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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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宁寿宫廊下的琉璃瓦,斑斓地落在玉阶上,映出一格一格金碧辉煌的光纹。

玉阶洗得极净,几乎能映出人影来,风一吹,香檀与杏花混合的气味细细萦绕,仿若步入庙宇前的净土。

叶如棠今日穿得极是素净。

水碧色襦裙,颜色轻浅,像是初春未褪雪色的湖光。

鬓边簪了一枝小小的玉兰簪,浅白微黄,纹理温润,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洁净娇嫩。

皇帝牵着她的手,手掌温热,缓步踱入宁寿宫的大门。

叶如棠抬眼望着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心里没来由一紧。

门匾高悬,殿柱高大,一层层琉璃瓦沉甸甸压着,甚是肃穆。

虽说魏嬷嬷已经说过,太后当年待昭和甚是亲厚,但毕竟已时隔多年,自己又并非昭和,太后欲将如何,实难预测。

虽然众人皆知,赵太后仅是皇帝嫡母,并非亲生,但母子二人关系极好,皇帝对太后的孝顺天下皆知。

自己没有家世,后宫中仅有的便只是皇帝的恩宠,因此,太后对自己的态度至关重要,若太后不喜,自己今后在这后宫之中……

二人走至内室,一同下跪行礼。

“儿子给母后请安。”

叶如棠低头垂眼,语调轻柔,“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金安。”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满含笑意。

叶如棠被陈嬷嬷搀着站起,依旧垂首低头,毕恭毕敬。

赵太后的目光落在叶如棠身上,“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叶如棠不动声色地微微抬头,眼帘依旧低垂,仅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位宫中最尊贵的女子,心中万分小心地等待着太后看见自己这张脸的反应。

赵太后注视着她的脸,瞳孔轻轻一缩,整个人瞬间怔住,一动不动地坐在倚中,目光死死的盯在她的脸上。

真像,太像了,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母后?”沈长昭轻声唤她,打破了殿中短暂而微妙的寂静。

太后回过神来,眼中竟含了一层雾气,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声音透着莫名的温柔与怜惜,“这便是昭淑容?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陈嬷嬷仿佛也刚回过神来,连忙扶着叶如棠,将她引至太后身旁坐下。

叶如棠侧着身子,只坐在边缘,双手放于裙上,极是规矩。

“太后寿辰,臣妾未能赴宴,心中惶恐,特献上臣妾亲手所抄佛经,为太后祈福。”

她知太后信佛,早就亲手抄了佛经,等候着这一刻。

灵兰上前一步跪下,将佛经恭敬地高高托起。

陈嬷嬷接过,递到太后面前,太后瞥了一眼,频频点头,“好,好!是个有心的孝顺孩子。抬起眼睛,让哀家好好看看。“

叶如棠这才抬眼,与太后对视。

她眸光澄澈,眼波流转,二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赵太后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叶如棠迅速垂下眼帘,手不由微微握紧。

太后的惊讶在她预料之中,但为何如此动容?莫非,太后与皇帝,德妃他们一样,也对昭和念念不忘?若果真如此……

赵太后拉起她一只手,轻轻摩挲,“好可怜见儿的小模样!哀家看见你便万分欢喜。”

她看向陈嬷嬷,“将我的凤钗取来。”

叶如棠心头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

片刻后,陈嬷嬷捧来一只暗红缎面、金线盘绕的锦盒,稳稳放在紫檀案上,轻轻将盒盖打开。

金丝绒上,静静躺着一支凤钗,鎏金点翠,凤首微昂,翅羽张开,凤尾下垂,灿烂夺目,一看便知极是金贵。

“这是哀家年少时,先帝所赐,哀家只戴过一次。”太后将凤钗托起,亲手插进叶如棠鬓边。“今日,便赐于你了。”

叶如棠心中一震,连忙跪下磕头,“臣妾谢太后恩典。”

金钗贵重,太后的情意更重,令她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太后低头看着她,眼中一黯,“哀家听闻,春猎你受了不小的惊吓,竟还让贼子给伤到了。“

她转头看向沈长昭,“皇帝,哀家欲为昭淑容压惊,封昭淑容为永宁郡主,你看可好?”

沈长昭面色不动,手指却紧了紧,“全凭母后定夺。”

“那便如此了。“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俯身亲手将叶如棠扶起,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好孩子,往后你要常来陪哀家说说话儿,哀家许你随时可出入宁寿宫。”

叶如棠心中又是一震,起身再拜,“谢太后隆恩。”

这是何等殊荣,太后笃信佛教,平日这宁寿宫,便是太后清修之地,妃嫔未经宣召,皆不可叨扰擅入。

太后握着叶如棠的手,再度将她拉起坐在自己身旁,掌心温热,笑意慈和,“你与哀家,极是投缘,有你在哀家身边,哀家甚是喜欢。”

叶如棠唇角含笑,微微点头,既然如此……她抬眼望向太后,眼中泪光闪动,充满了孺慕之情。

太后抚着她手背,如同一个寻常家中长辈一般,不停叮嘱,“闲了记得常来陪陪哀家啊,好孩子。”

沈长昭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太后将那支凤钗插入她鬓边,看着太后封她为郡主,看着两人并肩同坐,靠在一起,那画面,说不出的和谐亲热,一如当年昭和在宁寿宫中的模样。

他的呼吸都放轻了。

时光仿佛在那一刻断裂,又在下一刻重接,倒回到了十六年前。

她活生生地坐在那里,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让他心口发烫。

他喉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心口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人凿了一刀,又灌进了一壶热酒。

灼得他五脏六腑都泛起了热意,眼底微微泛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忽然无比确定,自己那梦中之人是真的,回来了。

次日午后,天光明净。

景和宫中,内侍展开明黄诏书,嗓音清亮:

“奉太后懿旨,淑容叶氏,德貌兼修、心性端方,恪尽职守。特加封为‘永宁郡主’,持节可自行出入宁寿宫,特赐四品品阶,册入宗簿。钦此。”

懿旨传出,不过半个时辰,后宫尽皆沸腾。

景嫔与淑嫔正在一起喝茶,二人对视了一眼,低头微笑。

柳昭仪气得不止摔碎了茶盏,案几上的所有摆设都被她拂到了地上,宫婢们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起。

“昭婕妤,昭淑容,永宁郡主!这狐媚子究竟有何手段,竟将太后也迷惑了?她不过一介宫婢而已,这才承宠多久,居然骑到了本宫的头上!”

长明殿内,温若昭正绣着一个香囊,手一顿,银针刺破指尖,一滴鲜血悄然滴落在雪白的丝帛上。

宫婢小岚惊呼:“娘娘!”

温若昭看着那滴鲜血慢慢浸开,口中呢喃,“永宁郡主?不急,花开的越盛,才败得越快。”

“陶嬷嬷。”她招了招手。

“老奴在。”陪她一同进宫的心腹陶嬷嬷凑到她耳边。

“明日遣人回府,告诉父亲,钦天监那里,可以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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