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削支之局·宫廷再起风云(1 / 1)
堂下所有人心头一震。
刘据继续道:
“你们想送刀进东宫,我就让你们看着——刀从哪儿来的,我一寸寸送回去。”
“今日我不查你们是‘怀疑’,我查你们是‘造局’。”
“别以为我杨洪不在,我就成了摆设。”
“这东宫——轮不到你们试水温。”
他目光森冷,缓缓扫视四方:
“从今日起,东宫所涉一切内吏之任,改为太子直属签署。”
“不经内廷,不由宗正。”
“我要人,我自己提。”
“你们若再送人进我门槛,我便逐一送你们出京门。”
话落,震堂如雷。
一众官员全体低头,无人敢动。
……
这一天,长安街市无人不知:
太子刘据,首次动内廷,一审反咬,查源问责。
杨洪余人无罪,旧案销档;宗正寺被太子请出辅政体系,宫中权限重新划线。
“摄政”二字,今日方得真意。
……
而此时,紫宸殿深处。
汉武帝正在把玩一枚旧玉,神情淡淡。
他听完了内侍的回报,沉默了很久。
“他出手了?”
“是。”内侍低头,“且动作果决,半点不留情。”
“呵……”皇帝轻笑。
“他真以为,我只是在试杨洪的旧人?”
“我是在试他——能不能吃掉‘内廷的骨头’。”
“现在看来……”
他目光微沉,低声道:
“——倒还真咬得下。”
“那就,再加一口。”
三日后,宗正寺再度动笔。
这一次,不再是匿名告状,而是直接递上一封格式严整、措辞严厉的奏表。
标题赫然写着——
《请明定储位宗支章制,以肃宗谱之正》
正文看似例行规整,实则满纸刀锋:
“今太子摄政,朝纲归一,然其母系亲族多有身居要职,名为辅政,实涉私亲。”
“宗正请准,查太子母系所属亲族现任官职,凡有出仕者,一律退归本籍,禁五年内不得仕为京官。”
此章一出,群臣皆惊。
哪怕是在汉家旧制之下,“储君母族不得干政”也只是潜规默诏,从未明令。
而如今宗正寺将这一条写进奏表,分明是要在公开体系中“立一纸法”,将太子母族从朝局中彻底“剃干净”。
更狠的是——
此章并未送辅政堂,而是绕过东宫,直接投向紫宸。
……
刘据得知消息时,正于辅政堂处理三省三十案日审。
书吏低声在他耳边复述完原文,只见他指尖轻轻一顿,一页案宗停在半空。
“他们终于按耐不住了。”他冷笑。
“上次试东宫,这次试我身后的林子。”
“还真是好算盘。”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招的本质。
杨洪走后,皇帝始终没有直接干预东宫,而是从“权力源头”入手,拔支削系。
你可以当太子,但你不能立班底。
你可以理政,但你不能拉帮结派。
皇帝要的,是一个可以“用”但不能“长”的继承人。
——一棵随时可以移栽的小树。
刘据缓缓放下案宗,吩咐道:
“拟章。”
“我亲自写回应。”
“东宫的宗法——我来讲。”
……
当夜,长安诸部皆未眠。
太子亲笔上章,题为:
《储君议支章议》
全文不长,但字字有锋:
“母系之家,有人仕于朝者,皆经吏部调任、礼部会试、刑部存档。”
“若因亲而废之,是令朝章变为门户律;若因储位而拒亲,是令天下子孙寒心于主恩。”
“宗支者,应有序;避亲者,应有制。但制非一面之禁,更非断枝之刑。”
“今东宫所用人,皆以才入,不以血统判之。”
“若朝廷疑我偏私,可遣监察三署,逐案覆核。”
“若未得实证,而强行除名,则非肃亲,而为——削储。”
“削储者,疑其根;疑其根者,亦疑储之安。”
“若今日可禁我亲,明日可弃我名。”
全文没有一句愤怒之辞,却句句顶门而立。
最后落款两字:
刘据
不署“摄政”,不署“储君”,唯名署之。
这是挑明态度——不是以位争,是以身争。
你要我只做一个空壳太子,那我就让天下看到——太子可以不摄政,但不能无骨!
……
这封章递入紫宸之夜,汉武帝整宿未眠。
他反复摩挲着那两字落款,神情复杂难言。
良久,他忽而笑了:
“这小子——终于不听话了。”
“杨洪把他教得太好了。”
“好到……不再需要师父了。”
身后老内侍小心翼翼开口:
“陛下,要不要……驳回此章?”
“驳?”汉武帝摇头,“驳得了吗?”
“他不是在讲他的亲人,他是在讲‘太子’两个字能不能扎根。”
“我若真签了宗正那纸,就不是削他班底,是斩他旗帜。”
“这旗要是倒了——朝堂上坐的,就不是太子,而是‘摄事郎’。”
“朕不要一个摄事郎。”
“朕要的,是皇子之中最硬的那块铁。”
“能炼成的,就留下来。”
“炼不成的,就砸了。”
他将刘据亲章合卷,唤来御前笔吏,低声吩咐:
“明日转至中书台,记得告诉他们……”
“不批,但可存。”
“不准宗正寺再提‘禁亲’之议。”
“东宫人事,太子自定。”
笔吏记下,退下。
这一夜,皇帝终于落下了他执政三十年中,最沉默的一笔“放权”。
不是立储,也不是册封。
而是不再干涉。
……
翌日清晨,东宫接到中书传文,仅一行小批:
“内廷不议东宫人事,太子用人自裁。”
书吏将批文送至刘据案前。
他接过,展开,轻轻一笑。
“他退了。”
“不是被逼退。”
“是看明白了——谁挡得住我,是祸;挡不住,是器。”
他合卷,提笔在册上补写一句:
“辅政班底,三旬内重定。”
“东宫设内选处,自择人用。”
“凡才可堪事者,不问出身。”
“废旧而立新,不避诛心之说。”
……
这一日之后,太子东宫第一次主动开启大规模“内选”。
三十六名新人入录,十八人不再受六部调遣,直接听命东宫。
杨洪一手提拔的班底,正式完成过渡。
东宫之政,彻底从“老师内阁”,转为“太子亲政”。
消息传出,满朝皆惊。
而宗正寺,则在一日之内,将三位主事调离本署。
内廷小道私语:
“陛下未说话,便已动人。”
“太子,真的坐稳了。”
……
东宫堂后,杨洪收到小报一纸,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继续低头抄书。
书页旁,有一小印章,印上写着:
“据书印事”
——那是刘据亲自送来的,落款不署“东宫”,只署“刘某敬赠”。
他笑了笑,将印章收入袖中,自语一声:
“这才是你真正的东宫。”
“这下,我走得更远些也无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