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鹿鸣村收货（1 / 1）
等余坤安带着余母、余大嫂三人回到家，还没等余坤安开口，余母那张嘴就像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把路上遇到抢劫的事情，声情并茂地跟余父和家里其他人讲了个遍。
直到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余坤安还时不时被余母拉出来，非要他点头附和，证明自己刚才的英勇风姿。
这事情也给全家人提了个醒。老太太一脸忧色，饭都顾不上吃几口：
“安子，你等下不是还要赶去其他村子收金银花？那条路更偏更绕，我看还是带上个人稳当些。一个人出门，万一再碰上点啥子事，喊人都来不及！”
余二哥也立刻接上话：“是啊，安子，下午我跟你一道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遇事不慌。”
王清丽也有些忧心地看过来：“出门在外，钱和东西都要收好。真要遇上不讲理的，千万不要硬顶。老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忍一口气，省得百日忧！”
余坤安吃着饭，心里也想着事。去鹿鸣村的路确实比回家这段还要难走，荒僻得很。
多个人，多份胆气，也多双手帮忙。
他点点头：“嗯，二哥说得在理。下午就麻烦二哥陪我跑一趟了。”
吃完饭，余坤安特意往马车上铺了两张厚实的草席，又抱了一大捆干稻草堆在车板上垫着。兄弟俩收拾好东西，赶着马车就出发了。
余二哥坐在车辕上赶车，余坤安则舒舒服服地歪在车板上。身下是软和的草席稻草，头顶用草帽遮着晃眼的太阳光，随着马车晃晃悠悠，正好眯上眼睛养养神。
余二哥回头瞧见他那副自在模样，忍不住打趣：“安子，你这屁股墩儿好些没？没被颠着吧！”
余坤安揉着还有些酸痛的尾椎骨：“还疼着呢！这破路，坑坑洼洼的，昨天骑车回去屁股都要裂开。”
“那是！咱村的大路，村委年年都组织人手修整。这路离村子远，天长日久没人管，路况能好才怪！”
余二哥话音刚落，马车就接连碾过几个大坑，车板猛地颠簸几下，差点把余坤安从草垫上颠下来。
余坤安被颠得没了睡意，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边的荒草：“哎，早知道该带本故事书路上解解闷……”
余二哥哈哈一笑：“那你下回记得带上！正好路上给我讲讲……要不你还是眯会儿吧，养养精神。”
暖烘烘的太阳晒着，马车摇摇晃晃，余坤安的眼皮子又开始打架，迷迷糊糊还真睡着了。
可惜没睡多会儿，马车又咣当一声，碾过一块突出路面的大石头。车板猛地一抖，余坤安整个人被颠得滚了半圈，咚一声，尾巴骨狠狠撞在硬邦邦的车挡板上。
余坤安瞬间痛醒，捂着屁股直抽冷气，““卧槽！又撞上了！痛死个人！”
这下他再也不敢睡了，老老实实坐在草垫子上，揉着痛处，跟余二哥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
马车上坡又下坡。等他们终于赶到鹿鸣村昨天约好的收货场地时，好家伙！那不大的场坝上，早就乌泱泱挤满了人！
都是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大家伙七弯八拐沾亲带故。
有真提着竹篓、挎着篮子，里面装满了新鲜金银花的；也有空着手，纯粹来看热闹、探虚实来的。
他要来村子收金银花的消息昨天就已经传开了，就是有些人听了半信半疑。
虽说改开的风吹了几年，可这大山里头，多数人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靠死力气挣饭吃。
这年头，能现钱结算的活计少得可怜。昨天听说有人进村出钱收这漫山遍野、不值钱的金银花，一天运气好的话就能挣个五六块！
将信将疑的村民想着反正上山摘花也不费啥功夫，昨天下午就麻溜上了山，要是卖不掉，自家泡水喝也不亏！
也有人死活不信有这好事，今天下午都巴巴地跑来场坝，就等着看这余坤安到底来不来。
“我去……这么多人等着呢？”余坤安看着场坝的一堆人，着实吃了一惊。
翘首以盼的村民们一看到他们的马车出现，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不是哄人的！”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声音里透着惊喜。
“哈哈哈！小伙子，说话算话，真的来喽！”昨天帮着余坤安宣传的汉子徐大生第一个挤上前，嗓门洪亮。
“这下可好了！我家昨天加今天摘的，少说也有二十斤！卖了钱，我立马去换把新镰刀，割麦子正好用上！”一个大婶拍着背篓，满脸喜色。
“唉！我昨天鬼迷心窍没信，就让我家大姑娘一个人上山，才摘了三四斤……不过也能换一两块钱嘞！”旁边一个妇女又喜又悔。
昨天帮着余坤安宣传的那几个村民，此刻更是长长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要是人今天没有如约过来……
余坤安利索地跳下车，掏出兜里的香烟，给昨天帮忙的几位汉子一人敬了一支：“大哥，昨天真是麻烦你了！都忙忘了问，大哥咋个称呼？”
“嘿，我叫徐大生！你喊我大生哥，喊老徐，都行！”汉子接过烟，憨厚地笑着。
“大生哥！我叫余坤安，这是我二哥，余坤志。”余坤安赶紧介绍。
“嘿！你们两一看就是亲兄弟，挂相得很！”徐大生打量着兄弟俩。
看着眼前急着过秤换钱的人群开始往前挤，甚至有人为了往前争吵起来，余坤安知道不能耽搁了。
他和余二哥手脚麻利地把带来的杆秤、竹筐、账本都收拾出来。
那些提着金银花的村民，忙不迭地把自己的背篓、提篮往前挪，生怕落了后。
没带花来看热闹的，则自觉地退到一边，伸长脖子继续观望。
眼看前面乱糟糟挤成一团，余坤安赶紧扯开嗓子喊：“各位叔伯婶娘，大哥大姐！都别朝前挤！麻烦大家排个队，一个一个来，我们保证都收完！”
兄弟俩分工明确，余坤安负责检查金银花品质、记账、付钱，余二哥则负责过秤、再把收好的花装进带来的大麻袋。
排在最前面的汉子紧张地把背篓递过来。
余坤安把金银花倒进大竹筐里，仔细翻看——花苞饱满，里面干干净净，没掺杂什么绿叶杂草，看得出是精心挑拣过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把竹筐推给余二哥。
余二哥动作熟练，麻利地挂上秤钩，秤砣一拨拉，大声报数：“7斤4两！”
余坤安立刻在账本上记下斤两，然后飞快地在身上的钱袋子里捻出几张纸币和硬币：两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两张两毛的，还有一个五分和一个一分的硬币。
他把钱递到汉子手里：“大哥，两块九毛六分钱，拿好了！”
“哎！哎！好！好！”汉子一迭声地应着，粗糙的手指紧紧攥住那几张票子和硬币，转身就朝后面激动地喊：“真的给钱了！快三块钱嘞！”
有了这第一炮打响，后面排队的人群更加激动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掂量着自己带来的数量，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能换回多少钱。
连续称了三四个人之后，那些原本来看热闹的村民，再也站不住了！
“哎哟喂！真的能换钱！还等啥子！”不知谁喊了一句。
“快走快走！赶紧上山！再磨蹭，就成饭喂到嘴边都不会吃的傻子咯！”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大半，都是急吼吼往家跑，准备抄家伙上山摘花的。
不少人心里懊悔得直拍大腿：“亏了亏了！昨天要是上山，少说也能多挣好几块啊！”
余坤安和余二哥忙得团团转，额头冒汗，根本无暇顾及那些散去的人影。
偶尔也有想浑水摸鱼、在花里掺些叶梗增重的。余坤安懒得费口舌掰扯，直接指着筐里的杂质，直接让人到边上收拾干净了，重新排队。
对方见他态度坚决，又急着换钱，也只好讪讪地照做。
“安子！记一下，这位婶子，金银花22斤！”余二哥那边又报来一个重量。
“好嘞！八块八毛钱！”余坤安嘴里应着，手上飞快地数出四张两块的、四张两毛的，递过去。
“八块八？！”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天爷！她家咋个摘了这么多？”
“呵呵！”那婶子接过钱，脸上笑开了花，手指沾了点唾沫，熟练地点了一遍。
“昨天今天，我们全家老少齐上阵，都钻山沟里摘去喽！”
余坤安顾不上听这些，又接过下一个人的篮子倒花检查。
他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带了二哥来！要是自己单枪匹马，今天非得累趴在这不可。
兄弟俩马不停蹄，一直忙活到下午六点多，日头都偏西了，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村民。
再看马车上，几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已经塞得满满当当，散发着金银花特有的清苦香气。
两人累得腰酸背痛，这才得空一屁股瘫坐在车辕边，各自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
余坤安靠着车板，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感觉脑子都嗡嗡作响：“卧槽，总算是忙完了……这算账的活，真不是人干的！脑壳都要算炸了！”
余二哥也累得够呛，但更佩服余坤安：“还是你脑瓜子灵光！算盘都不用打，张口就来，又快又准！”
提到算账，余坤安是真觉得不方便：“算盘那玩意儿我玩不转。下次进城，高低得买两个计算器！一个放屋里，一个随身带，这要收东西还真得随身备一个。”
“余兄弟！忙完啦？”
徐大生的声音传来。只见他领着一个穿着约莫五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这汉子余坤安早就注意到了，从他们开始收货起，就一直在不远处默默打量着。
“大生哥！刚忙完。”余坤安赶紧站起来。
徐大生指着身边的中年汉子，“余兄弟，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村的村长，跟我一个姓，徐村长。也是我本家的大伯。”
原来是村长！怪不得刚才一直在观察他们。
余坤安心里了然，忙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徐村长好！”
徐村长接过烟，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哎，余老板客气了！昨天听大生说你们要来收金银花，我就是特意过来认认人。好事情啊，给乡亲们多个进项。”
余坤安连连摆手，“徐村长，你可千万别喊老板！叫我安子，或者小余就行！”
徐村长从善如流，“那好，安子！你也别喊我村长了，沾了年级的光，不嫌弃就喊声徐叔吧。听说你是余湾村人？你们村长是不是余朝山？”
“哎哟，徐叔，你认识我们余村长？”余坤安有些意外。
“认识认识！公社开会碰过好几次面，老熟人了！”徐村长笑道。
“呵呵，那真是缘分！”余坤安也笑了。
徐村长看看天色，热情地邀请道：“安子，坤志，这都啥时候了，天都快擦黑。你婶子饭都做好了，粗茶淡饭，就在我家对付一口，歇歇脚再回？”
余坤安抬头看看西边只剩一抹红霞的天际，婉拒道：“徐叔，谢谢你好意！这会儿天光还能赶路，再晚点就真看不见了。今天出来也没跟家里打招呼，要是夜不归宿，家里人该着急上火了。”
“那……路上太黑的话，在我家凑合一晚也行嘛！”徐村长还是热情挽留。
“真不用麻烦徐叔了！家里人惦记着呢。”
“那好吧！天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路上当心点！”徐村长也不再强留。
兄弟俩把几大麻袋金银花在车上码放整齐，用麻绳绑好，跟徐大生和徐村长道了别，便赶着马车返程。
这一麻袋金银花少说也有四十来斤，一下午竟收了六七百斤！晒干了能有一百多斤干花，算下来，刨去成本，这一趟也能挣个四五十块。
余坤安盘算着，今天很多人还不信，没来卖花。现在消息坐实了，明天来卖金银花的人肯定更多！照这个势头，金银花的花期还能持续个把月。
要是干满一个月……嘿，一千多块钱就到手了！想到这儿，浑身的疲惫仿佛也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