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老妇的控诉（1 / 1）
一声凄厉的哭喊，撕心裂肺，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猛地跪倒在地，一边朝着高台的方向拼命磕头，一边放声大哭。
她的额头很快就磕破了，鲜血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下，与浑浊的泪水混在一起，看起来凄惨无比。
元修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一颤。他立刻对身边的独孤义使了个眼色。
独孤义心领神会，立刻跳下高台，穿过人群，来到老妇人身边。他弯下腰，用一种尽可能轻柔的力道，将老妇人搀扶起来。
“这位大娘，莫要如此。”独孤义的声音温和而有力，“陛下让你上台去说，有任何冤屈，直接说出来便是。陛下和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
老妇人被扶起，但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她抬起泪眼，看着高台上那位威严的年轻天子，眼神中既有希望，又充满了胆怯和怀疑，还是不敢挪动脚步。
元修见状，亲自朗声说道：“这位老人家，你尽管上来！不要怕！今日，有朕在此，天大的冤屈，朕都替你担着！我大魏的天子，说到做到，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天子金口玉言的承诺，终于给了老妇人无穷的勇气。她不再犹豫，在独孤义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走上了那个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高台。
到了台上，她看到元修，又要下跪行礼。
元修却亲自上前一步，让独孤义将她扶住，温言道：“老人家，免礼了。在这里，你不是臣民，你是一个受了委屈的母亲。坐下说。”
说罢，他竟示意贺拔威，将自己坐的那张太师椅，搬到了老妇人的身后。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子，竟然让一个乡野村妇，坐自己的椅子！
老妇人更是吓得连连摆手，死活不肯坐。
元修也不勉强，只是让独孤义扶着她站稳。
老妇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血迹，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她用一种沙哑而颤抖的声音，开始缓缓地诉说那段足以让天地为之色变的往事：
“老身……老身姓陈。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现在……我的小女儿，今年也才十九……”
“我的大女儿，名叫翠儿。在场的乡亲们，应该有不少都认识她。”
她这话一出，台下立刻响起了议论声。
“翠儿？陈大娘家的翠儿？我记得啊！那姑娘长得水灵，跟画里的人儿一样！”
“是啊是啊，我记得七八年前，她不是嫁到隔壁柳下镇去了吗？听人说，是嫁给了一个姓王的布行大商人，享福去了啊！”
“对啊，后来还听说那商人带着她去荆州做大买卖了！陈大娘，你说翠儿死了？怎么死的？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村民们都非常纳闷，他们记忆中的翠儿，本该是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才对。
听到这些议论，陈老太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她猛地转过身，伸出枯瘦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旁边跪着的吴旭，声音凄厉如杜鹃泣血：
“是这个泼皮！是这个畜生害死了我的翠儿！”
“乡亲们，你们都被骗了！我也是直到前年，才知道真相！我那可怜的女儿，嫁的那个所谓的商人，根本就是吴旭安排的一个骗子！七年前，成亲的当晚，那个天杀的商人，就把我的翠儿，直接送进了吴旭的宅子里！”
“从那天起，我的翠儿就成了他吴旭一个人的玩物！他把翠儿当成那些风月女子一般对待，整日整夜地折磨她！他吴旭的正妻和小妾，更是嫉妒我翠儿的美貌，天天对她非打即骂！吴旭这个畜生，怕外人发现他的丑事，就下令不准我女儿踏出宅子半步！我可怜的翠儿，就这么被他活活囚禁了好几年！”
“后来……后来翠儿生下了吴旭的孩子，一个男孩。吴旭就更拿孩子来要挟她，让她彻底死了心。”
“直到三年前的一个深夜，我的翠儿，趁着看守松懈，拼了命才从那个地狱里跑了出来！她跑到家里，扑在我怀里，我们才知道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当时，我们就要去县衙报官！结果，我们还没走出家门，就被吴旭带着那个杀千刀的吴三，堵在了家里！”
“他拿我外孙的性命威胁我们，说我们要是敢报官，他就立刻杀了那个孩子！我的翠儿气不过，就要跟他们拼命！可是……可是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是那些如狼似虎的泼皮的对手……”
说到这里，陈老太再也说不下去，她捂着脸，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哽咽。
“结果……结果，我的翠儿，被那个吴三，一刀……一刀就捅在了心窝里……”
“她临死前，还拉着我的手，说她自己命不好……为了孩子的安全，让我们……不要去寻仇了……毕竟，吴旭他是孩子的亲爹啊……”
整个广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残酷而悲惨的故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陈老太的控诉，还没有结束。她抬起头，那双本已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血一般的泪水。
“我以为，死了一个女儿，这场噩梦就该结束了！可是我没想到，这个畜生，他又看上了我家的小女儿，灵儿！”
“他又用我那个可怜的外孙做威胁，逼着我们，又把我的灵儿，送进了那个火坑里！老身……老身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我的灵儿了！她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啊！”
“陛下！求求您，给老身做主啊！”
控诉到最后，陈老太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她就那么跪着，一步一步地，朝着元修的方向挪动过去，双手高高举起，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陛下！求您救救我的灵儿！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啊！”
这番血泪控诉，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说最近怎么没见过灵儿了！原来……原来也被这畜生给害了！”
“天啊！这吴旭简直不是人！是魔鬼！是畜生！”
“杀了他！陛下，杀了他！这种人不杀，天理难容啊！”
“杀了他！杀了他！”
台下的村民们，彻底疯狂了！他们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无数人挥舞着拳头，朝着高台的方向，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杀意，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源泉镇！
陈老太那番血泪控诉，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广场上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股由悲愤、震惊和压抑了多年的怨恨所汇成的怒火，已经彻底沸腾。
但元修并没有立刻顺应民意，将吴旭就地正法。
审判，需要完整的证据链。
天子之怒，更需以雷霆万钧之势，在铁证如山面前，彻底击溃罪人的一切侥幸。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早已汗流浃背、脸色煞白的县令刘珏。
“刘县令。”元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刚才，朕命人协同你去查抄吴旭的府邸，情况如何？”
刘珏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他连忙躬身，声音都在发抖：“回……回禀陛下，查抄……查抄之事，卑职不敢懈怠。具体事宜，是由张都事亲自带队执行的，卑职这就让他上来回话！”
说罢，他赶紧对着台下招了招手。
一个穿着吏服、身材精干的中年官员立刻从人群中挤出，三步并作两步跑上高台。
他不敢看元修，先是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冠，然后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荥阳县衙都事张显，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元修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将你查抄吴府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不得有半点遗漏，全部禀报上来。”
“卑职遵旨！”张显站起身，但依旧躬着身子，不敢抬头。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清晰而快速的语调开始报告：
“启禀陛下！卑职奉命带人前往吴府查抄。卑职等人赶到之时，正撞见吴旭的正妻吴张氏，伙同其子吴勇，并一众吴氏族人，正指挥着家奴，将家中金银细软、田契地契等物装车，企图从后门四散奔逃。卑职当机立断，命人封锁所有出口，现已将吴张氏及其子女、并大部分主要族人，悉数抓获，听候陛下发落！”
元修点了点头，这在意料之中。他追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哦？可曾发现有被吴旭祸害的良家女子？”
提到这个，张显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怜悯。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变调：
“回陛下……卑职在搜查后院时，发现一处极为隐蔽的酒窖。打开之后，里面……里面并无藏酒，而是一个……一个地牢！”
“地牢之下，卑职……卑职发现了五名妙龄女子！”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们……她们全都被粗重的铁链锁着脚踝和脖颈，像牲畜一样被囚禁在黑暗潮湿的地窖之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若非我等及时赶到，恐怕……恐怕她们早已……”
“轰——！”
张显的话，如同又一桶滚油，浇在了本已烈火熊熊的民愤之上！
“畜生啊！他还是不是人！”
“地牢！他竟然在家里修地牢关人！这是魔鬼才能干出的事！”
元修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从他身上勃然迸发！
他身边的独孤信和贺拔威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天子那股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怒火，不由得心头一凛。
“人呢？！”元修的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一字一顿地问道，“可曾把人救出来了？！”
“陛下放心！”张显立刻大声回道，“卑职发现之后，第一时间就斩断了锁链，将五位姑娘全部救了出来！并立刻安排人手，将她们送到了镇上最好的医馆，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她们诊治，也派了女眷悉心照料！”
“她们的情况如何？”
“回陛下，据大夫说，五位姑娘都因长期囚禁而身体虚弱，神情恍惚。更……更可恨的是，”张显咬着牙，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遍布着数不清的新旧伤痕，有鞭子抽打的痕迹，有烙铁烫伤的痕迹，还有……还有被犬齿撕咬的伤口……简直……简直惨不忍睹！”
“啪！”
元修身侧的案几，被他一掌拍下，坚硬的木质桌角，竟应声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好……好一个吴旭！”元修怒极反笑，但那笑容比寒冰还要冷。
他挥了挥手，“你做的很好。退下吧。”
“卑职告退！”张显如蒙大赦，再次行礼后，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听着这一切的陈老太，那本已绝望的心，又被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她听到有五个女子被救出，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她踉跄着，再一次对着元修的方向跪了下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求：
“陛下！陛下啊！求求您，求求您发发慈悲！那五个人里面……里面可有我的灵儿吗？求您让老身去看一眼吧！我的灵儿……我的灵儿她不会……不会已经遭了这畜生的毒手吧？陛下！”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头去撞那坚硬的石板地，发出“咚咚”的闷响，听得人心头发酸。
元修见状，立刻对刘珏下令，声音不容置疑：“刘县令！你！立刻！亲自带人去医馆询问！务必查清，被救出的女子中，可有这位老者的家人，灵儿！速去！速回！”
“是！是！卑职遵旨！卑职这就去！”刘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领了命令，带着刚才那名都事张显，疯了一般地冲下高台，朝着医馆的方向狂奔而去。
刘珏一走，现场出现了片刻的安静。但很快，被压抑的怒火再次爆发，这一次，喊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整齐！
“杀了吴旭！杀了吴旭！”
“凌迟！必须凌迟这个畜生！”
“陛下！为民除害啊！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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