征集一百多艘大船,就能将一万多名将士送到新昌以东的碣石山一带。”
“葛荣紧盯我军,濡水东岸的贼军也以防御我军为主,后方兵力空虚。我们的一万大军要是忽然从背后亮出战刃,新昌城和横山城、复横峡守军必将人心惶惶。”
“此法可行。”李神双眼一亮,向元朗问道:“元太守,你也知道朝廷给我们限定的时间,你能征集到足够多的船只么?”
元朗面露难色,讷讷不敢应,他在皇族以聪慧著称,可他今年毕竟只是一个虚岁十六的少年郎,你让他出出点子还行;如果你指望他能够办实事、办大事,却是有些为难人了。
他沉吟半晌,老老实实的说道:“卑职倒是很想揽下此责,然而卑职年少无知,未曾办过几桩实事,且此事关系重大,不敢妄自尊大、贻误军机。”
李神从来不会强人所难,他不仅没有看不起元朗,反是十分欣赏他的自知之明,目光看向下方的瀛州刺史元谌:“元刺史,此事,你能不能办?”
元谌是从京城“空降”瀛州的刺史,他在瀛州几乎没有半点势力,很想凭借此役立下一番功绩,以堵悠悠众口,闻言起身道:“大都督放心,卑职可以的。”
“好,此事由你全权操办。”李神欣然一笑,目光转而看向元朗:“元太守,你缺少经验,便随元刺史一起吧。”
“卑职遵命。”元朗抱拳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