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殿前议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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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独孤信脑海里仿佛有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所有迷雾。

原来如此!原来这些看似死板的规矩背后,竟蕴含着如此深刻的治军哲理!

这是在用日常琐事,来锤炼军官的灵魂!

“臣……明白了!”独孤信呼吸急促,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也急忙转向腾靖,“腾监,也给某家一张纸,快!”

此时,腾靖已捧着笔墨纸砚回来。

李休篆早已迫不及待铺开纸张,奋笔疾书。

独孤信也接过纸笔,迅速记录,生怕漏掉一个字。

元修看着他们认真的模样,心中欣慰,又继续抛出更多细则:

“军官营内,所有人不论出身,只论成绩。每月考核,末位者淘汰!优异者,获奖赏!所有军官必须熟读并背诵《士兵守则》,这个守则,就是将来他们带领部队的指导手册。今后,只要是我们军官营培养出去的军官,都必须严格通过这个指导守则来带队!”

独孤信一边飞快记录,一边抬头道:“陛下,听您这意思,这《士兵守则》恐怕比军官守则更得细致,需事无巨细。这……又是一项浩大工程。”

元修点头:“信之所言极是。不过今日时间有限,此事不急。这《士兵守则》,朕改日找个机会,咱们君臣俩,好好研究。”

“陛下!陛下!”一直眼巴巴等在旁边的曹磊终于忍不住了。

他早就从腾靖那讨来纸张,却苦于插不上话,急得直搓手。

此刻见独孤信似告一段落,他连忙催促:“独孤将军,您可问完了?陛下,微臣还有许多问题要向您讨教!”

独孤信意犹未尽地撇嘴:“行墨,我这还有好多没问清呢……”

“哎呀,”

曹磊急道,“陛下不是说了嘛,细则以后再慢慢讨论。可是陛下刚才粗略提及的情报体系,我感觉其中博大精深,关乎社稷安危,一刻也等不得啊!”

殿外的夜色,不知何时已经黑透。

深蓝天幕上,缀着几颗稀疏寒星。

宫殿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光影斑驳。

腾靖看着殿内这三个忘了时间、忘了饥饿,依旧围着陛下一脸狂热讨论不休的重臣,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无奈。

他悄悄退出去,低声吩咐御膳房:“陛下和三位大人议事忘了时辰,速备些温补易食的宵夜,随时备着。”

殿内,独孤信挨不住曹磊那急切眼神催促,只好无奈一笑,将“主场”让给了他。

曹磊立刻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激动地对元修道:“陛下!您方才说,情报可以建立成一个体系。后来您又阐明了军事体系。微臣……微臣忽然有感,是否我大魏所有的国家大事,都可以建立起相应的‘体系’?”

元修一听此言,眼中瞬间爆发出一团璀璨光芒!

好个曹行墨!真是个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的玲珑人儿!

“行墨能有此感悟,举一反三,朕心甚慰!”元修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得到陛下肯定,曹磊更是大受鼓舞,脑中思绪如决堤洪水,滔滔不绝。

他一口气问出了许多问题,涵盖教育、政事、外交等方方面面。

而元修,则像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每当曹磊问完其中一类,他都能立刻给出一些超乎这个时代想象、却又极具可行性的高屋建瓴的见解,甚至还能点拨出几条能够立刻着手去做的具体措施。

李休篆、独孤信、曹磊三人,此刻已完全忘记了思考,只剩下本能的震撼与记录。

元修的每一句话,都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们甚至来不及为上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而震撼,下一个更加精妙的见解就已扑面而来。

他们手中的毛笔在纸上飞快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与时间赛跑,要将这满屋的智慧与光芒,尽数收入囊中。

每当元修给出一个具体的、可行的措施后,三人内心便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欢喜与激动。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帝王,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无以复加的折服。

“陛下……陛下,该用膳了。这……都快子时了。”腾靖端着温热食盒,这是他第三次进来劝解。

前两次,他刚开口,便被三人那专注到仿佛能杀人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一次,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元修连续指点,讲得口干舌燥,此刻被腾靖一提醒,才发觉腹中空空,确实是饿了。

他看着那三个依旧埋头纸堆,奋笔疾书,满脸沉浸的爱卿,不由得笑了起来。

“三位爱卿,来日方长。”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暖的疲惫,“今天,咱们君臣只是就一些政务军事,初步设定了章程。真正的制度,非一朝一夕之功,还需召集更多人才,反复商议,共同制定。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先吃饭。明日,太极殿上,还要审判斛斯椿,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直到此刻,李休篆三人才如梦初醒。

子时了?竟已这么晚了!

可奇怪的是,他们丝毫不觉饥饿,精神反倒异常亢奋。

低头看着手中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那上面每一个字,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沉甸甸的,仿佛托举着一个崭新帝国的未来。

他们再抬头望向元修,那眼神中,除了臣子的恭敬,更增添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敬佩与追随的狂热。

此时此刻,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跟着这样一位陛下,绝对能做出一番前无古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李休篆率先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对元修躬身道:

“陛下说的是。是臣等失仪了。先吃饭,先吃饭。国之大事,来日方长,我们再仔细研究。”

孟津渡口那惊心动魄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元修几乎是沾到床榻便沉沉睡去,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让他迅速坠入深不见底的梦乡。

然而,这难得的安宁并未持续多久。

“陛下……陛下,该起身了。”

腾靖轻柔而又执着的声音,如同穿透梦境的细针,将元修从酣眠中唤醒。

他睁开眼,窗外天色尚早,晨光熹微,但殿内已是灯火通明。

元修在侍女的服侍下,慢条斯理地洗漱更衣。

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今天的太极殿,将是决定未来走向的关键舞台。

此时,通往皇城的宫道上,三三两两的官员正汇聚成流,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却又忍不住与相熟的同僚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好奇与猜测。

“听说了吗?昨日孟津渡的事?”

“何止听说,简直是神乎其神!”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宗亲服饰的老官,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一位相熟的国子祭酒说道:“叔达兄,我可是打听到了一些内幕。昨日,是陛下亲率两百骑兵,在孟津渡口西侧,硬生生凿穿了斛斯椿布置的步卒大阵!”

那祭酒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捋着胡须,惊愕道:“此言当真?斛斯椿也是宿将,用兵谨慎,岂会防备如此松懈?怕不是只放了几百老弱病残,才给了陛下一个机会?”

“非也!”

老宗亲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惊叹,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我听到的消息是,斛斯椿在西侧,布下了整整一千五百名精锐步卒!前、中、后三军,壁垒分明!”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激动,“而陛下,先是派出一支重骑,先派一部去其前军与中军的结合部,吸引其注意力。然后,亲率主力,如天神下凡,一个冲锋,仅仅一个回合!就将其前军彻底击溃!”

“嘶——”

祭酒倒吸一口凉气,他想到了什么,“可是……可是上次东郊演武时,那支武川骑兵?”

“正是!”

老宗亲重重点头,满脸感慨,“武川雄兵,名不虚传!以两百对一千五,还能一战而下,此等勇武,当真是天下无敌啊!”

不远处的另一侧,两位身着三品官服的大员也在窃窃私语。

“刘公,都说陛下仅凭两百骑兵,就降服了斛斯椿麾下近万叛军,这……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被称作刘公的官员摇了摇头,低声道:

“非也非也,此事另有玄机。我得到的消息是,此战虎贲军居功至伟。所有虎贲将士,几乎人人带伤,以近三分之二的伤亡,在孟津小道死死拖住了斛斯椿的前锋主力,这才为陛下从侧后包抄,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战机!”

他们正说着,旁边又凑过来一人,插话道:

“二位大人所言,与我听到的皆有出入。我听说,此战高敖曹将军的东郊大军才是平叛主力,是他们赶到后,才一举歼灭了斛斯椿叛军。”

立刻有人反驳:“不对不对!我怎么听说高将军的大军一箭未发,就是在孟津渡口外转了一圈,便回师了!”

“我听说的是,王思政将军深明大义,阵前倒戈,这才导致斛斯椿全军覆没!”

“这更不可能了!王思政与斛斯椿穿一条裤子长大,那是过命的交情,岂会背叛?”

各种版本的“内幕消息”在人群中流传,每一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却又互相矛盾,让真相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在这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唯有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紧张地瞥着前方威严的太极殿。

此人,正是刚刚从渤海郡匆匆赶回的南阳王——元宝炬。

他感觉自己的膀胱又开始发紧,刚才入宫前明明才去过厕所,这没走几步,便又有了尿意。

可眼看太极殿就在眼前,再去寻方便已然来不及,他只能硬着头皮,夹紧双腿,随着人流往前挪。

元宝炬的内心,此刻比他的身体更加煎熬。

“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心中哀嚎着,“我这才走了几天,洛阳怎么就天翻地覆了?斛斯椿这老狗,前脚还拉着我,信誓旦旦要诛杀国贼高欢,怎么一转眼,就听说他自己要背叛陛下,去投靠高欢了?还……还让陛下给抓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一头雾水,内心惴惴不安。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当初斛斯椿密谋诛灭高欢,是拉着我和王思政一起的……陛下会不会……会不会怀疑我也有不臣之心?不行,我得找机会解释清楚,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带着这种极度的惶恐,元宝炬挪进了太极殿。

与往日不同,今日文武百官入殿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大家仿佛心照不宣,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整个大殿很快便安静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高乾兄弟站定前列,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当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后,站在丹陛之下的腾靖,运气提声,发出一声悠长的唱喏:

“——皇——帝——驾——到——”

随着唱喏声,元修的身影从后殿缓缓走出,一步步踏上丹陛,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御座。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今天的皇帝,不一样了。

他依旧年轻,但眉宇间的稚气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山岳般的沉稳与坚定。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扫视全场时,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仿佛一条蛰伏的巨龙,终于亮出了它的鳞爪。

那不是装出来的威严,而是经历过生死血战后,自然而然沉淀下来的气场。

与此同时,大殿的侧门也走进来一队将士。

他们个个除没带武器外,都甲胄染血,煞气未消。

文武百官对他们大多不熟,只认得为首的独孤信、独孤义兄弟和乞伏浑。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平津渡守将王搏之、孟津渡守将元鹏,以及一位代表孟津将校的姜宏等人。

众人心中了然,这便是参与了昨日平叛的功臣,按规矩,是来接受封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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