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风起储殿·太子临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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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彻底退出日常听政,只保留“律典修订”职责。

这是“摄政权力”的第一次真正分流。

不是杨洪不想控,而是他知道:

自己必须退。

退一步,太子才能走出来。

刘据初次独掌会审时,杨洪未入内。

那日审议一桩“粮运漏仓”案,涉三省七人,众人观望太子是否敢断。

刘据不作迟疑,翻案十页之后,下笔判文:

“仓有漏、而吏不报,守土之罪也。”

“可调者调,可罚者罚,非罪者免。”

一纸下,三省服帖,御史不言,连朝中素来泼冷水的裴迁,也私下评价:

“太子之判,犹杨洪三年前初断‘墨案’时。”

杨洪听闻,没笑,只道一句:

“他走上来了。”

这一年初夏,皇帝病短,不再常理朝政。

紫宸中书奏章,有近六成流向东宫。

而太子批复之案,七成无误。

当年那个“讲策需他人提笔、理事需杨洪掩锋”的储君,如今坐在案前,挥笔如风,气势自成。

杨洪再无一语辅政,只偶尔退居后堂,修律、阅史。

一次沈持进东宫见他,低声道:

“太子如今,稳矣。”

杨洪却道:

“不稳。”

“若他真稳,便能让我彻底离开。”

“可现在——他还时不时要回头,看我在不在。”

沈持沉默,过片刻才问:

“那你何时走?”

杨洪望着殿外阳光,缓缓道:

“再等一场风。”

“看他在风里,能不能站住。”

夏雨初歇,蝉鸣入耳。

太子府内连日处理事务,章宗不断,朝事虽繁,却井井有条。

刘据独自坐在辅政堂正席,身侧无杨洪。

这一日,案前送来两封任调函,一封来自兵部,一封来自礼部。

两部协同推荐同一人——卫郎许鸣,拟任中部都督使。

按例此任应由东宫批阅,但两封荐文均附上“圣前旧议”字样,意图绕开太子直接核准。

刘据看着荐文,眼神微沉。

他没有立即驳回,而是将文书转至案侧。

这不是一封调任,这是一次“阳奉阴违”的试探。

所谓“圣前旧议”,指的是皇帝生病前曾在内廷口头提及过人选,但未发正式诏令。

现在兵部与礼部联手提人,等于在传递一个讯号:

你虽摄政,终究不是“皇意”。

这不是一个人来试,是两个部试。

杨洪若还在前厅,必能一眼识破,借此反击。

但他不在。

而这一次,他也不会出手。

刘据知道——这,是他必须独自应对的一局。

午后,辅政堂例行议事。

刘据没有立刻处理任调,而是先召六部辅议入席,提出另一件事:

“东南边仓督办未满,需速补。”

“请三日内,各部推议人选。”

这句话,看似无关,却实则为“先发制人”。

你若抢我调令,我便先行一步,逼你表态。

果然,工部、刑部、太常迅速回应,各拟一人。

而兵部与礼部,却无一字复命。

第三日,刘据亲赴礼部。

兵部尚书韦崇借故“外省调阅”,不见。

礼部尚书李广迎于偏厅,话不三句,便引向皇帝旧议:“许鸣之才,陛下曾言可堪大任,太子若有顾虑,不妨循旧意行之。”

刘据笑着回了一句:“旧意既无笔,何以为法?”

“如今太子摄政,诸事照制,不照忆。”

李广脸色微僵,旋即笑道:“殿下讲法,自无不可。”

刘据未再多言,只起身离席,拂袖而归。

当晚,他命书吏起草调令两份,分别针对东南边仓与中部都督。

前者照常定人,三署联合推举之下择定人选;后者,则在任命书尾加了一句——

“兵礼二部荐者,虽有才名,然无明旨所据,且无律可循,暂缓启用。”

“若两部仍主其人,当请上奏,转请陛下亲定。”

这两句话,等于明刀。

你敢拿“皇上旧话”压我,我就请皇上亲口说。

不准你再用“模糊地带”行事。

消息一出,朝堂震动。

礼部、兵部两署一夜之间收回所有同类“旧议人选案”,主事者私下议论纷纷:

“太子这是……真接手了。”

“这不是杨洪在后面撑,他这是自己出剑。”

而在东宫,杨洪得知此事后,只在书案下写了四个字:

“权出不回。”

他终于放心:刘据,真正成了。

次日朝议。

礼部尚书李广在御史台前口头请示:“太子驳令,是否须得陛下口批?”

话刚出口,御史中丞尚未答话,太常卿沈持起身,言辞如锋:

“摄政既定,章令已出。”

“陛下既委政于太子,则太子之命,即为君命。”

“若事事请旨,何为摄政?”

满堂肃然。

李广沉默,御史中丞亦未表态,只淡淡一言:“留案中观。”

此语一出,相当于默许太子裁断。

刘据坐在高台,面色不变,心却沉稳如铁。

他知道,这场小试,不是胜在制敌,而是让所有人知道:

你可以不服我,但你必须守我的章。

傍晚,东宫前庭,杨洪缓步而来。

这是他三个月来第一次亲至正殿。

刘据快步迎上:“先生今日竟来了。”

杨洪望着殿前暮色,道:

“我本不来。”

“可你第一道独断之令落地,我总得来看看——这座储殿,稳了没有。”

刘据沉声应道:“我还没赢,但我不会退。”

杨洪轻轻一笑:

“你若真肯负担,我便真能退。”

“东宫不是靠我撑起来的,是靠你一纸纸章令、一句句断语,把它‘坐稳’的。”

“今日.你不请我,我却来——是因为我知道,我快该走了。”

“你得一个人坐下这殿。”

刘据一愣,声音低下去:

“你……真要走?”

杨洪目光落在天边:

“总要有人走。”

“我不走,你永远都像是坐在我身边的副座。”

“你要让天下人知道,你不是我的太子——你,是天下的太子。”

当夜,杨洪上奏请辞“辅政总监”,并附上一道自荐书——推荐三名辅议主臣接替其案务、律事、军报三线职责。

第二日,皇帝虽未批辞,却照调三人,准入辅政堂,授临笔之权。

杨洪未等批文,悄然离开东宫,居于旧馆,不再问事。

刘据送他出门时,行了一个极深的礼。

杨洪却笑着扶他起:

“储君不可跪臣。”

“你若真能稳得住东宫,就别再跪任何人。”

“这天下——轮到你来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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