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蓝绿色的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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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鹫的尸鸦落在窗台时,我正在磨那把淬了孔雀胆的短刀。

鸟喙吐出密信卷轴,展开是蝇头小字:

“西城旧医馆,几日过后斯拉夫探伤员,护卫不过六。”

信纸边缘洇着血斑,像被啃噬过的腐肉。

“消息哪来的?”

我盯着秃鹫那只完好的独眼。他喉管里发出痰音。

“会里埋了十年的钉子,在总督府倒夜香。”

刀锋刮过磨石的火星溅到他靴面上:

“那医馆是前朝王室御用的,专收治王室的病,你小子走大运了!”

我将密信凑近烛火,焦糊味混着尸臭钻进鼻腔。

这计划太像捕兽夹里的诱饵,可我没有继续追问,因为秃鹫给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马鞭抽断在第三座驿站。胯下的黑鬃马口吐白沫跪倒在地时,我掰开它牙关塞进最后半块豆饼。

“对不住了老伙计。”

匕首捅进颈动脉的温热喷了我满手。

夜风裹着雪粒子刮过荒野,像阿七临死前嗬嗬漏气的破风箱声。

一夜奔数百里,我早已疲惫不堪。

塔卡尔城门在晨雾中浮现时,我抓把烂泥抹在脸上。

左臂用碎布条扎出个渗血的假伤,右腿故意踩进一个捕兽夹,铁齿啃进皮肉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很好,这瘸步比真瘸子还像三分。

老医师的皱纹里藏着慈悲的毒。他枯枝似的手指按在我“伤腿”上时,我盯着他颈动脉鼓动的节奏默数:

三息一跳,老年人特有的滞缓。

“可怜见的...”

他叹着气拆开我恶臭的绷带,脓血是昨晚宰的野狗肠液拌鸡粪调的。

“魔物!好多魔物!

”我蜷在草席上嘶吼,把汤碗打翻在胸口,“爹娘被撕成碎块了!”

滚烫的肉汤烫红皮肤,眼泪混着油汗往下淌。

老医师浑浊的眼底漫出水光:

“孩子别怕,这儿有热汤...”

我捧起新汤碗的手抖得像风中秋蝉。

汤里浮着的肉丝让我想起乱葬岗那截裹尸布,阿七的十字针脚在脓血里泡发了。

莱尼斯被抬进来时像个破口袋。黑袍被血浸得发硬,露出的手腕却白得像新剥的死人骨头。

那姑娘黑发上沾着草屑,扑到床沿时腰后短弓撞得药架直晃,是张百斤拉力的精致猎弓,这女孩不是一般人,至少地位不差。

瘸子塔里克的拐杖点在青砖上,每声“嗒”都像敲在我太阳穴。

他独眼扫过医馆的锐利,让我想起老刀验尸时的神情。

胖子修克的钱袋叮当乱响,蹲在墙角数银币的模样活像秃鹫分赃。

我在后院捣药时,石杵砸出金铁交鸣的脆响。

老医师的叹息飘过窗纸:

“...被黑暗魔法所伤,可体内有股寒流护着心脉...”

黑发姑娘的呜咽断断续续,像幽影剑归鞘时那声“咔嚓”。

药杵砸回抽屉的闷响还在耳鸣,总督的钱袋就“咚”地撞上药桌。我佝偻着背碾碎月见草,指甲缝里渗出的汁液青得发苦。

“那个晒药的...”

莱尼斯哑嗓刮过耳膜时,我石杵差点砸中手指。

莉莉安拽他袖子的窸窣声像毒蛇游草,唐风钉在我脊背的视线火辣辣地烫。

就是现在!

斯拉夫的金发刚掠过药架,我猛然抽刀暴起!刀鞘裹着碎草甩向他后心。

“躲开!”

唐风的咆哮炸得我耳膜生疼。

刀尖已捅穿斯拉夫右肩,血腥混着月见草清气冲进鼻孔。热血溅上老医师白发时,房顶扑下的两个护卫剑锋劈向我太阳穴!

“噗嚓!”

旋身刀光削断左边护卫的脚踝,裹铁甲的断腿带着血沫飞起。

右边护卫的剑还卡在半空,我刀尖已毒蛇般钻过他喉结软骨。

嗬嗬漏气声里,总督竟抓把月见草塞进嘴里猛嚼,肩上飙血的速度眼见慢了。

“嗖嗖嗖!”

莉莉安三箭破空!

断箭擦着我耳廓飞过时,塔里克拐杖砸地的火星溅上裤管。

余光瞥见修克死攥钱袋的指节发白,这胖子腰间分明别着淬毒匕首,却装模作样喊“短刃在行囊!”

七个护卫结成刀阵再扑。我矮身贴地疾冲,刀锋掠过铁甲缝隙的脆响像切萝卜。

又一条断腿飞上半空,借着蹬地之力腾空突刺,刀尖直取斯拉夫咽喉!

血人似的总督突然左手拔剑!

剑尖毒龙般噬向我腰眼,染血的右爪同时扣向我握刀的手腕,这哪是重伤之人?分明是搏命的疯狼!

刀势硬生生扭成格挡,“铛”地撞开剑锋,腕骨却被他指尖刮走一道皮肉。

旧刀疤猛然发烫,我旋身踹碎晒药架,漫天月见草如金雨纷飞,刀锋穿破草幕直捅他心窝!

黑袍化作黑色闪电截杀而来。

短剑毒蛇吐信直刺我咽喉,格挡的火星在暮色里炸开时,我终于看清那张脸,惨白如纸的肤色,薄唇紧抿的弧度,还有映着血光的黑瞳。

是影刺!

是十二岁那年握着我的手教“毒蛇吐信”的影刺!

是南海船宴上笑着分银鳞鱼的影刺!是被西门吹雪剜心喂狗的影刺!

“铛!”

刀剑再次相撞震得虎口发麻。

莱尼斯恰在此刻踹门冲出,银剑寒芒直刺我胸膛。

银剑捅穿后心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喉头涌上的血沫带着肺腑碎块。

斯拉夫的剑尖还抵在我咽喉,可我的眼珠死死焊在唐风惨白的脸上,这张脸在我噩梦里整整一年!

“嗬...嗬...”

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想问你这叛徒凭什么活着,想问南海的船是不是早就沉了。

可喉管裂开的血洞只能挤出野兽般的嘶鸣。

身体比念头更快。

我撞向唐风的瞬间,他手中的短剑“哐当”砸在青石板上。

那声音像极了他第一次教我握剑时,被我故意打落的匕首。

莱尼斯的银剑化作流光再次掠过喉头时,我听见自己颈骨碎裂的脆响。

短刀脱手坠地的铮鸣里,斯拉夫淬冰的审问在耳鸣中扭曲变形:

“谁...派...”

黑暗像南海涨潮般漫上来。

我倒地的视角正好看见唐风垂落的指尖,那双手曾握着我的手腕教“毒蛇吐信”,此刻却抖得像风中秋蝉。

血从喉头喷射上屋檐,恍惚间变成蓝绿色的浪。

老刀的声音混着浪涛拍进耳膜:

“小崽子...握紧...”

可我的拳头早被钉死在青石板上,只剩眼珠还能转动,死死楔进唐风黑洞般的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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