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雄鹰岭来了个年轻人(2)(1 / 1)
火把在岩壁上投出参差的光影,七个猎人贴着潮湿的洞壁缓步推进。
爱勒尔的鹿皮靴碾碎薄冰,自小的狩猎经验让他嗅到了危险——那种混着腐肉与野兽腺液的气味,正从洞穴深处涌来。
但对猎人来说,危险往往也意味着前进的方向。
“齿间距超过三寸三。”
爱勒尔用匕首丈量着岩壁上的爪痕,颤抖的尾音裹着惊奇的小调。
洞穴深处突然传来碎石的滚落声,在第三道弯折处,爱勒尔发现了一具残躯。
他的左腿斜插在兽骨堆里,膝盖以下只剩被反复啃咬的断骨。
三只岩松鼠正在撕扯冻硬的肠子,当火光照来时仓皇钻进了岩缝。
猎队的首领、先前那个骂骂咧咧的男人古斯塔夫低下腰去、语气凝重:
“是牧羊人约恩斯,半个月前的失踪者,我们一直没能找到他的下落。”
古斯塔夫的同伴、陷阱大师托尔森半跪在地,食指摩挲着冰层下的足迹:
“右前掌有旧伤!就是那只掉进陷阱的母狮!”
爱勒尔则知道得更多,他抓起一把掺雪的碎骨,向众人示意道:
“这些齿痕来自不同时期,但最近的一次也就在半个月前左右了。”
“除了成年山狮的啃咬痕迹外,这些碎骨上残留着许多太过细密的齿痕。”
“再考虑到这位无辜受害者的残躯啃噬状况,这只带崽的母狮很可能已经离开这片区域了。”
驯犬师布洛瓦闻言挑了挑眉,有些不服气地捞起一把地上的碎骨,凑近火把仔细观察了一阵……
最终还是默默洒掉了这些碎骨——布洛瓦必须承认这小子说的大概率是对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古斯塔夫将老搭档布洛瓦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默默检查着腰间别着的斧子——淬火的斧刃在火光下泛起水一样的波纹,这斧头曾砍断过发狂的林野巨熊的脊椎——低喝一声:
“全体戒备!我打头!继续前进!”
……
在洞穴的第五道弯折处、也是洞穴的尽头,一只洞穴山狮幼崽的尸体验证了爱勒尔的猜想。
猛兽鲜少在人类的地盘活动,更遑论以人类为食。
但刚刚开发的雄鹰岭、带崽的母兽……恰恰满足了“反常”的两个必要条件。
众人在这刚刚废弃不久的巢穴里搜索了一通,托尔森布下陷阱,布洛瓦采集了一些毛发和分泌物,药剂师居里克负责断后、消除众人留下的气味痕迹……
“母狮的领地与公狮重叠,既然有幼崽,那么雄鹰岭一定还有一头公狮。”
“我们在外围继续追捕、封锁,山狮有可能迫于压力返回这里——吃过人肉的猛兽绝对不能活着!”
古斯塔夫一边解释着一边对着爱勒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欢迎你加入雄鹰岭猎队,哪怕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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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钻出洞穴,已经是黄昏时分——洞外还有五名年轻的猎人负责警戒。
今夜是赶不回土楼了,一行人另选了一处背风高坡安营扎寨。
爱勒尔打眼看去,这是一个规制完整、章法严谨的精锐猎人小队。
领队古斯塔夫与驯犬师布洛瓦都是从附近的男爵领地迁移过来的——看在两十银币的“安家费”、一封自由民的赦免令以及一间有五个房间的屋子的份上。
草药师兼职野外医师的居里克是河谷镇的原住民;擅长制作、埋设陷阱兼职队伍临时铁匠的托尔森则是斯瓦迪亚难民出身。
另外两名熟练的弓箭手同样是从荆棘领内部迁徙过来的猎户。
剩下的五名年轻人则是招募来的斯瓦迪亚青壮,和大部分学徒一样,主要负责打杂后勤之类的工作。
这些人的出身与背景,便是当下雄鹰岭人口结构的一个缩影。
借着篝火的微光,爱勒尔掏出纸笔,记录着自己的见闻。
年轻的伊万凑了过来,肩头抵着爱勒尔的肩头,眼里满是好奇与羡慕:
“爱勒尔,你会读写?”
不算小的嗓门当即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我说了,”爱勒尔轻笑一声,合上自己的记事本,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古斯塔夫,“我是白马山来的技术员,哪有技术员不会读写的?”
“至于打猎,那是我从小的生活。”
“感谢李维少君大人,感谢谢尔弗,让我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古斯塔夫再无疑虑,像爱勒尔这样年轻又经验老道的猎人,只能是从小耳濡目染、做不得假;这样的年轻人又能读会写,要么是贵族/教会出身,要么就只能是荆棘领的少君大人培养的那些个“技术员”了。
古斯塔夫一家的新居、五号土楼,就是在这些技术员的指导下如火如荼地建设中;他们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就是最明显不过的“防伪标识”。
而在爱勒尔的身上,古斯塔夫看到了这种独特的气质,比营地的篝火还显眼。
“「伊万」,”爱勒尔用树枝在地上勾划出年轻猎人的名字拼写,“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伊万。”
“爱勒尔先生,我叫‘霍伯特’,能不能……”
“还有我,我叫‘哈米克’……”
另外几个年轻人见状也大着胆子凑了过来,想“看一看”自己的名字。
这些年轻人“对学习的热情”有些超乎爱勒尔的预料——按理说,有学习天分的斯瓦迪亚人早该被送去白马山深造了才对。
不过疑惑归疑惑,爱勒尔还是耐着性子一一写下众人的名字,就像白马营的教官们曾经教育他的那样:
“你们想学吗?我教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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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有实力的“新人”,爱勒尔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优待,被安排在上半夜守夜。
“来一点?用山里的野果子自酿的。”
古斯塔夫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这种低烈度的果酒还不至于影响他的判断。
爱勒尔微笑着摇了摇头: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不喝酒。”
“也是,”古斯塔夫自顾自地饮了一口,“你们(技术员)喝酒的少。”
“是,”爱勒尔也是附和地点点头,“少君大人禁酒极严。”
“他们几个给您添麻烦了。”
古斯塔夫冲着那几个年轻猎手所在的方位努了努嘴——鼾声此起彼伏。
在这种可能存在危险的区域,让这些年轻人值夜无疑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只是举手之劳,”爱勒尔会心一笑,追问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去报名参加学习班?”
“这里的修道院提供最基础的文法课吧?”
古斯塔夫扫了一眼爱勒尔,撇了撇嘴角,带着点“你小子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嫩了些”的“得意”,更多地却是晦暗难言的感慨:
“他们几个只是受到了刺激,一时的热情而已。”
“真让他们去学习枯燥的文法、在讲堂里一待就是一天,他们自己就受不了的。”
“刺激?”爱勒尔眼珠子转了一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是因为我吗?”
爱勒尔有些哭笑不得。
“那倒不是,”古斯塔夫果断摇头,压低了嗓音,“你是荆棘领的本地人,对他们来说要好接受得多。”
“雄鹰岭更多的,还是斯瓦迪亚出身的技术员,他们曾经的邻居、一起逃难的难兄难弟,如今却……”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古斯塔夫的话戛然而止,只剩柴火爆裂的噼啪作响,一声又一声地敲击着爱勒尔的心灵。
看着爱勒尔若有所思的模样,古斯塔夫也不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但我还是应该谢谢你,至少在你这里他们还能抹下可笑的、所谓年轻人的面子……”
“您说得对,古斯塔夫先生,”爱勒尔猛地抬头,打断了古斯塔夫,眼神不复迷茫,“至少在我这里,他们还能试一试。”
“随你,”古斯塔夫耸了耸肩,心中感叹这帮白马山来的果然都是一个德性,语气依旧冷硬,“但别耽误了正事。”
“您是个好人,古斯塔夫先生。”
爱勒尔又扫了一眼那五个熟睡的年轻人,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咳~咳~”
古斯塔夫险些被酒水给呛住,赶忙别过脑袋,冲着爱勒尔倒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