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太极殿封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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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愈发凝重。

腾靖见皇帝落座,再次高声宣布:“——朝——会——开——始——”

按照惯例,一名负责记录朝事的郑常卿手持笏板,正要出列禀报一些日常政务。

他刚刚张开嘴,元修的声音便从御座之上传来,平静却不容置疑:

“郑常卿,你先稍候。”

郑常卿浑身一僵,立刻躬身退了回去。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元修身上。

元修并未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对着身旁的腾靖低语了几句。

腾靖立刻心领神会,他上前一步,面向群臣,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

“奉皇帝诏!命!卫将军王思政,带罪将斛斯椿,上殿!”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太极殿的门口。

只见王思政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那身,布满了尘土与血污,显得颇为狼狈。

而在他身后,两名高大的虎贲亲兵,押解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是斛斯椿!

斛斯椿的手腕上,只是象征性地捆着几圈麻绳,嘴里也没有被塞上烂布,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议论声四起,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那些听到些“内幕”的官员,此刻心中更是笃定:“果然!果然是王思政背叛了斛斯椿!人心不古啊!他二人关系何等亲厚,没想到这王思政……”

元宝炬看到斛斯椿嘴里没被堵上,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完了完了!这老狗万一狗急跳墙,给我泼脏水,我可就百口莫辩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御座之上的元修,却发现皇帝的眼神平静如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王思政带着斛斯椿来到大殿中央,先行了君臣之礼。

那两名士兵粗暴地一推斛斯椿的膝弯,让他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元修没有让腾靖传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文臣序列中的李休篆,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李爱卿,你来宣读朕的诏书,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给诸位爱卿交代一下。”

“臣,遵旨!”

李休篆沉声应诺,手持一卷明黄的诏书,昂然从队列中走出。

这一举动,再次引起了百官的骚动。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三公之位上的高乾。

按理说,这等关乎国本的大事诏书,理应由三公宣读,最不济也该是尚书令或礼部尚书,如何也轮不到一个区区工部尚书来宣读?

很多人立刻在心中暗道:“听说陛下与这位李尚书关系极为亲密,看来传言不虚啊!”

而一些懂行的老臣则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陛下这是在抬举忠臣之后啊!李休篆的先祖李冲,那可是为了大魏死而后已的股肱之臣!陛下信任其后人,也是理所应当!”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李休篆站定在大殿中央,清了清嗓子,展开诏书,朗声念道:

“永熙元年秋八月,皇帝诏曰:查,逆贼斛斯冲,狼子野心,暗中勾结盘踞于晋阳的尔朱余孽,意图谋反。其后,更蛊惑其叔父,大都督斛斯椿,裹挟洛阳守军,欲北渡黄河,投靠叛党。此乃谋逆之举,天地不容!”

诏书的开头,就定下了基调。

斛斯冲是主谋,斛斯椿是受蛊惑。

“然,朕天命所归,洞察奸谋。当机立断,亲率虎贲、羽林、武川精骑,奔袭孟津!幸得高昂将军统领东郊大军,及时增援,形成合围之势。几方勠力同心,终将此场叛乱,消弭于萌芽!”

“朕后续查明,斛斯椿都督虽一时糊涂,听信族侄谗言,犯下大错。但其尚存忠义之心,于阵前幡然悔悟,亲手诛杀首恶斛斯冲,也算是大义灭亲,有功于国!”

听到这里,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不明真相的官员指着斛斯椿摇头叹息:“糊涂啊!当真是糊涂!怎能被自己的侄子给骗了!”

而那些自诩了解内情的人则一脸鄙夷地撇嘴:“哼,什么被蛊惑?这老狐狸背叛成性,定是眼看事败,才杀了自己侄子顶锅!真是心狠手辣!”

李休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继续念道:

“此次叛乱,洛阳将士皆有从逆之嫌,然念其多为受迫,朕不忍苛责。故,除在孟津小道顽抗虎贲军,造成我忠勇将士伤亡之前锋将校外,余者,朕皆赦其无罪!至于斛斯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打入天牢,终身监禁!其族人凡在朝中担任官职者,一律免除!洛阳守军诸将校,暂且停职,听候查办。至于后续任用,朕将亲自甄选!”

李休篆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开始宣读封赏:

“此次平叛,有功者甚多!高昂将军出兵迅速,威慑叛军,功不可没!朕特此嘉奖,加封高昂为右将军!赏金一千!”

高敖曹愣了一下,随即大步出列,对着元修行了一个标准和恭敬的大礼:“臣,高昂,谢陛下隆恩!”

“羽林军、平津渡守军,作战勇猛,各自赏金五百!”

独孤信与王搏之也立刻出列谢恩。

“孟津渡守军,拆桥有功,然其功过尚需评估,赏赐……后续再议!”

元鹏听到这句,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他昨夜被宣入宫,看着嘴巴没被堵住的斛斯椿,心中一阵后怕,早知如此,还不如连夜跑路!

而他身旁的姜宏则眼珠一转,心中暗道:“元鹏这小子的那点小九九,看来是瞒不过陛下的眼睛啊!”

“此次平叛,虎贲军伤亡惨重,其忠勇可昭日月!所有阵亡将士,其家属一次性抚恤百金!所有受伤致残者,一次性抚恤五十金,且余生由朝廷供养,按月发给钱粮,直至终老!其余参战之健康士兵,每人赏二十金!”

“轰!”这个赏赐标准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如此厚重的抚恤,闻所未闻!

乞伏浑代表虎贲军大步出列,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却是虎目含泪,他走到殿前,重重跪下,声音哽咽,泣不成声:“陛下……末将……末将代所有虎贲将士……谢……谢陛下天恩!”

腾靖立刻心领神会,快步上前,亲自将乞伏浑扶起。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扶,代表的是皇帝的态度!

乞伏浑激动地退下后,李休篆继续念道:

“此次平叛,独孤信、独孤义、杨恺等将军,奋勇争先,功勋卓著。朕,后面自有嘉奖!”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元修心中却在盘算,大魏这套军功封赏制度,什么开国县公、某某将军,称号繁杂,含金量却越来越低,失去了原有的威严。

他要重新设计一套更科学、更具激励性的军衔和功勋体系,等和独孤信等人商量好,再行分封。

“领虎贲军之乞伏浑、贺拔威二位将军,面对生死,不畏不惧,为国尽忠,勇于牺牲,朕心甚慰!特,一人赏赐三十金!”

众人听到这将军赏赐还不如阵亡士兵多,这种封赏还是第一次见到。

元修心说,我就要建立抬高士兵地位的军制,就先从这次封赏开始!

同样的,对他们的正式军职封赏,也要等新军制出台后再说。

李休篆深吸一口气,念到了诏书的最后,也是最重磅的部分:

“此次平乱,尚有……最大功劳者!”

大殿内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还有最大功劳者?是谁?

李休篆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一字一顿,用最洪亮的声音念道:

“此次,诛灭洛阳叛军,勘定大局之首功者,乃是——卫将军,王思政!”

“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王思政将军,早早察觉斛斯冲之不臣之心,心向朝廷。于叛乱期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并带领麾下忠义之士,于阵前反正,拨乱反正!此乃大义之举,当为首功!”

李休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众人的心上。

“着封:王思政为前将军,加封洛阳都督,总管洛阳及周边诸军事!赐,仪同三司之荣!”

这一连串的封赏,如同惊雷一般,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前将军!洛阳都督!开府仪同三司!

这几乎是将在京师的军权,全部交到了王思政的手中!

王思政内心一阵郁闷,给我再大的官也没用,洛阳军士早不给我一条心了。

李休篆宣读完那份石破天惊的诏书,整个太极殿仿佛一口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激起千层浪。

百官们再也按捺不住,嗡嗡的议论声如同蜂群,在大殿内弥漫开来。

“这……这赏赐闻所未闻啊!”

一位户部的官员压低声音,满脸费解地对同僚说,“乞伏浑、贺拔威这等领军大将,平叛首功,赏金竟然还不如一个阵亡的普通士兵高?这是何道理?”

他身边的同僚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自古赏功,都是先重将校,再及士卒。你得笼络住将官的心,兵卒才会为你卖命。陛下如此厚赏士卒,轻赏将官,岂不是本末倒置?这些丘八能懂什么?还不是听军官的号令!”

他们的议论,代表了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想法。

然而,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些被“轻赏”的将官时,却看到了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一幕。

只见乞伏浑这位七尺高的铁血汉子,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感动之中,眼眶泛红,泪光闪烁。

他虽然只得了三十金,远不如那些为国捐躯的袍泽,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认同。

他感觉,这位年轻的皇帝,是真正把他们这些底层士兵的性命,当成人命来看待的。

这种尊重,比千两黄金、万户食邑更加珍贵!

他身旁的贺拔威,虽然也是一脸激动,但性子要开朗得多。

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乞伏浑,咧嘴低声道:“我说乞伏浑,怎么又哭了?一个大老爷们,总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

乞伏浑抹了把脸,瓮声瓮气地回道:“你懂个屁!”

众人又将目光扫向独孤信、独孤义、杨恺等人,发现这些将校,无一不是神采奕奕,腰杆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士为知己者死”的光芒。

这奇异的一幕,让那些老于世故的文官们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与沉思。

御座之上,元修将百官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看到李休篆已经宣读完毕,便在龙椅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人的气场瞬间由静转动。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一道惊雷在大殿内炸响:

“把罪将斛斯椿带上前来!朕,要亲自问话!”

守在斛斯椿身后的两名虎贲亲兵闻令,脸上煞气一闪,根本没有丝毫客气。

他们一人一边,抓住斛斯椿的胳膊,如同提溜一只小鸡仔般,硬生生将跪在地上的他拖着又上前了几步,最后“咚”的一声扔在地上。

此刻,斛斯椿距离元修的御座,不过十步之遥!

王思政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终究是不忍再看,微微转过了头。

元修居高临下地看着阶下那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人。

斛斯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元修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斛斯椿,你可知罪?”

阶下的斛斯椿,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他身边的贺拔威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见他如此桀骜,第一个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老狗!你私自裹挟洛阳军士叛乱,害我虎贲将士死伤无数,陛下问你话,你还敢装死?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千刀万剐了你!”

“贺拔威!”独孤信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低喝一声。

贺拔威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仪,悻悻地闭上了嘴,但一双牛眼还是死死地瞪着斛斯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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