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质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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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了!赵老爷,还有那个孙少爷!”

当王安在几个庄主的簇拥下走进村子时,村子中心的赵家宅院正传出一阵阵整齐的欢呼声。

胜负已定,王安骑上自己的坐骑,避开地上的重重阻碍。

入眼之内,到处倒伏着尸体,有刚才冲杀阵亡的民兵,有顽抗的私兵部曲,更多的却是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百姓。

颓败的土墙上被深红的血水涂上了各种诡异的形状,断刃斜插于地,箭矢落满了墙头屋顶。

村子里的火焰随着民兵的涌入,开始逐渐熄灭,空气中残留一股烟火味道,这股味道与厮杀的血腥融汇在一起,宛若地狱。

但这种地狱景象却轻易被涌入的一群面露喜色的民兵武装所打破,他们眼里没有恐惧,完全是对胜利的欣喜,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恍若村子不是地狱,而是庆祝胜利的舞台,是收割胜利果实的果林。

“别动手,投降!我们降了!”

战败的私兵部曲们耷拉着脑袋,各自扔掉手里的武器,举起双手高喊着从村子的角落钻出来。

“快走!老实点!”

四周的民兵见状,脸上露出痛快神色,挥舞着长矛连声呵斥着那些以往高高在上的私兵部曲。

部曲们心惊胆战的行走在民兵汇聚的海洋里,这些人神色张皇,脸上却满是对这些挥舞利刃黔首的深深恐惧。

他们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些以往沉默、老实任劳任怨,犹如羔羊的小民,是如何长出一双双尖牙利爪的。

“呀,我要杀了你!”

忽地,民兵中转出一个浑身染血的汉子,手里的环首刀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那名刚刚从角落里钻出来的私兵脑袋上砍去。

“啊!饶命啊!”

私兵下意识的用手抵挡,可手臂如何挡得住利刃挥砍,当即抱着断臂痛苦呼喊起来。

“住手!拦住他!”

王安见到有人杀俘,连忙出声阻止,示意手边的民兵上前,拦着那个神色激动的汉子。

身边的民兵闻言,一拥而上,三两下便将那个举着刀还要继续施暴的汉子拦住。

汉子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朝王安看过去,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

“拦住我做什么?这些人都是凶手,他们都该死!”

王安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礼,这段日子里,如这般激荡着愤怒情绪的汉子,他已经见得足够多,早已习以为常,此刻温声回应:

“这些人已经投降了,战场纪律,不得杀俘!你看其他人,可有如你这般的?汝乃何人?哪个庄子的?你们庄子没有教你规矩?”

赵栓闻声,诧异地朝四周望过去。

果然,这帮与他面上并无多少分别的民兵正如面前的大人物说的那般,最多对投降的部曲踢一脚骂几声,却没有真正危害投降私兵的举动。

这种奇怪的秩序感,让赵栓有种分不清现实的感觉。

他见过肆意屠戮的私兵部曲,也见过土匪对普通百姓施暴,还听说过官军将百姓头颅当作战功的传闻。

以上种种才是这个时代的旋律,拥有武力者,对弱小者,无一不是施以最大的恶意,以享受最畅快的权力。

如眼前这些明明获得胜利,却尽量约束着自己行为的民兵,让赵栓有种梦幻之感。

“我叫赵栓,不是农庄之人,我就是赵村人!他们杀了我妻,我儿,还有乡亲们.....

没有罪名,没有借口,这些人一来,就是杀人,就是放火,他们比那些土匪还可恶!他们都该死!”

汉子的哭诉着,渐渐脱了力,到了最后抱头痛呼。

倒是让那些阻止他的民兵收了手,眼中都带着同情,看向私兵的目光也越发憎恶起来。

王安也注意到了现场的情绪变化,上前扶起地上的汉子,手掌重重拍在对方肩头上,揽住对方肩膀,待赵栓抬起头,他用手指点向那些面露庆幸的私兵面目,沉稳道:

“放心!这些人,手上有百姓血债的,一个都跑不了!

赵兄弟,我向你保证,血债就要用血来偿!”

“血债血偿!”

随着王安掷地有声的保证,四周民兵们齐声高呼着。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做,我们已经投降了!”

“饶命!我愿意投降啊。我还有用,我会杀敌,我帮你们打主家,我帮你们.....”

被押送的投降私兵顿时恐慌起来,事情并未如这些人设想的那般,投降换来的不是整编,不是重新拿起刀枪,为新的的主子效力,这些人当即大声呼喊起来,为自己求取一线生机。

不少人想起自己的作为,惊恐的瘫在地上,任凭私兵踢打也站不起来。更有甚者,还想要抢夺兵刃反抗,立即被随时警惕的民兵给就地正法。

“对啊,杀人的命令是主家下的,我等不过是听令行事。”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凭什么因此就定我等的罪过!?”

附近的几个私兵挣扎着,朝着王安这个明显是民兵头目的年轻人发出嘶声质问。

王安看着眼前几个格外硬气的私兵部曲,这些人脸上真的带着天经地义的神情,他们真就不将自己所犯的罪行当一回事。

“哼!凭什么?

就凭民心,民意,凭这天地下的公道。

我留下你等的性命,不是要重用你们,也不是要动私刑,而是要让你等接受乡亲们的审判,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你们这帮狗腿子的真正面目!”

“当兵的何时要向小民低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们这是邪道......”

几个部曲闻言愈加惊恐,因为王安是打定了主意,要以他们对百姓犯下的罪行审判他们。

“押下去,好生看押。”

王安听到这些人的死硬言语,知道靠着言语始终无法说服这些死硬分子的他,颇为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招呼民兵将他们尽数看押。

“全力搜救幸存村民,另外,民兵分散出去,召集附近的村民,明日开大会.....”

而在村子中央的赵家宅院内。

“放开我!你们这些刁民,我爹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被几个壮汉捆缚在中心的,除了一个脸色颓丧的老者外,就是那个犹自挣扎呐喊的少年。

少年满脸桀骜,对民兵的无礼特别愤怒,唾沫乱飞的喝骂那些敢于与他对视的民兵汉子。

“你,还有你,我记住你们了,等袁公的大军打过来,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得死!”

少年底气十足的威胁着,一点不将四周那些手持利刃的小民武装放在眼中。

兴许是少年身上的贵气,亦或者对方颐指气使的气势,竟然让周围的民兵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上前起来。

对于少年这样子穿金带银,住着邬堡,读着诗书,时刻有人伺候的贵人,乡野小民一辈子都很难见上一次,故而在父老的口耳相传里,读书人是贵人,是星宿,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哈哈哈,尔等知道怕了吧!怕就赶紧给我松绑。

快叫你们的头领过来,跪下给我磕头,我兴许还能饶你们一命!”

少年孙禄见状得意起来,猖狂的大笑着道。

他对这些小民表现出的恐惧再熟悉不过,那些邬堡里的奴仆,庄园里的奴隶,乡野的小民,哪一个面对他不是唯唯诺诺,低三下四?

今日这些小民真是反了天了!

不仅敢袭击他的队伍,害他们孙家损失了数百精锐部曲,竟然对他动粗,用那些肮脏的麻绳捆缚住了他这个孙家贵人!

这是何等的以下犯上!?

“这!?”

民兵们被少年的言辞震慑,相顾失色,恐惧的收回了压住对方的手臂,唯恐少年口中的恐怖降临。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负责带队冲击赵家府宅的申河听到少年的叫嚣,没有一点犹豫,快步上前就是一个巴掌。

自小干农活的申河手掌粗糙,宛如烂木板一般,拍在少年娇嫩的脸上,立时便起了一个清晰的红色巴掌印。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孙禄眼中满是惊骇,他用力挣扎着,张牙舞爪的就要动手,却因为身上的捆缚难以反击。

啪啪啪!

申河可不管面前少年的年纪身份,左右开弓连续开扇,一时间巴掌声回荡在这处小院。

申河可完全没有那些民兵的心理包袱,今日好不容易抓住赵柯的他只觉得重活了一世,身心痛快的抓住面前骄傲少年的脖领子,恶狠狠道:

“什么贵人?你算哪门子贵人?

你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吃的食物,哪一样是自己的?全是从咱们乡亲们的手里抢的。

你不是贵人,你是强盗!是与赵老爷他们一样的强盗!”

“你!”

孙禄被申河连番的耳光给扇懵了,想要反驳,却被申河表露出来的凶恶给吓住,一时间张口结舌,眼里瞬间溢满了委屈的泪水。

“申河!你个白眼狼!亏我养了你五年,你就这么回报我赵家?没有我,你早就在外边喂了野狗!”

身后的赵老爷子见到申河的得意,知道这回凶多吉少的他禁不住怒声呵斥。

“呵呵,养了我五年?”

申河闻言冷笑一声,将脸凑近了赵柯那张衰老的脸庞。

“你怎么不说我伺候了你家五年,被你们毒打了五年,挨饿饿了五年。还有我爹的房子,土地,就是被你伙同县吏吞没的。

怎么?这些罪行到了你口里,就是对我申河的恩德?”

申河越说,情绪越发激动,手里的刀子举起来,残留血迹的刀锋刮过发丝,空中飘起了几缕断发,似乎马上就要砍在赵柯那张白发掩面的头颅上。

赵柯冷笑着,昂着头,像个烈士赴死一般用藐视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汉子。

但申河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冷笑着,用刀面拍打着赵柯那张苍老的脸。

“呵,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你的罪行,你家里那些狗腿子对乡亲们犯下的恶,都没有得到审判.....”

赵柯的眼睛瞪得老大,知道申河底细的他很清楚,赵家的那些腌臜事,申河同样知道,他不能想象,自己苦心经营的赵家宗主的形象崩毁的那一刻,苦心积累的财货,世代经营的人脉,一点点兼并的土地,眼见着都要离他而去了。

更让他恐惧的是,申河想要他亲眼见证那一幕,想要让他经历一次彻底的身败名裂。

现在申河若是杀了他,在今后的赵家村的村民心中,他就还是那个乐善好施,关爱族人的好宗主,多少年后,还会有后世子孙念着他的名,记着他的好。

可若如申河所言那般,要将赵柯平日里阴影下的那些罪恶公诸于世,要将他积累家财的手段,坑害族人的恶行,放在青天白日下,不止是他的命,他的身后名,就要毁啦!

想到这一切,年老的赵柯目眦欲裂,挣扎着身子,用脖颈去撞申河近在咫尺的刀刃,嘴里胡乱喊叫着。

“你!你!该死!你让我死!让我死啊!”

时刻注意赵柯举动的申河轻松避开对方的求死脖颈,将到收回刀鞘中,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对方,欣赏着仇人挣扎面目。

“彩!”

四周的民兵们先是被申河教训孙禄的场面惊呆了,接着又看到赵柯的破防,当即发出整齐的呐喊喝彩声。

那些他们本以为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贵人,被申河的暴力一抽,竟然立时破功。

果真就如申河所说的那般,贵人的金身一旦被破,剩下的便是与常人无异的怯懦,金玉的外表下,全是不可见人的肮脏。

幽州,土垠。

“放!”

军官一声令下,身后的传令兵手中大旗猛地挥下。

轰轰轰轰!

并排着的数十门大炮此地开火,炮声的巨响响彻原野,声音连绵不绝,比之天雷还要凶悍几分。

拳头大的铁球自空中飞过,带起一声声利啸。

砰砰砰!

接连落地的铁球,有的径直命中标靶,撞破木板,激起漫天木屑,有的落在地上,弹跳着飞起,将后续的障碍席卷而过,给地面留下一处处鲜艳的土黄色印痕。

“再来!”

白烟笼罩的炮阵中,随着军官的下令,炮组的各个成员紧张的忙碌着,即便目不视物,他们还是尽职尽责的完成了装弹任务。

轰轰轰!

又是一轮炮击开始。

不远处的山坡上,端着望远镜的阳仪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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