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顺手牵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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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蒂利亚州首府格拉茨,带着拉斯洛的亲笔诏书,埃青只花了两天便赶到这里。

他很快就找到了施蒂利亚州的州长莱托尔德·冯·施图本贝格伯爵。

当埃青在州政府见到他时,这位年逾七旬,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拖着病体极力协调紧张的局势。

“莱托尔德伯爵,我带来了陛下的诏书。”

会议室内,埃青与莱托尔德相对而坐,前者直接声明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陛下勒令施蒂利亚地区的全体臣民不得向枢机主教、萨尔茨堡大主教布克哈德发起攻击,或对其造成任何损害。

凡违令者将被视为严重违反帝国法律,渺视帝国皇帝及奥地利大公的威严,将被处以重罚。”

莱托尔德并没有如埃青想象中那般惊慌,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幸亏您来的及时,埃青大人。

有几个男爵,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萨尔茨堡大主教的欺压,现在正准备用武力解决问题。

我已经暂时制止了他们,这份诏书应该能让他们放弃疯狂的想法。”

看到莱托尔德心力交瘁的样子不似作伪,埃青一时间也有些疑惑。

“萨尔茨堡大主教的信中提到这一切是你指使的,皇帝为此大发雷霆。”

莱托尔德闻言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抹苦笑。

“大人,我也是不久前才注意到这件事。

这件事虽然的确与我有一些关联,但是我想萨尔茨堡大主教的所作所为才是导致如今这幅局面的根本原因。”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年年末,在萨尔茨堡领地边界,一位男爵与萨尔茨堡下属主教为了一片牧场的所有权发生争执。

双方最终决定上诉,根据教会的司法特权,萨尔茨堡大主教的教会法庭审理了这起案件。

毫无疑问,土地被判给了教会一方。

那位吃了亏的男爵跑来找我申诉,但是考虑到皇帝陛下曾吩咐我要尽量减少边境摩擦,这事便被我压了下去。

谁知道那人跑回去就纠集了几个邻近的贵族组成了一个临时同盟,并且开始召集军队。”

“就为了一块地他们就敢进攻大主教?这事为什么不上报?”

“我当时受人蛊惑,认为这不算什么大事,想着我自己也能压下去,而且皇帝陛下当时仍在雷根斯堡开会,所以就没有上报。”

听到莱托尔德的话,埃青冷冷扫了他一眼,嘴下毫不留情。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这件事让萨尔茨堡大主教先捅到皇帝那里去,不论如何你也脱不了罪责。”

“这......这完全是恶人先告状!”

莱托尔德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愤恨的神情。

“萨尔茨堡大主教仗着皇帝授予的特权,在商路设卡向施蒂利亚商人征收重税。

而且在施蒂利亚的诸多城市萨尔茨堡的商人都享有特权。

那位大主教还把持着哈莱因和舍伦贝格的盐矿。

他靠着皇室特许的关税特权抬高了施蒂利亚的盐价,使许多贵族蒙受经济损失。

此外,他还以教会司法特权为名多次干涉施蒂利亚和萨尔茨堡之间的法律纠纷案件。

这并不是近几年才出现的矛盾,早在先皇阿尔布雷希特二世在位时,这种状况就已经存在。

先皇曾赠予前任萨尔茨堡大主教四座皇室城堡,这带来了一系列边境和林地使用权的纠纷。

这次的小摩擦只不过是引爆一系列矛盾的导火索。”

莱托尔德的控诉让埃青心中一惊,尽管还没有深入调查,他已经相信了大半。

以皇帝的威望和实力,哪个奥地利贵族敢平白无故召集军队进攻邻近的帝国诸侯呢?

莱托尔德的错误处理使得利益受损的贵族们自觉无法依靠皇帝讨回公道,便决心诉诸武力。

“此事完全可以继续上诉到维也纳去,帝国宫廷法院的法官自然会给出公道的判决。”

埃青有些失望地看了莱托尔德一眼,不论此事结果如何,他的州长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不过,这老伯爵貌似也没几年可活了,还不如趁早换个年轻且更有能力的州长上台。

“如今是敏感时期,皇帝陛下刚刚在帝国议会与萨尔茨堡大主教发生过争执。

要是这时候皇帝的封臣公然进攻教会诸侯院首席的萨尔茨堡大主教,诸侯们会怎么想?罗马教廷又会怎么想?

你考虑过这些问题吗?”

“可是,埃青大人,那些闹事的男爵们并没有违背与皇帝的契约。

在奥地利需要他们时,他们为皇帝提供税款和兵员,从未有过拖欠。

如今他们只不过是想捍卫他们的权益,才做出这等出格的举动......”

“哼,他们的行为完全是罔顾国家的利益和皇帝陛下的威严,一心只为私利。

不过考虑到他们还没有酿成大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将皇帝陛下的旨意传达到施蒂利亚各地,然后带着那几个闹事者与我一同前往维也纳。

皇帝会亲自解决他们与萨尔茨堡大主教之间的纷争。”

“我明白了。”

莱托尔德的心情恢复平静,在将施蒂利亚事务托付给副州长后,便带着几个被传唤的男爵跟随埃青返回了维也纳。

而在另一边,维也纳的皇宫内,拉斯洛从王室档案馆中调出了过去几年与萨尔茨堡有关的诏书和文件,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在萨尔茨堡大主教抵达之前,他必须尽量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才好做出尽可能公正的裁决。

作为奥地利大公,他当然不可能为了避免麻烦而一味倒向萨尔茨堡大主教。

他同样不会包庇施蒂利亚的贵族们,尤其是在这些家伙差点背着他搞出外交事故的情况下。

哪怕这些人都是他忠实的封臣,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当然,审查案件,裁决纠纷,最重要的还是实事求是。

有理有据的判决才能得到人们的认可,不至于丧失声望和民心。

对他来说,这也是个敲打施蒂利亚贵族的好机会。

此前是他太过纵容了,才导致居然有人胆大到敢于向帝国诸侯发起进攻。

虽然理论上来说,萨尔茨堡大主教和施蒂利亚贵族都是他的封臣,但是二者的地位完全是天差地别。

施蒂利亚的贵族只不过是奥地利大公头衔之下的封臣,而萨尔茨堡大主教就算在数十位帝国诸侯中都可称得上地位尊崇。

虽然从萨尔茨堡大主教那副从心的样子可以看出,大主教本身的力量也许还比不上几个施蒂利亚的小贵族。

但是他作为帝国七位大主教之一,代表的正是帝国乃至罗马教会的脸面。

要是真让拉斯洛手下几个名字都叫不上的小贵族揍了,那教会恐怕又得跟皇帝扯皮许久。

拉斯洛这人最怕麻烦了,因此他才会决心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桩麻烦事。

在他桌上摆放着的有关萨尔茨堡的卷宗中,绝大部分是关于盐矿问题的。

萨尔茨堡这个名字本身的含义就是“盐城”,这里丰富的盐矿每年能够提供大量的财政收入。

从前拉斯洛也对这里眼馋不已,但是在掌握大量其他矿产之后,他对这片教会领地上的矿产就没有那么多兴趣了。

不过,他的财政总管雅各布·富格尔依然不愿意放弃这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雅各布,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拉斯洛翻看着手中关于萨尔茨堡教会法庭司法审判结果的多份文件,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手里的这些案件多半涉及到奥地利与萨尔茨堡的跨境纠纷,其结果无一例外全是偏袒萨尔茨堡一方。

比方说就在半个月前才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财产纠纷案件。

拉斯洛的一位世袭皇家侍从及王室执达吏为某个萨尔茨堡商人提供了一笔一百弗罗林的贷款。

双方约定两年后还款138弗罗林,结果这位侍从最终只收到了不到一百弗罗林的还款。

他于是向萨尔茨堡教会法庭提起诉讼,初审的结果是萨尔茨堡商人需要补齐欠款,总计偿还一百弗罗林。

这事儿直接把拉斯洛的这位侍从气炸了,当即向帝国宫廷法院提起申诉。

拉斯洛正准备在下个法庭日审理这桩案件,让那个无耻的萨尔茨堡商人赔个150弗罗林,安抚一下侍从受伤的心。

只是没想到在那之前居然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这也让他大致清楚了萨尔茨堡大主教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德行,之后的事情他心里也有了底。

而在他对面,雅各布正在堆积如山的盐矿纠纷文件中寻找他向拉斯洛提到的那一份特殊的文件。

“这是......陛下,您看看这份文件!”

雅各布脸上带着激动的笑容,像献宝似的将一份尘封许久的文件摆在拉斯洛跟前。

拉斯洛拿起文件,快速浏览其上的内容。

“自1455年起,贝希特斯加登的奥古斯丁修道院停止向萨尔茨堡大主教支付500弗罗林每年的舍伦贝格盐矿开采权税。

判决下达时间为1463年,修道院应在未来五年内偿还所有拖欠税款,且这五年每年也需支付500弗罗林的税款。

也就是说到今年正好是十年,应该要支付五千弗罗林,他们还了多少?”

五千弗罗林,这笔钱都足以雇佣一支千人步兵部队打一个月仗了。

毫无疑问,这个奥古斯丁修道院肯定还不上这笔钱。

“陛下,据我所知他们如今只偿还了不到两千弗罗林的欠款。

除非他们接下来像美因茨大主教那样拿印刷机疯狂制造赎罪券,还得找到足够多的平民来买。

否则,他们绝无可能在规定期限还上这笔巨款!”

拉斯洛抬头,正好对上雅各布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

哪怕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位财政大臣的头脑依旧是拉斯洛的宫廷中最活络的。

他虽然偶尔会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但是在帮皇帝搞钱这件事上,他可以摸着良心说自己的确已经尽心尽力了。

“那就通过帝国银行向他们放贷吧,至于抵押条件,二十年的盐矿开采权怎么样?”

“陛下,二十年太少了,我们起码应该要五十年的开采权。”

听到雅各布张口就来,拉斯洛只是冲他微微一笑。

“三十年吧,五十年肯定会把人家吓跑的。”

“好吧,陛下,谨遵您的旨意。”

目送雅各布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奸商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皇宫,拉斯洛笑着摇摇头,继续研究起萨尔茨堡的情况。

萨尔茨堡总管就两个重要盐矿产地,哈莱因和舍伦贝格。

其中,哈莱因盐矿的开采完全由萨尔茨堡大主教区的矿业城市哈莱因进行,基本没有插足空间。

而舍伦贝格盐矿虽然略逊于哈莱因,但开采潜力也相当可观。

只是由于奥古斯丁修道院的经济状况不佳,未能投入太多资源扩大开采。

如果是雅各布来接手盐矿,作为奥格斯堡矿业大亨的他肯定能发挥盐矿的最大价值,为拉斯洛赚取更多收入。

这样一来,萨尔茨堡对拉斯洛的吸引力就变得更小了。

拉斯洛只希望今后的萨尔茨堡大主教能够安分点,这样他也不用费劲去处理与教会的关系。

这样看来,施蒂利亚贵族的鲁莽行径似乎还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让萨尔茨堡大主教看清楚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也不错。

也好让他明白奥地利,尤其是施蒂利亚地区,已经有很多人对他心生怨恨了。

看看这位大主教,还有他的后继者们今后敢不敢再仗着教会的司法特权随意欺压奥地利人。

站在拉斯洛的角度,他不论怎样裁决都有道理,也都会让他感到难受。

作为帝国皇帝,他无疑必须保护宗教诸侯的安全和特权。

作为奥地利大公,他也不能让手下的贵族们寒心。

往往是这种夹在中间的情况最是难受,不过拉斯洛早已通晓制衡之道。

一周后,萨尔茨堡大主教和准备进攻他的施蒂利亚贵族们全部赶到维也纳。

在皇帝亲自出席的帝国宫廷法院的庭审现场,拉斯洛首先安抚了一下双方激动的情绪。

在聆听完两方的陈述后,拉斯洛果断选择各打五十大板。

萨尔茨堡大主教既然占得了土地,那么土地就归他所有。

但是他必须为那块土地向利益受到侵害的施蒂利亚贵族支付一笔不菲的补偿金。

这是一个双方都不满意的结果,却也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事后,萨尔茨堡大主教接受拉斯洛的邀请留在奥地利政府任职。

而那几位引发骚乱的贵族受到了拉斯洛的严肃警告,不过并没有受到进一步惩罚。

唯一因为这件事遭殃的大概就是无能的施蒂利亚州长莱托尔德。

他在被免职后不久便病重去世,施蒂利亚州长的职位由另一位贵族海因里希·冯·奈佩格接任。

由于军事行动只存在于萨尔茨堡大主教的想象中,这场纠纷自然也就没有惊动教宗。

当保罗二世在事后得知此事时,他甚至感到有些可惜。

他随后对皇帝利用帝国法院审理教会案件一事发出抗议,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一场可能引发严重后果的风波在拉斯洛的迅速反应下很快就被彻底平息。

他本人也借此在奥地利人心中留下了司法公正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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