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民心所向（1 / 1）
震天的喊杀声，汇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
元修缓缓抬起手臂，往下压了压。神奇的是，那足以掀翻屋顶的声浪，竟随着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再次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天子的最终裁决。
元修没有看台下的村民，而是缓缓迈步，一步一步，走到了瘫软如一滩烂泥的吴旭面前。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罪魁祸首，声音冷得像九幽寒冰。
“吴旭。刚才众位乡亲指认你的罪行，桩桩件件，血泪斑斑，你，可认罪？”
吴旭没有回答。
元修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可孤：“张常卿。”
张可孤立刻出列，躬身道：“臣在。”
“按照刚才陈老太所叙述的过程，以及张显的禀报，这吴旭，究竟触犯了我大魏哪些律法？”
张可孤手持笏板，上前一步，朗声奏道，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吴旭的罪名之上：
“启禀陛下！罪人吴旭，其罪罄竹难书！依《大魏律》：
其一，强抢民女，淫辱闺秀，此为‘奸淫罪’！
其二，私设地牢，铁链囚人，此为‘私刑罪’！
其三，以代征之名，行盘剥之实，数额巨大，此为‘贪墨罪’！
其四，指使家奴，当街行凶，致陈氏翠儿身亡，此为‘故意杀人罪’！
其五，豢养私兵，对抗王师，阻挠朝廷新政，此为‘谋逆罪’！
其六，对陛下圣躬不敬，言语污秽，此为‘大不敬罪’！”
“以上六条大罪，任何一条，都足以将其立斩于市！六罪并罚，臣以为，当处以极刑，抄没家产，三族之内，男丁尽诛，女眷没为官奴！以儆效尤！”
张可孤的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
元修听完，再次将目光锁定在吴旭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吴旭，律法条文，罪名条款，你都听清楚了。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知罪！认罪否？！”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如死狗一般的吴旭，竟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那张血肉模糊、早已看不出人形的脸，对着元修，竟然咧开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他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用一种怨毒至极的眼神，瞪着元修。
“狗东西！还敢瞪陛下！”贺拔威见状，勃然大怒，想都不想，又是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吴旭的嘴上！
“噗！”
这一拳力道极大，吴旭满口的牙齿，混合着血水和碎肉，被直接打了出来，在地上溅开一朵凄厉的血花。
“陛下问你话呢！你他娘的装什么死人！”贺拔威踩着吴旭的胸口，怒声咆哮。
元修拦住了还要动手的贺拔威，他蹲下身，直视着吴旭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问道：“吴旭，朕很好奇。这些女子，与你无冤无仇，她们都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你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折磨她们？她们，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听到这个问题，吴旭那张烂掉的嘴巴里，发出了“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他费力地吐出一口血沫，用一种含糊不清，却又充满了刻骨傲慢和恶毒的声音说道：
“得罪？哼……一群……一群任人踩踏的底层贱民……她们，也配……也配得罪我吴旭？”
“我吴旭……能看上她们，是她们……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积德！是她们的福分！哈哈……哈哈……”
这句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灵魂！
元-修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他缓缓站起身，那股压抑许久的滔天怒火，终于不再掩饰。
“好！好一个‘她们的福分’！”
而贺拔威听完，则是彻底疯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如同狂怒的猛虎，对着吴旭那张还在狂笑的脸，左右开弓，拳头像雨点一样狠狠地砸了下去！
“我让你福分！我让你积德！”
“你这个畜生！杂种！猪狗不如的东西！”
吴旭自知必死，竟在贺拔威的暴打之下，还在断断续续地发出恶毒的辱骂和狂笑，那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台下的村民们也彻底被激怒了，他们再次疯狂地高喊起来：
“陛下！杀了他！求求您，现在就杀了他！”
“不要让他再多活一刻！杀了他！”
元修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他没有让大家安静，而是等喊声稍稍平息后，用一种响彻云霄的声音，朗声宣布：
“诸位乡亲！诸位子民！你们都听到了！也看到了！罪人吴旭，罪大恶极，丧尽天良，触犯我大魏律法，罄竹难书！按《大魏律》，他，当斩！”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今日！朕，就在此地，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决定——”
“亲！自！行！刑！”
这四个字一出口，整个广场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谢陛下！谢陛下为我们源泉镇做主！”
“万岁！陛下万岁！”
村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许多人当场就跪了下来，对着高台的方向拼命磕头。
独孤信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劝说道：“陛下，万万不可！此等污秽之徒的鲜血，岂能脏了您的龙袍天威！这等粗活，交给臣，或者交给贺拔将军来办就是了！”
元修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的眼神坚定如铁，扫视着台下万众期盼的脸庞。
“信之，不必多言。此贼不除，天理不容！民心不平！朕今日，就是要用他的血，来祭奠那些惨死的冤魂！用他的头，来昭告天下，凡敢鱼肉我大魏子民者，虽远必诛！朕，意已决！”
独孤信看着元修那不容置疑的背影，知道再劝无用，只能满心忧虑地退到一旁，准备随时护驾。
就在这行刑前的紧张时刻，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县令刘珏正带着几个官吏，护送着几名女子，匆匆赶了过来。
那几名女子身上都披着宽大的麻布外衣，遮挡着身体，她们低着头，步履蹒跚，显然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台上的陈老太，在看到那群人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住了。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最为瘦弱的身影，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她看清了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灵儿——！”
老妇人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呼喊，她仿佛瞬间拥有了无穷的力量，直接从高台上冲了下去，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身影跑去！
“灵儿！我的灵儿啊！”
那个被称为“灵儿”的女子听到这熟悉的呼唤，也猛地抬起头，当她看到自己母亲那张布满泪痕和血迹的脸时，再也抑制不住，挣脱了旁人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母亲！母亲——！”
母女俩在广场中央，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放声大哭。那哭声里，有重逢的喜悦，有无尽的委屈，有死里逃生的后怕，听得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潸然泪下。
许久，陈老太才止住哭声，她紧紧地牵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在刘珏的指引下，重新走到了高台前。
这一次，母女俩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跪倒在了元修的面前。
“谢……谢陛下救命之恩！谢陛下为我们母女做主！”
“草民……草民给陛下磕头了！”
她们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充满了最真诚的感激。
元修亲自上前，示意独孤义将她们扶起。
“老人家，令爱平安归来就好。起来吧。”
他让母女俩退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他对着贺拔威，使了一个凌厉的眼色。
贺拔威心领神会，一把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吴旭，如同拎一只小鸡一样，轻松地拎了起来，重重地扔在了高台的正中央。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元修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那柄象征着天子权威的宝剑，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他高高举起天子剑，剑尖直指苍穹，用一种庄严而洪亮的声音，对着周围成千上万的乡亲，大声宣告：
“朕！今日，在此！用这天子之剑，斩杀恶贼吴旭，告慰冤魂，肃正国法！”
“还源泉镇，一个朗朗乾坤！”
话音落下，他手腕猛地一沉，那柄带着雷霆之怒的宝剑，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血光迸现！
一颗尚带着惊恐和怨毒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两圈，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滚到了台下村民的脚边。
那无头的腔子，喷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高台。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震撼性的一幕，惊得呆住了。
下一刻，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赵老五，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由衷的呐喊：
“谢陛下！替我源泉镇做主——！”
他这一声呐喊，如同点燃了引线。
“扑通！扑通！扑通！”
广场上，道路旁，山坡上，成千上万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在这一刻，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潮水一般。
他们朝着高台上那位持剑而立、身姿挺拔的年轻帝王，发出了发自肺腑的、响彻云霄的呼喊：
“谢陛下！替我源泉镇做主——！”
“谢陛下！替我源泉镇做主——！”
“谢陛下！替我源泉镇做主——！”
声浪滚滚，经久不息，仿佛要将这天，都要喊出一个窟窿来！
元修亲手斩杀吴旭，这一幕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诏书和说教都要来得猛烈。
那颗滚落在地的罪恶头颅，和那高台上持剑而立、龙袍上溅染了点点血星的年轻帝王，构成了一副深深刻印在所有源泉镇百姓脑海中的画卷。
恐惧和麻木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欢呼声中，透露出的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之后的彻底释放，以及对新秩序的无限期盼。
“看见了吗？这就是咱们的新皇帝！说杀就杀，半点不含糊！”
“这才是真龙天子！吴旭那样的恶霸，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刚才那虎贲军的孙小虎，不是说参军伤残就得了五十金赏赐吗？陛下亲口说的，阵亡了抚恤百金！这……这比给吴家当佃户强一万倍啊！”
人群中，议论声如同被点燃的野火，迅速蔓延开来。
之前对“新军制”还抱有疑虑和观望态度的村民们，此刻心中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当今天子，勇猛果决，爱民如子，他组建的军队，赏罚分明，体恤士卒。
跟着这样的皇帝，跟着这样的军队，才有奔头，才有活路！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些家中已有青壮，却苦于没有门路，只能受豪强盘剥的家庭。
“当家的！让二狗子去！让他去报名参军！”一个中年妇人使劲拽着自己丈夫的袖子，满眼都是渴望。
“对！去！咱们不能再这么窝囊地活下去了！给陛下当兵，光荣！”
“我家的也去！我这就回去叫我那俩小子过来！”
一时间，除了早已被官兵控制的吴氏族人，广场上竟有数百户人家都动了心思，纷纷表示要让自家的子弟报名参军。
那股热情，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站在高台上的县令刘珏，看到这番景象，整个人都激动得快要飘起来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困扰了他许久，甚至让他一度以为要掉乌纱帽的征兵难题，竟然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以这样一种石破天惊的方式迎刃而解！
他看向元修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敬畏，而是近乎狂热的崇拜。
这就是天子之威！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杀一人而安一县，兴一策而活万民！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眶泛红，恨不得立刻跪下来再给陛下磕几个响头。
然而，独孤信却显得比所有人都冷静。
他看了一眼天色，夕阳已经开始西斜，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壮丽的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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