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一代更比一代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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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还是余二哥赶车。走到半道,天就已经黑透了,墨蓝色的天幕上挂起了星星。

兄弟俩只能靠着一只手电筒的光柱,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继续前行。

等他们终于回到家,再把那几百斤金银花一袋袋搬下来,摊开在院子里铺好的竹席上,余坤安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这一天,弯着腰收货、扯着嗓子维持秩序、一刻不停地心算记账……简直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磨炼。

他直接瘫坐在门槛上,望着满院的星光和晾晒的花草。

他大爷的,这钱挣得是真辛苦!等攒够了钱,老子非得天天搂着媳妇儿,过几天舒坦日子不可!

等坐到饭桌前,看着满桌的饭菜,他却没什么胃口。

倒是余二哥,应该是饿狠了,端着碗大口扒饭,吃得喷香。余坤安受他感染,不知不觉也把一整碗饭干了下去。

“安子,整点酒?解解乏,晚上好睡觉!”余二哥提议。

“整!”余坤安正想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老太太不用他们动手,起身去里屋抱出一个玻璃坛子,里面泡着青黄色的橄榄。

她给兄弟俩一人倒了小半碗橄榄酒。清冽的酒液带着浓郁的橄榄果香,几乎盖过了酒气。

这香味儿把旁边玩耍的余文涛几个小崽子全勾了过来。小家伙们围在桌边,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碗里金黄的液体,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咋个?想喝?”余坤安故意逗他们。

“嗯!想!”几个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胆子不小嘛!还想学大人喝酒!”

余文涛舔舔嘴唇,“嘿嘿,老叔,这个酒好喝不?闻着好香哦,像汽水!”

“你猜猜好喝不?”余坤安憋着笑。

“我们又没喝过,咋个晓得嘛!”孩子们急了。

“那……想不想尝尝味道?”余坤安逗他们。

“真的可以尝?”几个小家伙眼睛唰地亮了,满是期待。

余坤安看逗得差不多了,这橄榄酒度数虽高,但泡久了回甜回甘,给孩子们沾沾嘴唇尝个味问题不大。

他端起碗,挨个让小家伙们小心翼翼地抿了一丁点,真的只是一丁点,嘴唇沾湿而已。

“哇!是甜的!不是辣的!”小家伙们咂咂嘴,惊奇地叫起来。

“老叔!再给一点点嘛!”尝到甜头,胆子也大了。

余坤安赶紧把碗拿开,“不行不行!等你们长成大人就能喝了!现在只准尝个味道,晓得不?”

一旁正盛饭的余母看见,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放下碗筷就过来赶人:“不干点正事!小小年纪就逗他们喝酒,想让他们变成小酒鬼?”

她一边说一边挥手把几个意犹未尽的小家伙轰开,“去去去!一边玩去!别靠近酒碗!”

余坤安嘿嘿笑着,也不反驳。他也是从小孩过来的,知道孩子们的好奇心,堵不如疏。

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们沾一点点,尝个新鲜,知道了是啥味儿,反而不会老惦记着偷偷去尝了。

小半碗橄榄酒下肚,余坤安虽然没醉,但是脸上就浮起红色。

他把今天收金银花的流水单交给王清丽记账,王清丽看他那样子,便催他:“你要不要去屋里早些歇歇,都上脸了。”

“嗯,也行!”

回到屋里,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顶崭新的白色尼龙蚊帐,还有好几匹素净的布料。

余坤安凑过去,“媳妇儿,这些是阿娘今天帮你买的?”

王清丽摇摇头,脸上带着笑意,“不是的!是娘自己掏钱,给咱们几家都添置的。她说这季蚕茧卖了点钱,就给大家买了蚊帐和新布料,等得闲的时候给家里人都做身新衣裳。”

余坤安夸张地挑挑眉,“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娘这回不抠搜了?舍得花这钱?”

王清丽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你怎么说话呢?娘那是会打算、会过日子,要不是有娘算计着过日子,你们能……”

余坤安故意咂嘴,“啧啧啧…一顶蚊帐几匹布,就把我媳妇儿收买得服服帖帖,净替她说好话?”

“不会说话就直接闭嘴吧你!”王清丽白他一眼,接着说起自己的打算,“娘说等夏收完,想再养一季秋蚕。我在家也闲着,想着跟娘搭把手,多养几张蚕也能补贴家用。”

余坤安一听就皱起眉头:“还是算了吧!养蚕那活儿累人得很?起早贪黑的!再说你这肚子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大,哪还能到处忙活?到时候谁给你爬树摘桑叶去?累着我小闺女咋办?”

王清丽想想也是,便道:“那……就先算了。”

余坤安拉过她的手,语气认真,“媳妇儿,你就安安心心养胎,咱家赚钱的事儿有我呢!你瞧瞧你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这功劳比挣钱还大!”

“男人赚钱,女人花钱,天经地义!你想吃啥、穿啥、用啥,尽管买!你男人养得起!”

“还尽管买?”王清丽被他逗笑了,戳戳他脑门,“咱家有你一个手散的就够呛了!要是两口子都大手大脚,日子还过不过了?”

“嗨,就这些吃喝能花几个钱?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敞开了花……”余坤安拍胸脯保证。

“行行行,我花!”王清丽笑着收拾桌上的纸笔,“那你可得努力挣钱,不然真不够我花的……”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余坤安一把拉住她:“哎,媳妇儿,这天都黑了,去哪儿?”

“去阿奶屋里看看,顺便帮她把新蚊帐挂上。老人家眼神不好,自己弄不稳妥。”

余坤安不乐意了,“啧!媳妇儿,你眼前这么大个活人看不见是吧?这种爬高上低的活,不使唤你男人怎么还自己上啊?你坐着,我去!”他边说边站起来。

“你才喝了酒,行不行啊?”王清丽有点担心。

“就小半碗果酒,跟糖水似的,哪能醉?”

余坤安哭笑不得,自己在媳妇儿心里这酒量是有多差?

他凑近王清丽,笑嘻嘻地说:“媳妇儿,听过没?男人做家务,将来能暴富!顾家的男人才是挣大钱的料!这福气,我得接着!”

王清丽笑着推他,“行行行,那你去吧……”

余坤安推开老太太屋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老太太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抚摸着那顶叠放整齐的白色尼龙蚊帐。

她布满厚茧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尼龙纱,动作轻得怕刮坏了这金贵物件,眼眶微微泛红。

老太太屋里总是收拾得干净利落,加上王清丽勤快,时常给她换洗床单被套,一点没有老人屋常有的陈腐气。

余坤安放轻脚步走过去,“阿奶,这是感动哭了?我阿娘今天难得大方一回,又是蚊帐又是新布料的。”

老太太赶紧抹了下眼角,佯怒道:“没大没小的,你娘也是你能编排的?”

“哎哟喂!阿奶,你老这么快也被我阿娘收买啦?我不是你最稀罕的宝贝孙子啦?”

老太太被他这耍宝样逗笑:“你这孩子,净胡说!阿奶是高兴!是真高兴!”

苦了大半辈子,熬到如今儿孙孝顺,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还能用上这么稀罕的蚊帐,穿上新衣裳……

老太太心里暖烘烘的,只盼着自己身子骨硬朗,多活几年,看着家里越过越红火。

“高兴就好!你老就坐着高兴,看孙儿给你把蚊帐挂上!”

余坤安说着,找到准备好的尼龙绳。新蚊帐四角和中间都有结实的布环。

他爬上凳子,利索地把绳子穿过房梁,再系牢蚊帐的布环。

不一会儿,一顶洁白轻盈的蚊帐就像个小帐篷似的,稳稳当当地罩住了老太太的床铺,把床变成了一个朦胧又私密的小天地。

“哇!阿爹!阿祖!”刚刚跑进屋在旁边好奇看着的余文源和余文洲欢呼起来。

余文源一把撩起垂下的蚊帐,把自己整个脑袋蒙进去,“我要睡这里!像住在白房子里!”

“我也要!我也要跟祖祖睡!”余文洲蹦跳着,也往蚊帐里钻。

“真的?”余坤安眼睛一亮,强压住嘴角的笑意,“今晚你们两个都不跟我和你们阿娘睡啦?说话算话哦?”

“算话!算话!”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扒着蚊帐不撒手。

“要得!”余坤安心里乐开了花,生怕他们反悔,一手一个抄起儿子,“走!阿爹先给你们洗白白,香喷喷地再送过来给阿祖!”

他简直巴不得这两个小电灯泡从此就在老太太屋里睡觉。

伺候完两个儿子洗漱,把他们两只洗干净的小猴儿丢回老太太床上,余坤安又速度地回屋拿来他们的小枕头。

王清丽在屋里听着动静,看着丈夫那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儿子的积极样,又好笑又无语。

余坤安安顿好儿子,喜滋滋地回到自己屋,正对上王清丽揶揄的目光。

“媳妇儿,”他凑过去,压低声音,眉飞色舞,“高兴吧?总算把俩碍事的小崽子分出去了!咱们这床的蚊帐过两天再挂,让他们多在阿奶屋里赖几天!”他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王清丽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人,心思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余坤安才不管,一想到晚上能清清爽爽抱着媳妇睡个好觉,他就浑身舒坦。

他搂住王清丽,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气息热热的:“媳妇儿,良宵难得,咱俩……是不是得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唔……”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庆祝臭小子们自觉分床啊!这么大的喜事,不得好好……庆祝一下?”余坤安的手开始不老实。

“你……你小心点……”王清丽喘着气,抓住他乱动的手,“肚子里还有小的呢……”

“晓得晓得,我有数……”余坤安含糊应着,小心地让她侧过身,动作却带着久违的热切和温柔。

几个月了,再加上今晚没了两个小捣蛋在旁边,他实在有些忍不住。

许久之后,王清丽才气息不稳地趴在枕头上,转过头,眼波流转地狠狠剜了余坤安一眼。

但这刚温存完,那眼神哪还有半分凶狠?水汪汪的,倒像撒娇。

余坤安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又亲了亲她汗湿的鬓角,小声问:“媳妇儿……再来一次?”

“滚~”王清丽有气无力地推他。

“得令!”余坤安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拍拍她的背,“不闹你了,乖乖睡觉。”

他也知道媳妇儿有孕在身,不敢太过,今晚已是难得的放纵。

第二天一早,余坤安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地起了个大早。

家里起得最早的永远是老太太。余坤安钻进伙房,帮着老太太烧火煮粥。

两个分床的儿子和媳妇都还在睡。看看天色还很早,他打算出门溜达一圈。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清凉,薄雾像轻纱一样笼着田野和村庄。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离下地最忙的时辰还早,路上静悄悄的。

田里的油菜籽粒饱满,再过半把个月就能收割了。

余坤安在熟悉的村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呼吸着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只觉得浑身舒泰。溜达了一圈,才慢悠悠地晃回家。

路过老屋旁的池塘时,正看见余父拿着根细竹竿,熟练地把一群鸭子赶下水,鸭子嘎嘎叫着,扑腾起一片水花。

……

一家人围坐着吃了顿简单的早饭。饭后,余坤安他们便扛起农具下地。余文波几个大点的孩子也没闲着,牵着家里的牛和羊,排着队跟在大人后面。

家里的几个孩子在放牛羊这事儿上倒是说话算话,当成了自己事情。

不仅每天按时牵出去,还央着余父用棕榈皮做了几把小刷子,有空就刷刷牛羊的皮毛,把它们打理得油光水滑。

“啧啧,不错不错!”余坤安回头看着几个认真干活的小身影,半开玩笑地对余父说,“阿爹,瞧他们这样子,明年是不是能多添几只羊给他们放?”

余父一听,眼一瞪:“咋个?你还真想让他们在家种地放羊啊?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供他们好好念书的吗?”说完还不忘送儿子一个白眼。

余坤安笑嘻嘻地辩解,“哎,两不耽误嘛!这不还没到上学年纪嘛!在家放放羊,锻炼锻炼,说不定还能把以后几年的学费钱都挣出来呢!这叫自食其力……”

余父气得扬起手里的烟袋锅作势要打,“你个混账!怎么当爹的?老子当年再难也没让你小子自己去挣学费!你倒好,盘算着让我孙孙们自己挣?咱家缺那三瓜俩枣的学费钱?”

余坤安灵活地跳开一步,嬉皮笑脸,“哎呀,阿爹!老话不是说一代更比一代强嘛!我儿子侄子比他们老子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能自力更生,这是好事啊!说明咱家孩子出息能干!”

余父被他这歪理气得瞪眼,“老子看你就是欠抽!你再气我试试?!”

“哎哟,阿爹,你老都多大岁数了,消消气!上了年纪的人,可不能动不动就动肝火!”余坤安一边躲一边劝。

“没你这个混账气我,我能动气?!”余父吼了一嗓子。

“得嘞!我这就消失,立马消失在你老人家眼前,省得碍眼!”余坤安见好就收,笑嘻嘻地一猫腰,麻溜地钻进了自家庄稼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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