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杀人(1 / 1)
杨洪的声音越来越轻:
“有些血,是洗不掉的。”
“从我斩了宗正府,从我焚了江充的谱,从我把刘询写进宗谱的那一刻开始皇帝就已经把我,从棋子变成了敌人。”
林照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是敌人。”
“你是他不敢杀的人。”
“那就够了。”
杨洪转头看她。
“你现在还能打吗?”
林照挑挑眉:“你要我去哪?”
杨洪将窗扇一合,转身回到案前,抬手抽出另一卷刚刚送来的密信。
“南宫赵氏动了。”
“他们要入谱。”
林照一愣:“什么狗玩意?”
“宗室旁支,太宗五房之后,三年前曾因私改族谱被踢出宗正录。”
“现在又冒出来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
杨洪把信摊开,轻轻一指。
“背后是中宫。”
“也就是说皇后也动了。”
林照脸色瞬间变了。
“她疯了?”
“她想再扶一个宗支出来?”
“她要的是干什么?逼东宫让位?”
杨洪没有回答,只是提笔,在案上的西域战报边角,写下四个字:
“清洗宗室。”
密阁门外,王启年正等着。
脚下是东宫刚刚封门的第三天,宫道上的禁卫换了新班,气氛冷得发紧。
“杨大人。”
王启年进来时,手里拿着三封密信,两份来自太常寺,一份来自御史台。
“赵氏宗支,已派代表入京,目前暂住西苑。”
“沈持说,他们带了族谱,也带了金玉礼物,正准备往宗正府送。”
“御史台那边,裴迁已经暗中查过赵氏三代,发现他们曾与江充有往来。”
杨洪没看信,只是抬手:
“你去告诉沈持。”
“让他别拦。”
“赵氏要进宗谱,就让他们进。”
“但要进,就得跪着进。”
王启年一愣:“你要他们入谱?”
“不。”
“我要他们死在谱上。”
当天下午,东宫发出一道诏令:
“宗正副录馆重开,由太常寺与东宫联合主持。”
“凡欲入宗者,需三代族谱,祀文,血脉对照,三司同签。”
“拒不配合者,逐。”
“有疑者,审。”
“有伪者,斩。”
一纸令下,长安震动。
宗室动荡,百支旁系一夜间全部如临大敌,原本蠢蠢欲动的几家旁支宗亲,纷纷收手。
只有南宫赵氏。
仍然递了申请。
杨洪坐在密阁,看着那封申请书。
落款是“赵尊”。
南宫赵家的现任家主,太宗之后,皇后的远亲。
他写得很客气。
“臣家三代忠良,愿归宗谱。”
“只求殿下不弃。”
纸上连“太子”二字都未提。
杨洪盯着这封信,手指轻轻摩挲。
“你说他是真想归宗?”
“还是想逼我出手?”
苏婉音坐在一旁,捧着赵氏送来的族谱,冷笑一声:
“他们这是想给皇帝下台阶。”
“你把刘询写进谱了,皇帝不敢直接废你,但也不能让你独断宗纲。”
“所以他们送一支赵氏出来,让你处理。”
“你若接受,他们就说你收宗不审。”
“你若拒,他们就说你私改宗法。”
“你若杀,他们就说你滥杀宗亲。”
“怎么做,都是错。”
杨洪沉默了片刻。
然后提笔。
在赵氏族谱的末页,写下四个字……
“请入宗审。”
苏婉音眼神一凝。
“你真要让他们进?”
“让。”
“让他们进来。”
“我就让他们一个一个,死在宗谱里。”
两日后,宗正副录馆,重启。
赵氏一族,共来十六人,身着青袍,佩玉腰带,言行恭谨,站在副录馆外,一字排开。
杨洪未到。
只有苏婉音主持初查。
馆外人山人海,长安百姓围在高墙下,议论不断。
“听说东宫要查宗谱?”
“那赵家不是宗亲么?”
“这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听说东宫那个杨洪疯了。”
“管太多,迟早被皇帝收拾。”
而宗正馆内,苏婉音翻着赵氏族谱,冷冷一笑。
“族谱抄错三处,祀文时间对不上,血脉对照不匹配。”
赵尊站在一旁,脸色不变:“苏姑娘,这些年,族谱确有遗漏。”
“我们愿意补录,愿意自罚。”
苏婉音收起族谱:“你愿意补。”
“那你愿不愿意跪着补?”
赵尊脸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
“跪着。”
“你想入谱,就跪着写。”
“否则你们赵家,就别想再进这道门。”
“我要他们死在谱上。”
这话从杨洪口中说出来时,屋内一片死寂。
苏婉音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睛像是落在匕首上的雪,冷,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照还靠在墙边,肩上的伤刚刚换了药,血还渗着,但她却笑了。
她从来不劝他,也不问他,只是盯着他,像是要看这个人,究竟能狠到什么地步。
杨洪没有再说话,他轻轻拂开案上的宗谱副本,一页页翻到赵氏的族页,指尖落在那行“太宗五房旁支”上,缓缓划了一道。
“赵尊,赵阙,赵瑾,赵彦清,赵含之……”
名字一个一个写着。
他看着那一排字,忽然笑了。
“他们不是要入谱吗?”
“那我就让他们,写上去。”
“但这一次不是他们写。”
“是我写。”
当天下午,东宫发出一道诏令:
“即日起,宗正副录馆重开,由太常寺,御史台,东宫三司联合议审。”
“凡欲归宗者,需持三代族谱,血脉比照,祀文录存。”
“若有一疑,审之;若有一伪,斩之。”
消息传出,长安震动。
宗室百家,皆惶恐。
赵氏十六人,已入长安西苑,原计划次日递宗录,如今却被迫提前一步,直入副录馆。
一时间,城中议论四起。
“东宫疯了?”
“连赵家都敢动?”
“赵尊可是皇后的远支亲戚啊!”
“这不是打皇后的脸?”
“皇帝会管吗?”
“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杨洪?”
东宫内,杨洪换下青袍,着深墨长衣,站在密阁前檐。
他没有坐。
他站了一夜。
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灰尘裹着夜露打在他脸上,他却一动不动。
林照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你知道你这次若杀了赵尊,皇后绝不会放过你。”
“你不是动宗谱。”
“你是动皇后的脸。”
杨洪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她要的不是脸。”
“她要的是替皇帝收场。”
“我若不动赵氏,皇帝就可以说是东宫自废宗法。”
“我若动赵氏,皇帝就可以说我滥权杀宗。”
“左也死,右也死。”
“那就干脆杀得痛快一点。”
林照忽然笑了:“你真是疯了。”
“我早就疯了。”杨洪轻声说。
“从我把刘询那个名字写进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