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风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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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郡,沓氏。

收到消息后立即出发的甄俨,终于赶上了沓氏的商徒的联席会议。

与从前会议上商徒们喜笑颜开,商量各种赚钱生意顺便合作坑个嫩头青的热闹情况不同,此次甄俨所见的商徒们,各个面色严肃,少许人唉声叹气,更多的则是满面怒容。

嘭嘭!

一脸憔悴的胡器走上台去,重重敲击着木台两下,望着在场的商徒面容,他用着悲戚的语气道:

“根据现有消息,不止弁韩,我等在马韩、在辰韩,乃至在倭国的商栈都发生了恶性袭击事件。

其中,又以我等实力最为薄弱的弁韩受创最为严重,伤亡的仆役管事超过百人,不算烧毁的商栈建筑,光是被洗劫的货物价值就超过千金。

而在马韩境内,辰王与百济国联手,以驱逐汉人为口号,合兵进攻日华国,日华国危,则我等在马韩的资产随时都有可能被彼辈抢掠!”

说到这里,胡器顿了顿,细细扫视了眼在场商徒表情,接着沉沉在木台上一拍,加重了语气道:

“诸位,这不是意外,这是有预谋,有目的,有计划的对我等汉人商贾的屠杀!

弁韩的弥冻,三十名俘虏伙计被那些蛮夷虐杀,血染东海。

百济国的楚离,商栈被毁,货物被抢,若非护卫队员得力,怕是又是一场血案。”

能够在沓氏立足的商徒,或多或少都参与到了愈发兴旺的海上贸易,今日能到场的,则是所有商徒中的佼佼者,亲耳听到真金白银受到损伤,这些人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愤慨。

“那还等什么?反击!打回去!咱们何须与蛮夷商量?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对,要我说,就该将这些小国好生清理一番。既然和平的生意不能做,咱们就给他们动刀子!”

群情汹汹,商徒们的战争热情,随着公孙度这些年的连战连捷,以及他们在异域的肆意妄为而逐渐膨胀,根本不将三韩的小国放在眼里。

砰砰!

一名年老商徒紧皱着眉头,重重拍了下面前的木桌,抬头对望过来的商徒们道:

“诸位稍安勿躁,正如胡掌柜所言,此事非同寻常,三韩之地的行动如此齐整,其背后的势力定然不可小觑。我等,终究是商徒.....强如东洋公司,武装齐备的护卫队也只能在危难面前保全人手罢了。”

谈到东洋公司,人群顿时将目光投注到胡器头上,归根到底,今次三韩之地的局势变化,最受影响的还是此地霸主般存在的东洋公司,他们这些海商从业者,最多是波及而已。

“崔老所言甚是,护卫队虽然精锐,可毕竟人数有限,面对彼辈数以万众的乱民,终究难以应付。”

胡器朝着老者点头,接着面向众人解释着。

东洋公司的护卫队战力,众位商徒都是有目共睹,能够与青州刘备正面对抗,足以见得这支部伍的实力了。

但就是这一支天下数得着的部队,在面对一个国度的变局时,都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忽然间,一股子颓然情绪迅速侵染了每一个人。这段时间在公孙度的纵容,在内外界环境的培育下,野心膨胀的商徒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实力终究还是太小,远没有达到当初想象中的随手干预一国政事的地步。

有个年轻商徒面露不甘,咬紧了嘴唇,看向左右,小声道:“那么扩军?”

左右的商徒闻言,立即与之拉开了距离,就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对方。

“小小商社,拥有武装已经是使君格外开恩,还想扩军?怕不是想要菜市口走一遭?”

提出扩军的年轻商徒忽地恍然,随即软了下去,摊手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那些野人欺负到咱们头上吧?我可是知道这些蛮夷习性,第一次吃到甜头,若不能给予教训,就很快会有第二次,且规模超出想象!”

“是极,绝不能让这些人有能够与我相抗衡的幻想!一点都不能有,不然后患无穷。杀了我们一人,我等便要他们千倍万倍尝之,绝不能妥协!”

“正是,最好趁此时机控制住当地政权,压制其国内的生产,不得与我等行业竞争。

安生种地,出来做活便就行了,必须将彼辈的多余心思打掉!”

“是极!只要能打掉这些蛮夷,这海事生意今后三年的利润某都不要了,愿意全数捐献出来作为军资!”

“对对,我等也都愿意出军资,只要能够教训那些蛮夷,一点金银何足道哉!?”

商徒们振臂高呼着,引起在场其他人的一阵阵应和,商徒们应和的同时,也将目光看向胡器,其意思很简单:

赶快上书给公孙使君,陈述他们的请战想法!

胡器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念头,早已将情报汇报给公孙度的他长长松了口气:

“情报消息早已用快船送至蓟城,而今只有等使君消息了。”

而在隔海相望的蓟城州牧府邸中,一场小型的军事会议同样召开着。

公孙度面沉似水,眼睛不停扫过报告上的那些三韩之地的动乱描述。

当他看到其中关于弁韩土著屠戮虐杀他子民的描述时,一股子怒气难以压制,将手中的毛笔狠狠的在那团文字上一抹,就像是要将弁韩从地图上抹去一般。

而在他的对面,糜竺、王烈、木央、徐荣等人正针对三韩之事发表各自的看法。

“此战必须要打!三韩为辽东之侧,若有变故,随时都有可能威胁辽东,辽东不能有失,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有!”

去年刚刚见识过辽东变化的徐荣,深切知道辽东在公孙度集团中的重要性,无论是此地的殷切民心,还是辽东逐渐成熟的物资生产能力,都是天下罕有,且不可多得的,必须加以重点保护。

这一点,不论是私心,还是公心,在徐荣心中都是一致的。

其实在徐荣心中,莫说三韩,东边的北高句丽、北边的扶余国和东部鲜卑都应该迅速肃清,以为辽东腾出用以安稳发展的战略空间。

“徐将军此言不妥,莫说三韩之地远在海外,劳师远征困难,就兵力一项州府便难以调配。”

糜竺作为公孙度的大管家,当即站出来驳斥徐荣,他虽然也重视辽东,可作为公孙度集团的首脑,他很清楚公孙度当前面对的庞大压力。

年初因为公孙度出台的针对治下豪强的仆役法,其后续的余波正在积蓄,不满的豪强正在暗自联合,正是暗流涌动之际,此时的公孙度最好选择便是以静制动,万不能为千里之外的商徒而发起战争。

“如何难以调配?某记得前些年州府便不费一兵一卒攻占了马韩不少土地。”

徐荣有些疑惑,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快要支离破碎的马韩国地图道。

“当时出兵的大头是青州黄巾!”

糜竺知道徐荣新到,不甚了解,耐心解释道:

“青州黄巾前后出动了四万军队,与主公派遣的少量精锐配合,加上突袭,这才取得如此佳绩。

可如今时移事易,青州黄巾要面对刘备带来的军事压力,自顾不暇,东莱郡的少主要集中精力应付南边的陶谦,也无法腾出兵力支援。”

徐荣愣了下,不死心的用手指在乐浪郡上点了点:“那么乐浪郡呢?某记得此地有不少汉人豪强....”

公孙度看到徐荣着急的模样,主动出声道:

“乐浪郡不行,此地作为辽东侧翼,需要时刻防备高句丽的侵袭,若是贸然出动,让高句丽钻了空子,我等得不偿失。”

听到公孙度说起高句丽,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奉站出来拱手道:

“据高句丽国中谍探回禀,北高句丽国主高发岐正在国内整备生产,并且下发了不少针对我汉地商贾的法令。

据身在王宫的探子回禀,高发岐对主公多次出言不逊,其反叛之心,昭然若揭!”

“呵,呵呵呵。”

公孙度闻言,忽地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后续愈发笑得肆意起来,倒是让在场的文臣武将看的摸不着头脑。

公孙度发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发现,一阵平静期过后,敌人就像草原上的兔子一般,齐齐冒出头来。

根据甄家的消息,公孙度已经查明,高焉与南边的袁绍交通良久,前年的阎柔叛乱,未尝没有高焉的配合演戏,不然一个小小平民,如何来的那么大的能量,攻破层层营寨,在他的幽州腹地闹出这般大的事来?

除了高焉这个被探查出来的内奸,经过黑衣卫的层层筛查,后续又从他公孙度的幕府中查出了不少与南边通信的士人子弟。

这些拿着他公孙度俸禄的世家子弟,一点没有身为谍探的自觉与谨慎,黑衣卫仅仅通过截获的蝉卫成员,便就纠察出了一大批人。

除了高焉这种州内高官,幕府中的士人谍探外,南边张辽、张敞等人回传的消息同样不容乐观。

仆役法的颁布,直接表明了他公孙度的立场,许多前期表示支持他公孙度的豪强,而今都开始暗地里向着南边的袁绍输诚。

少数稳妥的大型豪强早早的开始分家,开始多头下注。更多的豪强则是干脆居家逃离州郡,南下避难。

这些南下的不稳定因素,所引发的严重后果,不用阐述公孙度也明白,更加残酷,更加直接的斗争,将会在中原大地上演。

这一次,不再有虚与委蛇的妥协,双方摆明车马,红了双眼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此时的公孙度抬眼四望,他的四周,尽是恶意,无处不在的恶意,一种被弓弩瞄准的针刺感充斥在脑海。

“升济,你这是....”

徐荣见到公孙度狂笑,知道公孙度面对的巨大压力的他有些担心的出言。

“不不...不用担心”

公孙度连连摆手,扶着面前的木桌站起身来,他脸上带着满满的斗志,一巴掌拍在半岛之上:

“弹丸之地,何须我大军出动?一偏师足矣!”

“徐荣!”

“末将在!”

“着你领辽东驻防营入韩,与东洋公司配合,与日华国组成联军,讨伐半岛诸国。

一群土著,靠着煽动的一点民间暴力,便想要与我抗衡?

可笑,彼辈文法未立,多少人知晓利益,明晰国是?不过是些不死心的贵族作祟罢了。

这一次,就将这帮垃圾,都扫个干净吧!”

公孙度的声音沉稳有力,似乎一点不将三韩发生的暴乱放在眼里,也一点不担心徐荣此战的成败如何。

徐荣一听辽东驻防营,当即想起了那支藏在襄平左近山区的部队,神色一动道:

“末将领命!”

“嗯,去吧。好好打,呵呵,训练多时,正好来个练手的,让那些小子莫要丢脸。”

“哈哈,主公放心,今次某就要让那些蛮夷看看,什么叫战争!他们那里的,不过是些械斗罢了。”

徐荣脸上溢满了笑容,没有什么比亲手带领自己训练的兵卒上前线更让他欣喜的了。

“主公!?三韩之地局势复杂,单单一百济国,就能出动五万之兵,徐将军领一偏师,如何能敌?”

糜竺闻言,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命令,辽东驻防营的人数他是知道的,不足三千人的编制,领取的任务却是要攻灭千里之外的国家,这是什么梦话?

“呵呵,子仲勿忧。如我所言,小小三韩,弹丸之地不必放在心上。”

公孙度没有解释,安抚的拍拍对方肩膀,接着沉声下令道:“糜竺!”

“属下在!”

“着你负责此战后勤,另,传令辽东,即日起,全力启动工坊运转,不再限制工坊数量,以及劳工身份限制。

传令给渤海沿岸船主,即日起,各地商船需无条件听从州府命令调派。”

“糜竺听令!”

糜竺恭敬拱手,接过公孙度草草写就的文书,进入身份的他,当即思索起此战的后勤线路起来。

另一边,公孙度命令不断,望向王烈道:“王烈!”

“属下在!”

“着你部向幽州沽水工坊注资,以尽快形成生产能力。

另外,传令给冀州郡国乡野,即日起,不再顾及豪强态度,强行分配田地。

以旧黄巾军官、辽东管事为骨干,以最快速度在当地组建农庄,即刻组建农庄民兵,并开始训练。

开启幽州武库,向彼辈投放足额武器。”

公孙度话语不停,接着看向在场的唯一冀州人田丰:

“田丰听令!”

“属下在!”田丰神色兴奋的出列,恭敬拱手应道。

“即日起在冀州募兵,设立河间大营,兵额五万,兵源以农庄子弟为主,以张郃为将。

着你负责此事!”

“属下领命!”

田丰深深一礼,高声应和着,脸上是无尽的狂热。

作为冀州人,田丰之所以能够进入公孙度幕府内部,不仅在于他的能力出众,更为关键的是,田丰在观察公孙度的治下民间后,迅速得出结论,以当前的诸侯实力,天下莫能与之争者。

清楚知晓袁绍底细的他,压根看不起那些临时凑在一起的河北士族,实力再强,没有组织的强行捏合,在强有力的冲击面前,只有支离破碎的份!

正因如此,在田丰的眼中,整个天下局势走向,就像个开卷考试一般,答案再简单不过,支持公孙度!

另一边的王烈却不同,越听心头就越发不安,到最后身子都有些颤抖的望向公孙度:

“主公,这是要?”

公孙度脸上没有一点慌乱,他甚至带着些期盼已久的兴奋,重重点头:

“对,既然摆明了车马,那就开战,既然开战,那就全面开战!

冀州的百姓不是想要土地吗?那就做好拼死抵抗的准备吧!”

在场的不少幕僚们闻言都面露怔然,他们不清楚为何局势到了这般地步?

这些人都知道面前的敌人是多么可怕,那可是在中原之地盘桓了数百年的豪强势力!

这些人的力量大小,史书记载的一清二楚,诸侯因之以成霸业,他们却要与这些人为敌。

这一刻,无人敢保证胜利属于他们,因为历史无从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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