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废宗纲讲律制(1 / 1)
林照握住他的手,轻轻说:“你难过?”
“难过。”
“你后悔了吗?”
“没有。”
“那就别松手。”
他点头。
“我不会松手。”
三日后,朝堂再启。
这一次,杨洪不再以东宫名义上殿,也不以宗正署名呈章。
他以谱外之人,复生之名,递上奏章一封:“请废宗纲讲律制。”
“请改宗支为律议。”
“请罢宗正之职,改为律令之署。”
“自今而后,谱不载人。”
“人不依谱。”
朝堂震动,百官哗然。
这是要推翻整个宗族体系。
这是要从根子里,把“谱”这个皇权延续给拆了。
可皇帝那日没有发怒。
他只是抬眼,看着奏章,然后轻轻说了一句:“他终于动了。”
“那就让他动到底。”
“我倒要看看,他这谱外之人,能不能真走出一条新王朝的路。”
朝中众臣无不震惊。
而刘胤,在得知这一消息时,当场怒摔笔案。
“他疯了!”
“他不只是要杀我,他是要杀整个宗族!”
“他要让大汉再无宗支,再无谱系,再无皇家血脉!”
“他要让所有人,只凭一纸律章,一口刀,就决定生死,他要做律帝!”
密阁内,杨洪收起最后一封律章。
林照站在他身后,轻声问:“你真的要改谱吗?”
“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要杀得比谱还狠。”
林照看着他。
“那我陪你。”
“你杀前,我替你抄,你动手,我替你背,你若死,我替你埋。”
杨洪转身,轻轻拥她入怀。
雪落在窗纸上,烛火未灭。
他低声说:“你不怕我变了?”
“你变了。”
“但你还是我的人。”
她仰头吻了他一下。
不是唇,是下巴。
轻得像羽毛。
“你是复生。”
“我就是照亮你的人。”
长安南门,风起如刀。
杨洪立于城头,身后是披甲整肃的三百律兵,个个黑衣无纹,腰佩短刃,额前缠着赤色布带。
那是律兵自古以来的血誓标记,表明他们此行,不为律条,只为人命。
林照站在他身侧,换了一身黑甲,短发束起,神情冷峻,眉眼间无一丝怯意。
他们此行,目标只有一个南郡宗支。
这是一次血杀。
不是朝堂判,也不是尚书令。
这是杨洪以复生之名,首次执行谱外律制:
凡宗支以血压律,以谱压命者,杀。
这不是朝命。
这是私刑。
但皇帝没拦。
甚至默许。
甚至在御案后批了一句:
“他若真能杀干净,朕就让他写一部新律。”
杨洪知道。
这是刘彻最后的试探。
也是最后的纵容。
他若杀得干净,皇帝会让他立。
他若杀得不成,死的不是他,是林照,是东宫,是整条“律制之路”。
他不能败。
他也不想败。
他要杀给所有人看——谱之外,也能成统。
南郡宗支,驻于东川郡城外五里处,号称“宗五房”,世居宗正支系,掌管南郡血脉,谱统,祀礼,祭田,宗户三权。
他们有兵,有地,有钱,有权。
最重要的,是有谱。
他们的谱上,写着五十七个“宗正支子”,二十三个“宗氏护令”,按律应为“宗纲之本”。
也是杨洪要动的第一个“谱之根”。
他不动别的。
他动根。
抵达东川时,天色已暗。
林照率先入城,清点封户,封锁城门,三百律兵分作九组,昼夜巡行,五十刻之内,完成对宗五房的全面包围。
杨洪未入城。
他在城外搭了一座小台,独坐于上,手中捧着一卷旧律,一页页翻着。
风吹起他衣角,像是翻动着他身后的杀意。
林照上前,低声道:“准备好了。”
杨洪没有抬头,只问了一句:
“宗五房,有几人知罪?”
林照答:“据查,五十七支子中,二十四人曾伪改谱系,虚造宗脉,冒占祭田;十七人贿买庙录,逼死正支;其余十六人,虽无实据,但皆在列名之中。”
“律下,能杀几人?”
“八十九。”
杨洪点头。
“那就杀。”
夜入三更。
东川城内,宗五房主宅灯火彻夜未熄。
他们早就得到风声,知道杨洪来了。
知道他这次,不是来问。
是来杀。
议厅内,宗五房家主宗衍斋坐于主位,左右分列宗支长者,谱录,祭官,祀户使共十八人。
“他敢杀我们?他不是已经下谱了吗?他连宗正都不是了,他凭什么动我们?”
“皇帝若真让他杀宗支,那大汉以后还要不要宗纲了?”
议声喧哗。
直到宗衍斋抬手,众人方才安静。
他轻声道:“他不是朝命。”
“他是复生。”
“他是谱外之人。”
“他要杀的,不是我们。”
“是谱。”
众人皆惊。
“你是说,他要立新律?”
“他要废谱?”
“他要重写整个宗族体系?”
宗衍斋点头。
“他是疯子。”
“但他是个有皇帝默许的疯子。”
“我们若硬拦,今日南郡就是雁门第二。”
“我们不是东宫的敌。”
“我们是他的敌。”
拂晓时分,东川城门大开。
杨洪步入城中,林照随行,三百律兵列阵而入。
宗五房家族已在祠堂外等候。
宗衍斋拱手:“律使远来,不知所为何事?”
杨洪站定,递出一纸律令。
只八个字:
“谱伪为罪,律下从杀。”
宗衍斋面色一变,身后众宗支已抽刀在手。
“你不是宗正。”
“你无权动我们。”
“你无律可依。”
“你是私刑。”
杨洪淡淡开口:
“你说得对。”
“我是私刑。”
“可你们这些人连命都是假的。”
“我杀你们,才是公道。”
林照上前,冷声道:“宗五房支系伪造,叛祭田,毁宗户,逼死宗正本脉者共八十九人。”
“律兵听令……凡在册之人,三刻内当堂自首,赦其死罪,仍罚三等。”
“若不首……”
“杀。”
宗支众人惊怒:“你们敢!”
杨洪缓缓抬手。
律兵齐动。
一场血战,在宗祠之外爆发。
这不是战争,而是清洗。
不是兵对兵,而是律对谱。
三百律兵,个个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死士,他们不讲亲情,不讲名份,不讲家族。
他们只认刀下的律。
一日之内,宗五房覆灭。
五十七支子,三十人死,十八人自首,九人逃。
杨洪立于宗祠前,手中那张“复生律令”血迹斑斑。
他用它点燃了宗祠门前的香案。
火起,香灰飞散。
他低声道:
“从今日起,宗五房除名。”
“谱上划去。”
“律中不载。”
“若再有人提宗支之名……杀。”
三日后,消息传回长安。
朝堂震动。
主战派震怒,主律派震惊,太子刘据沉默。
苏婉音站在东宫阁顶,望着北方天际的飞鸽。
王启年低声道:“他杀了。”
“杀得很干净。”
“皇帝没有下诏。”
“但也没阻止。”
苏婉音闭上眼,轻声说:“他真的是不回来了。”
“他真的要以律为天,以刀为笔。”
“他要写的,不是律书。”
“是历史。”
王启年不敢接话。
苏婉音转身下楼,声音清冷:“给我准备律署东阁。”
“我不再为东宫写谋。”
“我要为他,写史。”
……
南郡之外,杨洪立于山巅。
林照走到他身边。
“你真的要一路杀上去?”
“是。”
“你不怕他们反?”
“他们已经反了。”
“你不怕皇帝收手?”
“若他收,我就杀到他收不了。”
林照握住他的手。
“你若死,我陪你。”
杨洪看着她。
“我不会死。”
“因为我还没写完。”
“这律书里还没写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