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三一的人来了(1 / 1)
山风裹着湿冷在林间游走,枝叶摩擦着,发出持续的沙沙声。
山洞避风的角落里,谷畸亭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气息几乎与身后潮湿的石壁融为一体,沉静得如同岩石本身。
突然!
谷畸亭紧闭的眼皮猛地一跳!
三道凌厉的炁,狠狠刺入了他感知的边界。
它们排成品字形,带着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目标明确,直扑他们藏身的山洞而来!
那炁息……纯白,霸道地扭曲着周遭生机,透着一股强行逆转的味道。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是逆生三重!
谷畸亭霍然睁眼,身体如同压紧的弹簧瞬间弹起,抢在来敌之前掠至洞口边缘,目光射向气息袭来的方向。
观海之术下,三道白炁亮得刺目,速度快得只在视野里留下三道撕裂夜幕的残影。
“起来!有‘客’到了!”
谷畸亭朝着身后,喊了一声。
洞内阴影里,苑陶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谁?谁来了?!”
谷畸亭没有回答,身形已如鬼魅般后撤,稳稳挡在苑陶身前,将他完全遮蔽在洞内更深的阴影之中。
他的视线死死锁住洞外,甚至能看清领头那人手中紧握之物,一件青铜罗盘状的法器!
寻人的东西……难怪能在莽莽秦岭之中,像嗅到血腥的猎犬一样死死咬住不放!
呜!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夜的静谧!
三道白影裹挟着凛冽罡风,如同凭空出现般,骤然钉在洞口外不足三丈的空地上。
清一色素白劲装,领头者面容冷硬如铁,手中托着的青铜罗盘,那根细长的指针,此刻正死死指向山洞深处。
“全性余孽!”
领头弟子的厉喝在山林间炸开,“真以为陆师兄一时心软,放过你们这对母子,三一门就会善罢甘休?”
他眼中杀机暴涨,手臂猛地挥下。
“全性妖人,格杀勿论!拿下!”
命令出口的瞬间,两道白影已化作离弦的怒矢,直扑狭窄洞口!
汹涌的逆生之炁轰然爆发,刚猛的气流将洞口垂挂的藤蔓枝叶瞬间搅成齑粉。
浓烈的杀意,迎面压来!
谷畸亭瞳孔骤然收缩。
按照原著所讲,三一门应当在龙虎山脚下,与无根生达成了只寻无根生与李慕玄报仇的约定。
可眼前这架势……这群浑人,果然出尔反尔,毫无信义可言!
没有半句废话,出手便是夺命的杀招!
三道刚猛无俦的逆生劲力,如同三柄开山的巨锤,狠狠砸向狭窄的洞口,要将他和身后的苑陶一同碾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
谷畸亭不退反进,一股难以言喻的“静”骤然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仿佛风暴中心最深沉的海眼。
他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双掌在身前虚划半圆。
嗡~
空气发出怪异的低鸣。
观海之境于他心中澄澈如镜:三道白炁撕裂空气的轨迹,敌人肌肉绷紧发力的征兆,脚下湿滑苔藓的分布,身后岩壁的凸起棱角,甚至领头弟子发力时那微不可察的重心偏移……所有信息瞬间交织成网,清晰呈现。
就在拳掌劲风即将及体的刹那,谷畸亭动了!
动作行云流水,身体仿佛失去了固定形态,化作一道在狂涛怒浪中灵巧穿梭的幽影。
左掌迎向右侧攻来的弟子,并非硬撼,掌缘如抚流水,贴着对方刚猛小臂外侧一拂、一引,指尖精准拂过其手腕内侧一个微小穴位。
“呃!”
那弟子闷哼一声,一股阴柔诡异的劲力透入,整条手臂酸麻难当,凝聚的逆生之炁骤然一滞。
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被带得歪向一边,狠狠砸在洞口长满青苔的岩壁上!
轰!
碎石飞溅,岩壁被砸出一个浅坑,苔藓混着泥水四散。
与此同时,谷畸亭右肩微沉,身体以毫厘之差让过正面轰向他胸膛的重掌。
凌厉的掌风擦着衣襟掠过,刮得脸颊生疼。
他右臂如灵蛇出洞,五指微屈,闪电般啄向第二名弟子手肘后方的麻筋。
那弟子肘弯一麻,整条手臂力道瞬间泄了大半,前冲的势头被这一啄带得向前踉跄一步,脚下正踩在同伴刚砸出的浅坑边缘。
嗤溜!
湿滑的苔藓和碎石让他脸色剧变,重心顿失,手舞足蹈地向后狼狈仰倒,重重摔在地上。
领头弟子眼见两名同伴一个被带偏砸墙,一个摔得四仰八叉,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低吼一声,逆生之炁在双掌间凝成刺眼欲盲的白光,双臂交错如开山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分左右狠狠劈向谷畸亭的头颅和腰肋!
劲风之烈,连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谷畸亭心中一凛:前面两个顶多逆生一重,这领头的……是二重!
他身形立时如风中弱柳,在狭窄的洞口方寸之地急速腾挪闪避。
面对这刚猛绝伦的劈斩,他不硬接,反而借着对方狂暴的劲风,身体向后一个极巧的半旋卸力。
双掌如穿花蝴蝶,循着对方炁息流转间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间隙,闪电般拂过其双腕脉门!
“啪!啪!”两声轻脆的击打声几乎叠在一起。
领头弟子只觉得双腕像是被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凝聚的逆生之炁骤然如沸水般乱窜,狂暴的劈斩之力被一股阴柔巧劲引偏方向,左右两股巨力竟狠狠撞在一起!
嘭!
沉闷的气爆在他双臂间炸开!
强横的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腾,双臂剧震发麻,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低头看向手腕,只有两个微红的指印,让他体内奔涌的逆生之炁一时间竟难以顺畅流转。
谷畸亭原地站定,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护在洞口的身形,硬生生站在原地,寸步未移。
凭借无常散手精妙的卸力、引偏、点穴、错劲,硬是将三名三一门精锐弟子挡在洞外这方寸之地!
“先拿洞里那小孽种!”
那手腕受制,炁息不畅的领头弟子稳住身形,眼中闪过羞怒交加的狠厉,朝着刚从地上爬起和砸墙的同伴厉声吼道。
他看向谷畸亭身后那片深沉的阴影,意图再明显不过。
那弟子被吼声一震,眼中凶光暴涨。
他看出谷畸亭身法诡谲难缠,竟不顾对手,身形一矮,脚下发力如扑食的豹子,硬生生从谷畸亭侧翼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小崽子!纳命来!”那弟子狰狞一笑,五指成爪,逆生之炁在指尖吞吐,撕裂空气般抓向苑陶细瘦的脖颈。
这一爪若中,喉骨必碎!
“苑陶!”
谷畸亭心头一沉,欲要回援,却被另外两人死死缠住。
倒地的弟子也已爬起,与领头者左右夹击,拳掌如狂风暴雨砸落,逼得谷畸亭只能全力招架,一时分身乏术。
死亡的阴影骤然笼罩苑陶。
但没有尖叫,没有退缩。
就在夺命手爪即将触到皮肤的刹那,一股源于血脉深处,混杂着父母惨死刻骨恨意的凶戾之气,轰然自苑陶眼中炸开。
原本的惊惶褪去,只剩下濒死野兽般的凶光!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驱使下,一直死死攥在左手掌心的那颗珠子-睚眦!
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投掷浸透血仇的毒镖,朝着那张扑来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咻!
睚眦珠化作一道乌光,速度快得惊人!
没有磅礴的炁息外放,只凝聚着苑陶全身的力气和那刻骨的恨意!
扑来的弟子对这仓促掷出的暗器不屑一顾,他随意抬手,裹着逆生之炁的手掌就要将其拍飞。
然而,就在他手掌即将触及睚眦珠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颗布满尖刺的圆珠,在高速旋转中仿佛活了过来!
表面狰狞的尖刺在运动中形成诡异的角度。
它没有被拍中,反而如同有生命般,贴着对方手掌边缘的炁息一滑一旋。
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
睚眦珠未被击飞,反而借着旋转的力道与尖刺的锋锐,如同精准的钻头,瞬间突破对方护体炁息的薄弱点,狠狠扎进那名弟子左小腿外侧。
“呃啊——!”
凄厉的惨嚎撕裂了洞内的寂静!
那弟子前扑的身形骤然僵滞,左小腿被扎处,剧痛伴着诡异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整条腿的筋脉被生生挑断搅碎。
凝聚的逆生之炁如被戳破的气球,轰然溃散。
毕竟只是逆生一重,没有任何恢复伤口的机会。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在剧痛中踉跄前扑,那张因痛苦扭曲的脸,几乎撞上苑陶的鼻尖。
机会!
这电光火石间的剧变,谷畸亭的观海之术洞若观火。
就在那弟子剧痛踉跄,空门大开的刹那,谷畸亭眼中寒芒一闪。
他硬生生用肩头接下左侧弟子一拳的冲击,身体借力猛地转身,右臂迅速探出。
凝聚炁劲的食中二指,精准无比地戳中扑倒弟子后颈下方和脊柱连接处一个致命要穴!
“嗬……”
那弟子全身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怪响,眼珠立刻翻白,凝聚的炁息彻底溃散,而后便软软瘫倒在地,只剩下无意识的抽动。
另外两名三一门弟子,包括领头的,全都僵在原地。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瞬间被废掉的同门,猛地抬头,望向谷畸亭身后那道瘦小的身影上。
少年苑陶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才那一掷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痛苦抽搐的敌人,里面翻腾着恐惧褪去后,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升起,宛如初次尝到血腥滋味的幼狼。
谷畸亭挡在苑陶身前,肩头被拳风扫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气息微促。
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废掉的敌人,最终落在领头弟子惊怒交加的脸上。
“走!”
谷畸亭一把抓住苑陶微微颤抖的胳膊,声音斩钉截铁道。
“想走?!”
领头弟子从震惊中回神,羞怒交加,厉喝一声就要再扑。
另一名弟子也压下心中惊惧,摆开架势。
谷畸亭他并不硬拼,拉着苑陶猛地向洞口侧面急退。
那里是被之前战斗波及,布满湿滑苔藓和碎石的区域。
同时,空着的左手五指如轮,对着侧面岩壁一处被震松,弥漫着淡淡灰绿瘴气的裂缝虚空一拍!
嘣!
一大团灰绿瘴气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从岩缝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在洞口那片湿滑区域的上空。
秦岭深处腐殖岩层淤积的微毒瘴气,虽不致命,却能麻痹感官,令人头晕眼花!
两名追兵刚冲到湿滑区域边缘,瘴气已扑面而至。
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眼前一片灰绿模糊,脚下踩着湿滑的苔藓碎石,身形顿时一滞,踉跄不稳。
“闭气!”
领头弟子惊怒大吼,急忙屏住呼吸,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下来。
就在这瞬间的混乱中,谷畸亭已拉着苑陶,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毫不停留地冲出瘴气范围,几个起落便没入洞外那更加林木藤蔓交织如网的密林深处。
“追!别放跑了!”瘴气中传来领头弟子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音因强行闭气而闷浊变形。
等他和同伴狼狈不堪地冲出那片令人眩晕的灰绿雾气,视线恢复清晰时,眼前只剩下夜风中摇曳的密林和层层叠叠的藤蔓。
谷畸亭和苑陶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地上同伴痛苦的呻吟,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与瘴气的腐朽气味,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凶险异常的搏杀。
领头弟子脸色铁青,如同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死命攥着那件追踪罗盘。
罗盘的指针此刻失去了目标,茫然地微微晃动。
他死死盯着谷畸亭和苑陶消失的方向。
夜风呜咽着掠过林梢。
传来谷畸亭逃出时留下最后的话语。
“回去告诉陆瑾,赶尽杀绝,有违天和。稚子何罪?此等‘正道’,与魔何异?你三一还算天下第一正道玄门吗?!”
每一个字,狠狠烫在“三一门”这块招牌上,烫在他奉为圭臬的信条之上。
领头之人咬紧牙关,腮帮的肌肉绷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