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收草药(1 / 1)
村里消息传得特别快,一传十,十传百……
第二天一大早,余母还没来得及出门去场坝吆喝,左邻右舍,连带着稍远些的村民,就都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余家院门口。
大伙儿七嘴八舌,围着余母几人:
“嫂子!你家真收草药啊?”
“阿安!那车前草真给两分钱一斤?咋个收法?”
“啥时候开始收……”
余坤安看着人越聚越多,索性站在院门口的石墩子上,提高声音,趁着人多,把收草药的种类、价钱、要求,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众人竖着耳朵听完,疑问都得到解答和确认。那些得了准信的亲戚邻居,转身就往别家跑,忙着把这挣钱的门路传出去。
收草药的头一天,田埂地头的人影硬是比往常多了不少。
余文涛几个半大孩子,扒拉完早饭,也拎着小锄头、挎着小提篮,一溜烟儿地往田地里钻,边跑还边扯着嗓子招呼小伙伴,那股子兴奋劲儿,藏都藏不住。
“等等我……姐姐!哥哥!等等我呀!”
余文源几个小萝卜头,眼见哥哥姐姐跑得快,也迈着小短腿想跟上去。
可余文涛他们正盘算着靠挖草药挣自己的零花钱,哪肯带这几个拖后腿的小尾巴?
头也不回地喊:“晓萱、阿源、洲洲、晓宁!你们乖乖家去!等哥哥姐姐挣了钱,给你们买水果糖!”
余坤安见几个小的也要跟着蹿出院门,赶紧一伸手,把人拦住: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小豆丁就别去凑热闹了!地里草深,钻进去人都瞧不见影儿!昨儿个才掉泥塘子里,这就忘干净了?”
“不要不要!哥哥等等……”
余文洲急得直跺脚,扭着小身子就要往外挣。家里那两条半大的狗子也跟着凑热闹,绕着几个孩子脚边撒欢打转。
“好啦好啦,他们一会儿就家来了。走,阿爹带你们耍躲猫猫!”余坤安忙哄道。
平日里多是余文涛带着弟妹玩,几个小的都黏他。今儿好不容易不上学,哥哥姐姐都跑了,几个小的自然撅着嘴不乐意。
听说能玩躲猫猫,几个小家伙的注意力才算被勾了回来,七手八脚地让余坤安闭眼数数,自己个儿慌慌张张找地方藏。
余坤安依言闭上眼,拖长了调子开始数:“一……二……三……”
听着几个人啪嗒啪嗒分散跑开的声音,他松了口气,转身坐回小板凳上,拿起竹篾子继续编他的竹席子。
家里油菜地要除草,余父他们早饭后都下地了。所以只有他和王清丽在编竹席。
晾晒草药的竹席都已经攒了十来张了,但是看今天这架势,怕是还不够用。
他手下编着席子,把几个躲猫猫的小家伙都差点忘了。直到余文洲的小奶音从杂物棚方向传来:“阿爹!你咋还不来找我们呀!”
“哦!来了来了!”余坤安应着声,人却没挪窝,故意坐在那儿逗孩子,“咦?都藏哪儿去了?咋一个也瞅不见呢?”
坐一旁的王清丽看得直乐,就看着他忽悠几个小娃娃。
“你再不去找,那几个小的一会儿要跟你急了。”
“不急,让他们多猫会儿,消停些。”
余坤安嘴上说着,手上加紧把最后几根竹篾子收尾。
等他把编好的席子卷起来放好,余文洲几个已经催了好几遍了。
他这才慢悠悠起身,踱着步往杂物棚那边走,嘴里还念叨:“哎哟,我家那几个小娃娃藏得可真好,哪儿都找不着哇……”
他故意从杂物棚门口走过,假装没瞧见缩在狗窝里挤成一团的余文洲和余晓宁。“洲洲,老叔没瞧见我们!”余晓宁压低了嗓子,气音里带着些得意。
“嘘…宁姐姐,别说话!不出声阿爹就找不着啦!”余文洲也绷着小奶音。
余坤安憋着笑,声音扬得更高:“哎呀,这娃娃们也太会藏了!真找不着啊!可惜喽,还想着给他们鸡蛋糕,又香又软,没人吃啰……”
两个小馋猫一听“鸡蛋糕”,哪里还藏得住?本来就已经猫了好一会了,这会儿有好吃的引诱,立刻破功。
“宁姐姐,我想吃糕糕!”余文洲先忍不住。
“我也想吃!”余晓宁立刻小声响应。
余文洲故意伸出一个胳膊,好让余坤安发现,结果余坤安就看着两人装没有见到。
把两人给急得,“宁姐姐,阿爹找不到我们,我们出去吧。”
“好,我们出去吃鸡蛋糕。”
姐弟俩意见达成统一,一起从藏身处爬出来,小脸蛋蹭得灰扑扑的:“我们出来啦!”
余坤安看着为口吃的自己暴露出来得两个娃,又好气又好笑:“小馋猫!成,去找阿祖拿鸡蛋糕吧。阿爹还得去找阿源和晓萱呢。”
“阿爹!我知道哥哥和萱姐姐藏哪儿!我带你去!”
余文洲一听有糕吃,眼睛瞬间亮得像小灯泡,积极得很。
“呵呵,真是你哥你姐的好弟弟!”余坤安笑着戳了下他脑门。
余文洲拉着余坤安的手,溜到仓房,指着角落里一个旧柜子:“哥哥姐姐就躲在柜子里面!”
柜门一开,果然蜷着余文源和余晓萱。
“啊!阿洲!你个叛徒!”
余文源气得小脸通红,他刚才还美滋滋以为阿爹一直找不着他的!
“呵呵,哥哥,我不是叛徒,我们去吃鸡蛋糕!”余文洲讨好地把小脑袋凑过去。
“不吃!我正生你的气!”余文源扭过头。
余文源伸出小手拉住哥哥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哄:“哥哥,我的糕糕分你吃一半!别气我啦!”
“哼!”
余坤安难得见家里这两个小的闹别扭,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儿子笨拙地哄哥哥。
余晓萱两个小姑娘也跟在边上充当和事佬,有模有样的用着小奶音劝闹矛盾的两兄弟。
余坤安就憋着笑站在边上看,等几个小的吵吵嚷嚷又和好如初,他才把人领到堂屋,交给老太太和王清丽看着,自己又坐回去赶编竹席。
中午点的时候,余坤清晃悠着进了院子。
这段日子各家都各忙各的,余坤安和余坤清两人都有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余坤清现在也勤快不少,自家活计忙完,还常往老丈人家跑,帮着干两天活。
“安子!”余坤清一屁股坐在余坤安旁边的小板凳上,顺手捞起几根篾子帮着编,“今儿刚回来就听说了,你真要收那些偏地都是的野草药啊?”
“嗯,话都放出去了。”余坤安手上不停。
余坤清啧啧两声,“我说你小子是真能折腾。养猪场刚盖起来,又琢磨上收草药了。那往后你还进山挖值钱的药材不?”
“去,咋不去?去山里挣的才是大头。”
余坤安抬头打量他,笑起来,“我说你去老丈人家干活,咋还能长胖了,你老丈人家伙食开得好?”
余坤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嘿嘿,这不是我媳妇怀上了,家里紧着给她弄点好的补补,我跟着沾光呗。”
余坤安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哟!有啦?行啊你小子!恭喜恭喜!头胎生个带把儿的,你阿奶他们保管乐得合不拢嘴,省得念叨你!”
余坤清嘿嘿直乐:“嘿嘿,老子想好了,怎么也得生他三五个!像你家似的,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多安逸!”
余坤安嗤笑一声:“切~你拉倒吧!先把真生下来再说大话!”
他记得上一世余坤清跟他一样也就俩小子,后来计划生育抓得紧,也就没下文了。
不过这一世连王清丽都意外怀上了,保不齐这小子真能如愿。
余坤清笑容淡了点,“我阿娘他们说了,家里现在宽裕了,养得起,就多生几个!最好两儿两女,兄弟姐妹多,互相有个帮衬。可春霞说了,这胎要是儿子,她就再生一胎,下一个是男是女都行,再不生了!我这夹在中间,两边都不敢劝……”
余坤安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别愁,你加把劲,三年抱俩!指不定过两年,你这烦恼自个儿就没了。”
“咦?安子,这话咋说?”余坤清不解。
“咳,人这想法啊,说变就变。等你有俩满地跑的娃,整天闹得你脑仁疼,说不定你自个儿就不想再生了呢?”余坤安半开玩笑道。
“那不能!我娘他们巴不得家里娃越多越好,他们带着才热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手里编席子的动作都没停。
没一会,余文涛领着一串小萝卜头回来了,一人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车前草、蒲公英,一趟趟往院子里倒。
余坤清看得眼热,“哟呵!瞧见没?还是娃多好!大的带小的,转眼就能帮着干活了!我还是要劝着春霞多生几个。”
“阿清叔,你要生几个啥?”余文涛正好提着篮子路过,听见后半句,好奇地问。
“哈哈,生几个像你这么机灵的小子啊!”余坤清逗他。
余文涛小脸一扬,毫不谦虚:“阿清叔,那你加油!像我这么聪明能干的可不多见!”
“嘿!你小子还喘上了!”余坤清乐了,“谁夸你聪明了?”
“今儿在地里碰见的阿叔阿婶都这样夸我们的!”余文涛一脸骄傲。
余坤安看他那嘚瑟样,抬手轻轻敲了下他脑门:“说你胖还真喘!赶紧把你们挖的草药收拾干净,该择的黄叶子、泥巴都得弄干净!不干净我可不收!”
“老叔!能自己挣钱了!别总拿我当三岁小孩!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余文涛抗议道。
“成,九岁的大孩子!快去弄吧,一会儿该吃晌午饭了。”余坤安笑着赶人。
“哎,阿涛等等我,我也该家去了!”
余坤清说着站起身,和余文涛一块儿出了院门。
等余文涛他们把上午挖的草药都提回来,几个孩子就围成一圈,蹲在院子里,把枯黄的叶子、裹着的泥土都仔细择掉、抖落干净。
几个小孩正忙着,余大哥他们背着从自家地里分拣好的草药回来了,刚想往地上倒,就被余文涛几个拦住了。
“阿爹!你们的别跟我们的混一块儿!我们的要单独放!”余文涛张开胳膊护着他们的草药。
“臭小子!你的不就是老子的?还分起家来了?”余大哥笑骂。
“阿爹,话不能这么说!”余文涛小脸绷着,“阿爷说了,该分清的时候得分清!这是我们自己挖的,要单独送给老叔的!”
“送?啧啧,”余大哥戳了戳儿子的小脑瓜,“真当你老子不知道你们肚里那点小九九?想自己攒零花就直说!成,以后买糖买零嘴的钱,我和你阿娘就不管了,你们自个儿挣去!”
“阿爹!我们即便不挣钱,你们平常也没给零花钱啊!”余文涛嘴快地反驳。
“嘿!你小子现在嘴皮子挺利索啊?一句顶十句!行!我倒要看看你能挣几个子儿,看能不能把下学期的学费挣出来!”余大哥故意逗他。
“阿爹!你们大人咋这样!”余文涛委屈了,小脸垮下来,“我们挣的是零花钱!学费是你们大人该操心的!”
老太太在堂屋门口瞧见他那委屈样儿,心疼了,扬声帮腔:“就是!阿涛他们挣的是自己的零花钱,学费该你们当爹娘的管!阿涛啊,你们好好收拾好草药,你们爹娘不给零花,阿祖给!”
“阿祖最好啦!”余文涛立刻多云转晴,响亮地应了一声,又埋头继续分拣草药。
晌午饭过后,几个孩子放下碗,又蹲回他们的草药堆旁忙活。大人们也不管,由着他们折腾。
余坤安则把家里那杆钩子秤和几个大竹筐搬到了院子中央。王清丽也数好了一沓毛票和分币,用个木匣子装着放在手边准备一会收草药的时候用。
还没到下午三点,他们家院子里已经十来个妇女,还有人三三两两结伴进来。余坤安看人来得差不多了,索性提前开始收草药。
余母过来给他搭手,帮着分装草药。王清丽则负责结算钱。
“大家都别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余母扬声招呼,“草药都收拾干净,分好类了吧?”
“放心!保管收拾干净!”站在前面的七斤婶一把抓起自己背篓里的车前草抖了抖,“慧兰嫂子,你瞅瞅!泥巴和黄叶子都捋干净了!”
后面的人也纷纷把自己的背篓竹篮拿出来:“都按你家说的,都分拣好的。”
话是这么说,余母帮着称重时,手底下一点不含糊。每接过一家的草药,都仔细翻看几眼,确认没有夹带泥土杂草、枯叶也择净了,才倒进对应的大竹筐里。
“七斤婶家,车前草,四十五斤整!折耳根,三十二斤!蒲公英,二十斤!茵陈,十七斤!”余坤安大声报着数。
王清丽低头在小本子上飞快记下,“统共一块九毛钱!七斤婶,您点好!”说着,把零钱清点好了递过去。
七斤婶接过钱,指头沾着唾沫仔细点了一遍,脸上笑开了花:“没错没错!清丽算得真快!”
她小心地把钱揣进怀里,背上空背篓,招呼着同来的几个:“我先走啦!趁天还早,赶紧再去挖些。”
后面排队的人看着先拿到钱的,眼神更热切了,都盼着快点轮到自己,好再去地里抢收一波。
幸好是头一天,大伙儿心里都没底,怕收拾不干净余家不收,带来的草药都拾掇得格外仔细。
余坤安和余母有条不紊地称着,检查的环节一点没省。背过来卖草药的人基本每人带过来的都是上百斤野草药,所以每个人都换到了一两块钱。
另一边,余大哥几个抬了个大木盆,把称过重、根须带泥的车前草、蒲公英之类的倒进去淘洗,洗去浮土再捞出来沥水。
像茵陈、折耳根、艾叶这些本身不咋沾泥的,就直接摊开铺在院子里那些新编的竹席上晾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