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伤害加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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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地里,日头火辣辣地照着,大伙儿都埋着头忙活,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衣裳后背洇湿了一大片。

下午半晌,余晓雅领着几个小不点,拎着水壶来地里送水。

天气实在太热了,就连刚从井里打上来冰凉的井水,送到地头时也变得温吞吞的了。

几个小崽子送完水也没急着回家,全都躲到田边大树的阴凉底下,撅着屁股看蚂蚁搬家。

余文洲还把他的小白菜从兜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树根旁,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跟小乌龟说着啥。

啧啧!能随身携带的小同伴,看来会成为他近期的新宠了!

余坤安直起腰捶了捶后背,环顾一圈,忽然觉出点不对劲:“晓雅,你哥和阿泽呢?怎么没见他俩?”

他心想,这两个免费小劳力居然没来,难不成是想偷懒耍滑?

这可不行,必须抓回来好好尝尝生活的苦!

余晓雅用手指戳着小乌龟的龟壳,细声细气地回答:“涛哥和泽哥还在家写作业呢,说做完作业就过来。”

“写作业?”

余坤安眯起眼,想起余文涛那小子之前可是拍着胸脯说作业早写完了的。

这臭小子,分明是找借口躲清闲!

余坤安不动声色地把割下来的油菜一捆捆抱到岔路口停着的马车上。

装满了整整一车,这才赶着车往家走,打算顺便去揪那两个免费劳动力回来继续干活。

“我倒要看看,是真用功还是假用功。”

回到家,他路过书屋窗户时,他特意往里瞅了瞅。

嘿,俩小子还真趴在窗边的书桌上,埋着头写写画画,一副专心致志写作业的样子。

王清丽正从后院喂完鸡过来,瞧见他这副探头探脑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别看啦,俩孩子乖着呢。先前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就钻屋里一直写到现在,可用功了。”

余坤安没吭声,心里琢磨着事情。

他拿了毛巾,压水井边接了盆凉水,舒舒服服地洗了把脸,打算进屋视察一下,然后再押着俩小子下地。

他也没特意放轻脚步,直接推门进去。

正专心致志写作业的两人像是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激灵,手忙脚乱地想藏什么东西,又强装镇定地抬头打招呼:“老、老叔……你是来叫我们干活的吗?马、马上就好!”

余坤安眼尖,早就瞥见他们的小动作,分明是往书本底下塞了啥玩意儿。

他心里疑窦顿生,面上却不显,慢悠悠地踱过去。

只见桌边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作业本。

“嗯?”余坤安拿起最上面一本,“你俩不是早说作业写完了吗?这又是在做什么作业呢?”

余文泽眼神飘忽,抢着回答:“我们在复习功课!”

余文涛赶紧补充:“我、我的作业还差一点点,马上就好!”

余坤安随手拿起一本数学作业翻看。

上面都是些加减乘除的算式,写得倒是工工整整。他点点头,作势要放下。

两个小子见状,明显松了口气,偷偷交换了个逃过一劫的眼神。

可就在这时,余坤安动作忽然一顿……

乘除?一年级啥时候学这个了?

他猛地重新拿起作业本,仔细一瞅封面上的名字,“张顺海!?”

两个小子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老实交代还是我问你们答,先说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余坤安把作业本拍在桌上,目光在两张惊慌的小脸上扫来扫去。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叔……”余文涛叫了一声,后半句就卡在了喉咙里。

余文泽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估摸着还在想怎么圆话。

余坤安一把挪开桌上堆着的书本,底下赫然放着他从城里买回来的那个巴掌大的计算器!屏幕还亮着刚才算到一半的数字。

“还不老实说!”余坤安声音沉了下来。

余文涛吓得一哆嗦,举起手,声音发颤:“老叔,我交代!我全都交代!但、但是……能不能先说好,我们老实说了,你、你不能打人……”

“啧啧啧,”余坤安气笑了,“胆子肥了啊,还敢跟我讲条件?”

他心里暗骂,这小子真是体重六十斤,肥胆五十九斤!

不过,收拾人的法子可不止他亲自动手这一个。

小子,你们还是太天真!

“我一般不打人。”余坤安抱着胳膊,故意慢悠悠地说。

“真不打?”余文涛眼睛亮起一丝希望。

“说不说?”余坤安眉毛一竖。

“说!说!这些作业本……不、不是我们的!……”

余文涛立马怂了,像是竹筒倒豆子般,和余文泽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情交代了个底朝天。

所以,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他买的计算器!

事情就是余文涛对计算器很好奇,趁之前余坤安教王清丽她们用的时候偷偷学会了,后来还又跑去请教了王清丽几次。

结果就是他不光自己的数学作业做得又快又准,还开拓了业务,把一二年级那些不想写作业的同学的数学本子都揽了过来,代写一次,收费两颗玻璃弹珠。

这生意最开始是余文涛一个人干的,后来被余文泽发现了,俩人干脆合伙经营……不对,是狼狈为奸!

这地下工作已经开展了一个多星期,连天天一起上下学的余晓雅都没发现,这谍战工作搞得还挺像样!

余坤安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强忍住手痒的冲动,板着脸问:“所以,你们现在知道错了吗?”

余文涛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脸色,竟然小声嘟囔:“老叔,不是你说了嘛……要善于借力……计算器比我们用竹片子算得快多了,还准……”

余坤安:“我说了吗?”

“说了的……!”俩小子异口同声。

余坤安顿时觉得血压有点高,手更痒了……非常想揍人!

“老子不是叫你们投机取巧、耍小聪明!你们说说,考试的时候能让你们带计算器吗?啊?一个个没学会走就要学着跑了?”

“知道你们小学为什么不能用计算器不?”

余文涛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计算器太贵了嘛,好多人买不起……”

余坤安一听,差点气笑,血压又往上蹿了蹿:“你小子别跟我扯这些!送你们去上学,是为了让你们真真正正学到本事!只有装进自己脑壳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计算器只是个工具,工具是死的,人是活的!本事和工具,你俩分得清不?”

他喘了口气,继续训:“本事是自己的,走到哪儿都丢不了!工具是外头的,没了就没了!学习的意义,就是叫你们哪怕赤手空拳,靠自己的真本事也能成事!”

可看着俩小子还是一脸懵懂、似懂非懂的样子,余坤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咋还能跟这俩小屁孩子讲这些大道理呢?自己小时候不也一样,这种话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听不进去。

得,还是换点他们能听懂的吧。

于是他干脆说:“考试不让用计算器,所以你们必须靠自己真本事算!既然你俩这么热心肠,还有闲工夫帮别人写作业,那肯定是特别爱学习喽?行!从明儿起,每天再加两页大字练习!家里的杂活,喂鸡、扫地、收拾柴火,也给你俩多分点!好好干!”

“现在,别磨蹭了,赶紧跟我下地干活去!”

余文涛一看他们老叔好像真没动手的意思,又有些蠢蠢欲动了,小心翼翼地问:“老叔……那,这些别人的作业本怎么办?我们都答应人家了……要是没写完,星期一上学他们准得挨老师揍……”

余坤安:“哟嗬?还有空操心别人?先操心操心你们自己吧!放心,在他们挨揍之前,你俩肯定先有得受!”

“老叔!你说好了不打人的!”俩孩子异口同声地叫道。

“嗯,我说了,我不打。”余坤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让你们亲爹亲娘来打!

余坤安才不管俩小子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一手一个,拎着胳膊就把他俩提溜出了门,往地里赶。

王清丽看着他把本来乖乖写作业的孩子拉走,一脸不赞同:“哎,你这是干啥呀……”

余坤安也没多解释,只摆摆手:“没事儿,地里活多,让他俩出出力,放松放松脑子。”

到了地里,余坤安揪了根野草叼在嘴里,悠闲地往马车辕上一坐,盯着俩刚干了坏事、此刻一心想着“积极劳动争取宽大处理”的小子,一趟趟地把捆好的油菜抱过来,堆到车板上。他只负责最后搬上马车。

俩小子吭哧吭哧卖力气的样子被余母他们看在眼里,还真得到了几句夸奖:“哎哟,今天阿涛和阿泽真勤快!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俩小子被夸得有点心虚,只能干笑两声,更加卖力地干活。

等天色几乎被夜幕吞没,大伙儿才收工。余坤安赶着最后一车油菜走在最后。

余文涛和余文泽干了一下午重活,累得都耷拉着脑袋,但见余坤安一直没再提那件事,心里慢慢放松下来,以为这事儿大概、也许、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吃过晚饭,余坤安单独找了余大哥、余二哥,又顺便跟余大嫂、余二嫂唠了唠家常,不经意间就把俩小子干的好事漏了个一干二净。

没错,就是明晃晃地告状!

于是,刚吃完饭,正想着去院里荡会儿秋千的余文涛,屁股还没挨到秋千板,就听见他娘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余!文!涛!你个背时娃儿!给老娘滚过来!”

余文涛吓得一哆嗦,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原地转圈琢磨着往哪儿躲。

一眼看见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笑得一脸灿烂的余坤安,他顿时明白了,哀嚎一声:“老叔!你坑我们!”

另一边的余文泽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睁睁看着他娘手里拎着根细竹条,风风火火从屋里冲出来,精准地揪住他的耳朵:“小兔崽子!长本事了啊!走!回家!……”

没一会儿,隔壁院子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哎哟!爹!娘!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哎呦喂……”

余晓雅和几个小的被这动静吸引,一个个猫着腰,悄咪咪地蹭到院门边,扒着门缝往里瞧男女混合双打的热闹场面,嘴里还配合着抽气声。

俩小子这回结结实实挨了顿教训。

等隔壁院子终于消停下来,余坤安才揣着一瓶红花油,晃晃悠悠地过去进行亲切慰问。

刚出院门,就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摊晒的油菜杆上,双双仰着头,以四十五度角的忧伤姿势望着墨蓝色的夜空,沉默的忧伤。

余坤安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哟呵,你俩在这儿喂蚊子呢?凉快不?”

俩小子同时扭过头,对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余文涛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控诉:“老叔!你不讲义气!说好了不打人的!”

“就是!”余文泽在一旁小声附和。

“是啊,我说了我不打嘛,”余坤安一脸无辜,“我确实没动手啊,对吧?”

“那你怎么还告状了?我们屁股都被打开花了!”

“啧啧啧,”余坤安凑近点,“所以呐,你俩现在长记性了没?知不知道为啥挨这顿打?”

俩人有气无力、拖长了声音回答:“……知——道——了——”

余坤安把红花油塞过去:“唉,伤在你们身,痛在老叔心啊!我这不是赶紧给你们送温暖来了嘛?赶紧互相揉揉,活血化瘀,好得快!”

“怎么样?老叔我还是很心疼你们的吧?有没有很感动?”

余文涛、余文泽:“……”

他俩狐疑地看着老叔那怎么看都像是没安好心,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啥。

要是俩孩子的词汇量再丰富点,大概就能找到合适的词了,比如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奸巨猾、或者借刀杀人、幸灾乐祸!

余文涛接过红花油,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老叔!我们刚才商量好了!要跟你绝交三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看在你来送药的份上,改成绝交一天!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跟你说话了!”

说完,还郑重其事地把头扭到一边。

余坤安:“噗……!”还挺有原则!

他忍着笑,站起身:“行行行,听你们的!那你俩继续在这儿喂蚊子吧,我先回去了啊!”

他憋着笑,优哉游哉地回了院子。

老太太正站在屋门口,看到他回来,忙问:“安子,给阿涛他们抹上药没?他爹妈下手没轻没重的,孩子那么小,哪能那么打?打几下知道错就行了呗,我听着那动静都心惊。”

平时家里教育孩子,老太太一般不多插手,但刚才结束后她去老大院子看了一眼,看到丢在门口的细竹条都抽裂了,心疼得不行,赶紧找了药油让余坤安送去。

余大哥余二哥他们刚才已经被老太太念叨了好一阵了。

“阿奶,您就放心吧。那俩小子皮实着呢,睡一觉,明天保准又活蹦乱跳,满村疯跑了!”余坤安连忙安抚老太太。

这话倒没错。第二天,俩小子果然又生龙活虎了。

只不过,因为他们单方面宣布的绝交期限还没过,一整天都绷着小脸,没跟余坤安说一句话。

但俩人倒是各自憋出了一份两百字的认错书,扭扭捏捏地让余文波转交给了余坤安。

余坤安拿着那两张写得密密麻麻、还有不少拼音和错别字的纸,看得哭笑不得。

他仔细收好,夹进了书里,这可是难得的“黑历史”,必须好好保存,将来等他们长大了,这都是童年回忆啊。

至于那些找他俩代写作业的学生,据余晓雅星期一放学回来说,一个没跑掉,全被老师查出来了,每人结结实实挨了十下手板心。

余文涛和余文泽也不例外,而且因为他俩是主犯,老师还贴心地给他们额外多加了一倍的家庭作业。

惩罚加倍,伤害加倍,想必这记性,也该是加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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