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山螃蟹（1 / 1）
家里几个女人吃完饭就边整理买回来的东西边听录音机。
余大哥吃完饭就拉着马车去砍树干给新屋子围院子——三家的前后院子都要围起来，用得着的树干可不少。
这几天家里人只要有空也都会去新屋那边拾掇，大家对未来的新家充满了盼头，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门窗玻璃擦得锃亮。
前后院的空地也用多出来的青砖围起来，种上了瓜果蔬菜，连后院的厕所、猪圈都给用水冲洗了一遍。
余坤安还是守着煪肉，没一会儿身边就围过来一堆孩子。
“咋啦？不听故事了？”余坤安问。
余文涛忍不住吐槽：“老叔，别提啦！阿奶太坏了！我们正听故事呢，她啪一下就给拧到唱戏了，那‘咿咿呀呀’的哪有故事好听！好不容易等戏唱完，我们以为能听故事了，结果她又‘咔哒’把戏匣子关了，说怕听久了烧坏！”
余坤安嘴角抽了抽，这才想起余母是个老戏迷。他们这儿每逢正月农闲，公社会牵头请戏班、灯会，在镇上广场演滇剧和花灯戏，《三要彩礼》《苹果红丢丢》《军民一家》……余母和村里那些婶子，都是天不亮就约着走路去看的，戏班不散场，她们绝不回。
“好了好了，”余坤安安抚几个崽子，“等晚上老叔给你们听《隋唐演义》。”
几个崽子抽着鼻子，眼巴巴盯着滋滋冒油的肉，不肯挪窝。
余坤安怕火星子燎着他们：
“这会儿肉还不能吃呢，再烤熟些给你们割瘦肉……都别围这儿了，快去找小伙伴玩，回来就有肉吃了。”
“老叔，”余文波吸溜了下口水，“我想吃烤山螃蟹！上次大山哥在树林那边烤了一竹筒，还分了我一个，可香了……”
“……行！阿涛，阿泽，去拿两把小锄头和竹篓来，我带你们去挖山螃蟹！”
“哎！老叔，马上！”两个娃一听抓螃蟹，故事和肉都抛脑后了，叫着跑向仓房找工具。
“急啥，慢点跑！”余坤安站起身跟余二哥招呼，“二哥，你看着点火，我带几个娃去银盘坡那边转转。”
“好，晓得了！”余二哥正裁着小竹棍，一会儿用来卡挂腊肉的绳子。
余坤安一把拎起余文洲，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领着一串兴奋的娃出了门。
他正好想去看看之前撒下的苜蓿种子出苗没，这阵子忙着各种事，都没顾上去银盘坡照看。
至于挖山螃蟹，更是几十年没碰过了，想想还真有点手痒——他骨子里这点山里人的爱好，算是刻进血脉了。
“老叔，今天我们抓一竹篓！我要吃个够！”余文波提着竹篓跑在最前面，一串娃也跟着他冲到前头。
余坤安不紧不慢地走在田埂小路上。田里的油菜苗、小麦苗都蹿出了好大一截，地里一片绿油油的。
到了银盘坡山脚的水沟边，余坤安给孩子们找了个水边长满小青草的浅滩。
他教娃们怎么用小树枝探洞，怎么根据洞口形状判断大小挖螃蟹。
农村娃天生就有在野外觅食的本事，简单演示一下，个个都上手了。
他们这儿的山螃蟹长不大，个头也就三四公分，对水质环境要求极高，得生活在没污染的溪流泥沙里。
山螃蟹颜色也好看：溪水岩石底下抓的多带点黄，泥沙土里挖的则泛着紫。
村里大人一般不会特意来抓这玩意儿，个小壳多，没几两肉。只有孩子们喜欢，火上一烤，就是独属于山里娃的美味“小海鲜”。
余坤安把挖到的一只拇指大小的螃蟹递到余文洲眼前逗他：“儿子，螃蟹会咬手手，怕不怕？”
“阿爹在，不怕！”余文洲奶声奶气，小手想去够。
“哟，挺机灵嘛。”余坤安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蛋。
“哈哈，阿爹，我聪明……吃蛋蛋……聪明……”余文洲歪着小脑袋，咯咯笑着往余坤安怀里倒。
“让阿爹摸摸，这是吃了多少聪明蛋，小肚子都圆滚滚了？”余坤安隔着棉袄摸了摸儿子软乎乎的小肚子，逗得小家伙笑个不停。
安顿好几个孩子，叮嘱不许去水边、不许弄湿衣服，余坤安先上了坡。
山坡上，之前撒下的苜蓿种子已密密匝匝地冒出了嫩苗，铺开一大片新绿色。
看着这片嫩苗，余坤安心里踏实了，他之前还怕天气冷，影响到出苗率。
浅滩那边传来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兴奋叫喊：
“涛哥！这里！这里有个大洞！”
“哇！我又挖到一只！”
“哈哈，我也挖到啦！”
余坤安走过去往竹篓里一瞧，好家伙，这才多大功夫，已经装了十来只了。
他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复杂：几十年后，随着环境被污染破坏，村子附近的山螃蟹几乎绝迹，只有钻进深山老林的小水沟里才能偶尔见到了。
眼前孩子们这充满野趣的欢乐场景，以后会越来越少了。
甩甩头，他也提了个竹篓走到水沟边，翻开溪水里的石头，仔细搜寻藏在石底泥沙中的小家伙。这玩意儿颜色和泥土太像，个头又小，稍不注意就会漏掉。
他慢慢挪着位置，竹篓里的螃蟹渐渐多了起来，都是三四公分的小不点，大的很少。
翻找完一小段水沟，他直起腰，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朝那几个还撅着屁股、全神贯注找洞挖洞的娃喊道：
“挖多少了？该回家了！”
“老叔，再等等！再等等！我还有好几个洞没挖完！”余文浩头也不抬，小锄头吭哧吭哧挖得起劲。
“老叔，我找到的洞也还没挖……”
“嗨！那你们快点！再磨蹭回去晚了，你们阿奶又该念叨我了！”
“晓得了！老叔，马上就好！”其他几个孩子也嚷嚷着应和。
余坤安洗了把手，提着竹篓走过去看：“哟呵，收获不少嘛！”
余文洲蹲在竹篓边，小手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只小螃蟹放在掌心玩。
见余坤安过来，小家伙仰起小脸，眼睛笑成了月牙：“阿爹，看！我抓到的！”
余坤安摸摸他的头：“嗯，阿洲真能干！晚上阿爹给你炸来吃！”
“不要！”余文洲立刻把小螃蟹护在手心，“阿爹，我不要吃它，我要养着它！”
“好好好，不吃，给你养着。”
余坤安看着那被儿子“关爱”得蔫头耷脑、几乎不怎么动弹的小螃蟹，
心里啧了一声：能活着到家就算它命大！
看着那几个还意犹未尽的孩子，余坤安又催了一遍：“挖完没？赶紧的，回家炸螃蟹了！”
“嘿嘿，来了来了！”几个娃带着一身泥点子跑了过来。
“你们几个是去泥潭里打滚了？咋弄得这么脏！”余坤安看着他们的小花脸哭笑不得。
“老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