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强弓之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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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的人将陛下的招揽之意,原原本本地转告了他。”

李休篆顿了顿,看了一眼元修的脸色,继续道:“据回报,慕容绍宗本人……表现得非常犹豫。”

“他说了两个理由。其一,他与尔朱氏家族有姻亲关系,若是此刻背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其二……”李休篆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他说,他慕容氏的先祖,曾与我大魏拓跋氏的先祖,在燕赵之地上也是打得有来有回的英雄人物。他若就此降了陛下,总感觉……对不起列祖列宗。”

听到这第二个理由,元修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他端起酪浆,轻轻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呵,都过去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至于嘛!”

他放下酪浆,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盯着李休篆:“他难道看不出来,尔朱兆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吗?”

“陛下圣明。”李休篆点头道,“臣派去的人在与他交谈之时,也一直在暗中观察。据他们回报,尔朱兆军心涣散,准备跑回他在秀荣的老巢做困兽之斗的迹象。想必慕容绍宗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那斛斯椿派去的人呢?”元修追问道,这个问题很关键,这关系到他能否完全信任慕容绍宗。

李休篆摇了摇头,答道:“帛书上并未详细记载。只是在后续的接触中,再也没有见到斛斯椿的人出现过。臣猜测,他们很可能是在途中得知了斛斯椿在孟津渡口兵败的消息,便作鸟兽散,或是隐匿失联了。”

“朕明白了。”元修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

书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在思考。

片刻之后,元修的声音再次响起,果断而坚决:“休纂,给你的人下令,继续跟着慕容绍宗。不必再劝。朕要的,是雪中送炭,不是锦上添花。等他被尔朱兆逼得走投无路,或是被高欢打得山穷水尽之时,你们的人再出现,直接把人给朕弄回来再说!无论用什么方法!”

“臣,遵旨!”李休篆立刻躬身领命。

他明白,陛下这是要彻底打掉慕容绍宗那点可笑的骄傲,让他以一个纯粹的“降将”而非“盟友”的身份,来到洛阳。

解决了这件事,元修转向了曹磊。

曹磊立刻上前一步,精神振奋地报告道:“陛下,您吩咐的军官教导营,也就是校尉培训的地方,臣已经选好了。就在洛阳东郊,有一处前朝废弃的皇家别院,地方宽敞,屋舍众多,只需稍加修缮清理,预计三天之后,便可正式启用!”

“好!”元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行墨办事,朕一向放心!进度很快,做得很好!”

得到皇帝的表扬,曹磊的脸上也泛起了兴奋的红光。

紧接着,元修的眼中闪烁起一种与刚才议论军国大事时截然不同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兴奋与狂热的,属于技术宅的光芒。

他对着门外的腾靖喊道:“腾靖!把朕今日缴获的那把弓,带上来!”

片刻之后,腾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弓走了进来。

正是元修从那泼皮手中缴获的!

元修兴奋地站起身,亲自从腾靖手中接过那把弓,如同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摩挲着弓臂上光滑的角片和坚韧的牛筋,感受着那完美的弧线和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休纂、行墨、信之你们都来看!”他招呼着众人。

然后,他又对腾靖吩咐道:“再去!把前几日,工部按朕的图纸打造,结果一拉就断的那些残次品,也给朕拿一把上来!”

很快,腾靖又捧着一把弓进来了。

与前一把相比,这把弓弓臂僵硬,弧线怪异,甚至能看到角片和木胎结合处粗糙的缝隙。

元修一手拿着完美的战利品,一手拿着失败的试验品,将它们并排放在了书房中央的巨大桌案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两把弓上。

元修看着这两把弓,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变得愈发炽热。

他知道,解开强军密码的钥匙,就藏在这两把弓的对比之中!

“陛下,”李休篆躬身道,“负责制弓的匠作监丞,臣这就去传他入宫。”

元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桌案上那两把形成鲜明对比的弓。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缴获的弓与自己设计的图纸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比对、解构与重组。

没过多久,在一名小黄门的引领下,一个年约五十、身形清瘦但精神矍铄的匠人快步走进了书房。

他身上穿着干净的匠作官服,双手布满了老茧,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透着常年与精密器物打交道所特有的专注与沉静。

“草民周谦,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匠人一进门,便动作娴熟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李休篆适时地上前一步,为元修介绍道:“陛下,这位便是匠作监的监丞,周谦。是整个匠作监里,制弓手艺最高超的匠师。”

“平身吧。”元修的声音温和,没有丝毫帝王的架子,反而像是一个遇到了技术难题,急于请教的后辈。

“谢陛下!”周谦恭敬地起身,但依旧微微弓着身子,不敢直视天颜。

元修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那把从荥阳缴获的完美反曲弓拿了起来,递到周谦面前。

“周谦,你来看看这把弓。”

周谦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把弓。

当他粗糙的指尖触碰到弓臂上光滑如玉的角片和柔韧的牛筋时,他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他将弓横在眼前,从弓梢到弓把,再到另一端弓梢,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端详着,那眼神,就像是绝世的画师在欣赏一幅传世名作,充满了痴迷与虔诚。

元修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接着,元修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举动。

他拿起一把小巧的工具刀,动作熟练地在那把缴获的弓的弓臂末端,撬下了一块用于连接弓弦和弓臂、增加弹射效率的“弦垫”——一个用骨头或硬木打磨成的精巧小零件。

“再看看这个。”元修将那枚小小的骨质弦垫放在手心,递给了周谦。

当周谦的目光落在那个小零件上时,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颤抖着手,从元修手中接过那枚弦垫,翻来覆去地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巧妙,当真是鬼斧神工!”

这一刻,周谦彻底明白了。

当初,当他第一次从李休篆大人手中拿到陛下亲手绘制的那份“反曲弓”图纸时,他内心是困惑的。

图纸上的结构闻所未闻,什么“弓臂反向预应力”、“复合材料层压”……这些名词他一个都听不懂。

但是,凭借着几十年的制弓经验和一种匠人独有的直觉,他越看那份图纸,心中就越是震惊!

他隐约感觉到,如果真能按图纸做出成品,这将是弓箭制造史上一次石破天惊的飞跃!

于是,他把自己关在工坊里,废寝忘食地研究。

他带着手下的工匠,克服了无数困难,终于勉强将弓的形状做了出来。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大魏现有的材料工艺实在太拉胯了,粘合用的胶要么不够牢固,要么遇潮就失效;弓臂用的竹木,韧性强度也远远达不到图纸的要求。

他们耗费了大量心血,总算制作出了一把最接近图纸的“样品”。

可就在前几日,这把唯一的“心血结晶”,却在陛下亲手试弓时,“啪”的一声,被硬生生拉断了!那一刻,周谦的心也跟着碎了。

而现在,当他看到这把从荥阳缴获的,几乎与图纸上完美契合的成品,尤其是看到了那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弦垫”实物时,他脑海中所有关于图纸的困惑和难题,仿佛在瞬间被一把钥匙全部打开了!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元修再次跪下:“陛下!草民……草民明白了!草民有信心,只要有足够的材料,一定能为陛下造出比这更好的神弓!”

元修满意地笑了。

他要的就是周谦这句话。

他走到书房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十几把从战场上缴获的、样式相似的弓箭。

“周谦,这些弓,都是朕给你的‘样品’。上面的零件,你都可以拆下来研究、仿制。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需要什么材料,直接跟李尚书说,他会全力支持你。”

元修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期待,“朕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尽快把我们自己的强弓造出来!做好了,直接来找朕!”

“草民……遵旨!草民定不负陛下所托!”周谦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捧着那把缴获的弓和那枚小小的弦垫,如同捧着自己的生命,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在小黄门的引领下,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他现在一秒钟都不想耽搁,只想立刻回到工坊,将脑海中的灵感付诸实践。

看着周谦离去的背影,元修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技术人才,永远是推动时代进步的第一生产力。

他重新坐回主位,脸上的兴奋慢慢褪去,再次恢复了帝王的深沉。

“好了,我们继续议事。”

李休篆首先开口,他抚着胡须,脸上带着钦佩的微笑:“陛下今日在荥阳,雷霆手段,怀柔并施,既震慑了宵小,又安抚了民心。经此一役,臣相信,以荥阳为试点,推行新军制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阻碍了。”

“不够。”元修摇了摇头,吐出了两个字。

李休篆、独孤信和曹磊三人都是一愣。

“陛下?”独孤信疑惑地问道,“您的意思是……”

元修的目光扫过三人,眼神深邃如海:“我们这次在荥阳的试点,仅仅是在‘军事’这一个层面上打开了局面。但这就像一座房子,光有坚固的柱子还不行,我们还需要牢固的地基和结实的屋顶。否则,风雨一来,一样会倒。”

三人都被元修这个新颖的比喻吸引了,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心中都在猜测:陛下到底还要布置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棋?

曹磊性子最直,直接问道:“陛下,那我们还需要布置哪些方面?”

元修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这样,朕有几个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议一议。”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沉声道:“你们想过没有,为何朝廷的号令,往往出了洛阳地界,就如同废纸一张?为何地方上的豪强劣绅,可以肆无忌惮地鱼肉百姓,侵吞田产,而我们却难以插手?其根本原因,就是我们对地方的控制力,太弱了!”

三人闻言,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是北魏朝廷积弊已久的大问题,几乎无解。

“所以,朕这一次,就要针对这个问题,制定几个新政策,来彻底加强朝廷的号令,将权力,真正地从地方豪强手中,收回到朝廷的手中!”

听到这话,三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们知道,真正石破天惊的内容,要来了。

“敢问陛下,是何政策?”李休篆代表三人问道。

元修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官吏选拔制度!”

他缓缓说道:“以往,各地的县令、郡守,要么是世家大族之间相互推荐,要么是地方上搞什么‘举孝廉’。说白了,就是自己人玩自己的,选出来的官,首先效忠的是他的家族和举荐人,而不是朝廷,更不是朕!这个办法,必须改!”

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可是动了全天下世家门阀的根基啊!

“那……依陛下之见,该如何选拔?”独孤信小心翼翼地问道。

元修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说出了两个字:“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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