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医擂悬针(1 / 1)
灵柩进城那日,云岭城的青石板路被踩得咚咚响。
李守义站在城楼阴影里,指甲几乎掐进城砖。
昨夜棺中那道金光像根烧红的铁钎,在他脑海里烙下鳞片形状——十年前老城主说过的“血脉封印”,原来竟是真的。
城卫举着火把的手在抖,百姓们挤在两侧,有白发老妇捧着香烛跪在路中:
“张城主救过我孙儿的命,他尸骨不能被烧!”
“开城门。”李守义咬着后槽牙挤出三个字。
他看见柳如烟的绣春刀在月光下闪了闪,又垂了下去——这女人的刀,终究还是护着张家的。
灵柩停在张府旧宅时,晨雾刚漫上屋檐。
苏渊摸着玄珠,珠子还带着棺中那缕金光的余温。
他蹲在廊下擦手,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议论:
“那小子是矿场逃出来的,指不定用邪术拘了张城主魂魄!”
“李大人说他夜里挖坟,指甲缝里还沾着尸油呢...”
“他们要的是让我变成人人喊打的邪修,灵柩自然不攻自破。”
苏渊捏着块碎瓷片,在青石板上划了道浅痕。
玄珠在他心口发烫,像在回应他的念头——三天前他在义庄翻查张景行尸身时,珠子突然涌出一股股清凉,竟让他看清了尸体皮下那缕幽蓝毒素。
“明日我要立医擂。”他转头对守在门口的柳如烟说。
“生死状,解不了九转寒魂散,我交灵柩;解得了,李守义得跪灵堂。”
柳如烟正在擦刀,刀面映出她冷硬的轮廓:“你知不知道,这毒是三年前南蛮刺客用的?”
“所以更要让全城人看清楚。”苏渊指节抵着太阳穴。
“李守义说我是邪修,那我就用最正的医术,把他的毒扒个干净。”
擂台搭在城中心的城隍庙前。
红布上“生死医擂”四个大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苏渊站在台中央,面前摆着三盏青铜灯——灯芯是他用玄珠空间里温养的灵草搓的,燃起来有股清苦药香。
头两天,只有几个江湖骗子上台,摸了摸苏渊准备的“试毒人”,便脸色发白退下去。
第三天傍晚,老陈头挑着菜担经过,凑过来喷咕:
“小先生,这毒连太医院的王大人都解不了,你图个啥?”
苏渊没说话,他盯着擂台边的槐树——树后第三片叶子在动,是李守义派来的暗桩。
第四天清晨,晨雾未散。
“求先生救命!”
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喝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穿粗布短打的老郎中背着个瘦得脱形的孩子挤进来,他跪得太急,膝盖撞在擂台木阶上:
“我儿子...我儿子中了寒魂散,求先生,求先生试试!”
苏渊蹲下身。
孩子的手冰得像块玉,腕脉细若游丝,皮肤泛着幽蓝,和张景行尸身上的毒素一模一样。
他指尖刚触到孩子额头,玄珠突然发烫,识海里浮起半卷古医典——《岐黄星枢》,上次在矿场石壁上拓下的残页,竟被玄珠补全了!
“取针秀。”苏渊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
他接过柳如烟递来的檀木盒,抽出七根三寸长的银针,在灯焰上烤得微红。
玄珠在他掌心跃动,他能感觉到星髓空间里的灵气正顺着手臂涌进针尾——这是珠子新解锁的功能,能将灵气注入器物,增强疗效。
第一针扎进“大椎穴”时,孩子浑身剧颤。
围观人群倒抽冷气,老郎中扑上来要抓苏渊手腕,被柳如烟横刀拦住:“退下!”
第二针“命门”,第三针“关元”…银针在苏渊指下翻飞,像串跳动的星子。
孩子皮肤下的幽蓝开始变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渊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玄珠在共鸣,那些补全的医典条文在脑海里翻涌:
“九阳归真针,以阳火破阴毒,需引天地灵气为引……”
“哇!”孩子突然咳出口黑血。
老郎中当场瘫坐在地,抱着儿子号啕大哭。
围观人群炸了锅,卖糖葫芦的老汉举着糖葫芦喊:
“这是活神仙!”卖菜的妇人抹着眼泪:“李大人还说人家是邪修,我看他才是……”
苏渊擦了擦额角的汗,余光瞥见槐树后那片叶子不动了——暗桩跑了。
当晚,擂台边的草棚里点着油灯。
苏渊翻着从药铺收来的《丹方杂录》,故意提高声音:
“这寒魂散的主药是雪魄花,辅药得用青焰蛇的胆?”
他知道,窗外的黑影正扒着草帘。
子时三刻,草棚的竹门被撞开。
两把淬毒的短刃破空而来,苏渊早有防备,玄珠突然泛起微光,在他身周凝成道虚影——这是“珠影护体”,上次矿场暴动时救过他命的功能。
刺客见虚影挡刀,愣了一瞬,苏渊抄起桌上的药碾子砸过去,正中一人手腕。
“说!谁派你来的?”
苏渊踩着刺客手腕,玄珠抵住他后颈——珠子能吸收体力,此刻他感觉刺客的颤抖正转化为丝丝灵气,顺着掌心钻进珠子。
刺客疼得冷汗直冒:
“是...是戴面具的药师!
他说您要坏他大事,让我们毁了医书!”
“面具什么样?”
“青铜的,眼睛那里刻着鳞片!”
苏渊的手猛地收紧。
他想起在李府书房翻到的残卷,里面记载的“九寒丹”配方,主药正是雪魄花,而辅药,他摸出怀里的残页,玄珠突然发烫,残页上的字迹开始流动——被玄珠补全的丹方最后一行写着:“需以六尾冰狐妖丹为引,方得寒毒真意。”
“妖族?”苏渊喃喃自语。
“抓贼!”
突然,棚外响起铜锣声。
李守义的亲卫举着火把冲进来,为首的千户提着铁链:
“苏渊,你私设擂台蛊惑百姓,跟我们回衙门!”
“做梦。”柳如烟的声音从棚顶传来。
绣春刀划破夜色,她带着二十余骑从街角杀出,刀光所过之处,亲卫们的火把纷纷落地。
苏渊趁机扛起装医书的木箱,跟着柳如烟冲进巷口。
张府旧宅的地窖里,柳如烟点亮蜡烛。
墙上挂着幅泛黄的地图,边角被虫蛀得参差不齐,上面用朱砂标着个红点:
“这是百年前大乾镇北将军的军营,后来闹妖邪,就废了。”
苏渊凑近地图,玄珠突然在怀中轻震。
他伸手摸向红点旁的小字——“狐鸣谷”,指尖刚碰到纸页,珠子的震颤更明显了,像在回应什么。
“那地方…”柳如烟的声音低了些,“我小时听老人们说,将军战死那晚,山谷里有狐狸哭。”
苏渊盯着地图上的狐鸣谷标记,玄珠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心口。
他想起刺客说的青铜面具、李府残卷里的妖丹,还有张景行尸身上的金色鳞片——这些碎片突然串成条线,让他后颈泛起凉意。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柳如烟吹灭蜡烛,地窖陷入黑暗。
苏渊摸着怀里的玄珠,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知道,明天夜里,狐鸣谷的雾里,会有答案等着他。
月过中天时,狐鸣谷的雾气像被墨汁染过的棉絮,裹着腐木与铁锈的气味漫进军营废墟。
苏渊踩着半块刻有“镇北军”字样的断碑,靴底碾碎几枚生锈的箭簇,脆响惊得残墙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
“小心绊马索。”柳如烟的绣春刀在前方挑开一道隐在荒草里的铁丝,刀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自出了张府地窖,她的指尖就没离开过刀柄。
苏渊摸了摸怀中发烫的玄珠,珠子的震额频率比在地图前更急,几乎要穿透粗布短衫。
他能感觉到,某种蛰伏在血脉里的东西正随着逼近废墟中心而蠢蠢欲动。
三天前李府刺客提到的青铜面具、张景行尸身上的金色鳞片、残卷里需要妖丹的丹方,此刻全在他脑海里拧成一根刺,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到了。”柳如烟突然停步。
月光撕开雾幕的刹那,苏渊看清了——十步外的荒草间,立着块两人高的青石碑。
碑身爬满青苔,却有巴掌大的一块异常干净,像是被某种力量长期冲刷。
他凑近时,玄珠突然灼得他心口发疼,连带着指尖都泛起奇异的麻痒。
“别碰——”柳如烟的提醒晚了半拍。
苏渊的手掌刚贴上碑面,整座废墟突然震颤起来。
青苔簌簌剥落,露出碑上深深刻着的八个古字:“人妖共血,天道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