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带你回去(1 / 1)
清晨的云岭城像口煮沸的油锅。
苏渊缩在街角卖糖人的摊位后,看着城主府门前攒动的人头。
柳如烟举着密报的身影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百姓们的喊杀声震得房瓦簌簌往下掉。
他摸了摸藏在粗布短衫里的玄珠,那枚珠子还带着昨夜净化寒毒时的余温,此刻正贴着心口,像块烧红的炭。
“该走了。”他低声自语。
人群里有几个眼尖的已经在往这边张望——昨夜救火时他沾了半身焦灰,此刻混在人群里反而显眼。
苏渊扯了扯衣领,顺着墙根往城南挪,每一步都踩得极轻,像片被风卷着走的枯叶。
破庙的门轴吱呀一声响,惊飞了梁上两只麻雀。
苏渊反手门上门,借着从漏瓦里漏下的光,将怀里的密报副本摊在供桌上。
泛黄的衣襟上密密麻麻写着炭笔字,“南蛮王令”“月中运药”“玄铁矿脉”几个字被他用指甲抠得发皱——这些足够让李守义的脑袋落地,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咔。”
细微的震动从掌心传来。
苏渊猛地抬头,玄珠不知何时从颈间的绳结里滑出,正悬在他掌心,表面的青铜纹路泛着幽蓝的光,像活过来的蛇。
他能感觉到珠子在发烫,热度顺着经络往识海钻,最后在眉心凝成根细针,轻轻往西南方向一挑。
“乱葬岗?”苏渊捏紧玄珠,指节发白。
云岭城的乱葬岗在西南郊,他上个月替老周头收尸时去过,满地都是草席裹着的尸体,野狗啃剩的白骨在月光下泛着青。
可玄珠的异动太强烈了,几乎要从他手里挣出去——这是自他得到珠子以来,第一次主动示警。
月上柳梢时,苏渊蹲在乱葬岗的土坡后。
风里飘着腐肉的腥气,他却闻见了缕极淡的药香,像极了张景行生前总佩着的沉水香囊。
“在这儿。”玄珠的震动突然变得急促,苏渊顺着感应扒开半人高的野蒿,露出半截腐朽的棺木。
棺盖上的红漆早被雨水冲得斑驳,可凑近了看,还能辨认出“张”字的金漆残痕——是张景行的灵柩。
他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张景行暴毙时,李守义说他是染了时疫,连夜就命人拖去乱葬岗埋了。
可此刻棺木周围连草都没长,显然是刚被翻动过。
苏渊摸出怀里的短刀,刀尖刚触到棺钉,玄珠突然剧烈震颤,他手一抖,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有人动过?”他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清棺盖边缘的划痕——是新的,带着新鲜的木屑。
苏渊咬了咬牙,用玄珠裹着灵气震开棺钉,腐臭的尸气涌出来的刹那,他却猛地屏住了呼吸。
棺中少年面色如生。
张景行穿着入殓时的月白锦袍,眉峰微蹙,像是只是睡着了。
苏渊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没有呼吸,可指尖触到心口时,却感受到极微弱的跳动,像春蚕啃食桑叶般轻。
“这不可能。”他倒退半步,后背撞在墓碑上。
张景行已经死了七日,尸体却连半点尸斑都没有,连唇角的血迹都凝着,像刚溅上去的。
玄珠在他掌心发烫,星髓空间的光茧突然在识海展开,一道淡青色的光丝从张景行心口飘出,钻进了珠子里。
苏渊盯着玄珠,只见青铜表面浮现出一行模糊的文字,像是被水浸过的墨:“九转寒魂散,非人所能炼。”
“非人?”他喃喃重复,突然想起那日擂台疗伤时,李守义下的毒也是九转寒魂散。
可玄珠说“非人所能炼”,难道李守义背后…
棺中少年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苏渊猛地扑过去,却见那指尖只是轻轻蜷了蜷,又恢复原样。
他望着张景行平静的脸,想起三日前少年在病榻上抓着他手腕说的话:“苏兄弟,我若死了,求你帮我把灵柩送回城主府。
我要让百姓看看,云岭城的城主不是染时疫死的。”
“我带你回去。”苏渊伸手合上张景行的眼皮,“就算李守义要拦,我也带回去。”
他用玄珠裹住整具棺木,星髓空间的灵气像层透明的膜,将尸气和腐味都封在里面。
然后他解下腰带捆住棺木,扛在肩上往城里走——乱葬岗到城门有十里路,他得赶在天亮前进城。
“站住!”
冷喝声从身后传来。
苏渊脚步微顿,没回头。
他能听见铁器出鞘的脆响,能听见皮革裹着的脚步声在逼近,还有女子特有的清冽呼吸。
“放下棺木。
柳如烟的绣春刀抵在他后颈。
苏渊能感觉到刀刃的凉意透过粗布短衫渗进来,像根冰针。
他慢慢转身,棺木在肩头发出吱呀的轻响。
月光下,柳如烟的脸白得像雪。
她盯着棺盖上的“张”字,瞳孔骤然收缩,绣春刀“当啷”掉在地上。
“少…少主?”
她踉跄着扑过来,指尖在棺木上轻轻颤抖,“您不是...李大人说您染了时疫,已经...”
“他没死透。”苏渊放下棺木,“至少,尸体没烂。”
柳如烟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你怎么做到的?”
“我有办法。”苏渊摸了摸玄珠,“现在我要带他进城,你要么帮我,要么杀了我。”
柳如烟盯着他看了半柱香的时间。
最后她弯腰拾起绣春刀,刀尖却转向地面:
“我知道城主府后巷有个狗洞,能避开巡城卫,你跟我来。”
子时三刻,灵柩车队停在云岭城正门前。
李守义穿着官服站在城楼上,灯笼的光映得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昨夜城主府走水,他被火燎了半边眉毛。
此刻他扶着城墙往下看,嘴角扯出个阴狠的笑:“柳将军,这是要送叛逆入城?”
“张城主是云岭百姓的父母官!”柳如烟按刀上前,“李大人凭什么说他是叛逆?”
“凭他勾结南蛮!”李守义甩袖指向棺木,“把这具妖邪遗骸烧了,免得污了云岭风水!”
城卫们举着火把往前涌。
苏渊站在棺前,玄珠在怀中发烫。
他能感觉到张景行体内有什么在苏醒,像块被捂化的冰,正顺着他的手掌往玄珠里钻。
“轰!”
金光突然从棺中迸发。
苏渊被震得后退两步,眯眼望去,只见张景行心口处浮出枚金色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活物般轻轻颤动。
城卫们的火把“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李守义扶着城墙的手在发抖,他盯着那枚鳞片,声音突然哑得像破锣:
“果然...他是那个血脉继承者。”
金光只闪了一瞬就消失了。
苏渊望着重新闭合的棺盖,又看向脸色惨白的李守义,突然明白自己之前漏看了什么——那密报上的“南蛮王令”,或许根本不是李守义的,而是藏在他背后的东西。
城楼上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李守义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苏渊摸了摸玄珠,珠子还残留着刚才那缕金光的温度,像在提醒他:这场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