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幕后黑手(1 / 1)

加入書籤

意大利租界相邻的兴隆街十五号,谋杀嫌犯赵友军住的院子并不算宽敞,两间崭新的砖瓦房,一里一外,坐北朝南,屋子里很明亮。

胡明一随赵学铭来到房子的里屋,一个年青警员正看守着赵友军的媳妇。

这位二十多岁左右的女人,皮肤很白,长得也俊秀,可目光呆滞,神情恐慌,看到来了两位警官,哭似地哀求道:

“您们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胡明一仔细打量着这女人,从她脸色羞愧,眼光温柔来看,不像个狡猾的女流之辈:

“你不要怕,你是赵友军的妻子吗,

“是的”

“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

“我叫张秀玲,二十五岁”

“你和赵友军结婚多长时间了”

张秀玲小声地回答:

“我上半年和他结的婚,他以前有个媳妇,前年得病死了,也没留下一男半女的”

胡明一警示她:

“张秀玲,现在是民国,没有了大清朝一人犯罪,株连九族的刑罚,只要没参与你丈夫的犯罪,就没你的事。但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话,不能包庇你的丈夫,如说假话隐瞒,就是犯了罪,也要进监狱的,听明白了吗?”

张秀玲连连点头:

“这位警官,我不敢说假话”

赵学铭打开公文包,拿出笔和公文纸页,放在一个桌上准备记录。

一切办案准备就续,胡明一开始审问张秀玲:

“你回忆一下,你丈夫在几天前,晚上都在家里吗?

赵友军的女人眨了一会眼晴,想了好一会:

“噢,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丈夫下班后说,晚上去一个好友家里喝酒,结果一夜没回来,转天早晨四点钟左右回的家。我问他晚上怎么没回家睡觉,他说和好友喝到半夜喝醉了,就睡在人家了,早上七点左右起了床,又上班去了”

胡明一又问:

“你没问他到哪个好友家喝的酒”。

“我不敢问他,他脾气不好,问多了他会打我的”

“那你丈夫穿多大号的鞋子,那天穿的什么鞋”

“我丈夫平常上班,穿42码的皮鞋,那天去喝酒时,好像穿的也是这种鞋子”

“你把他穿的皮鞋,拿来一双看看”

“好吧,我去找”

张秀玲说着起身,从床下拿出一双黑皮鞋递给胡明一。

他把皮鞋翻过来看了看鞋底,是42码的,可花纹是方块形的,不像是罪犯留在作案现场的那双菱形花纹皮鞋。

胡明一指着那双皮鞋:

“你丈夫有几双皮鞋,鞋底有没有菱形状花纹的”

“警官,他有两双皮鞋,今天被抓走时穿着是一双布鞋,有一双不知哪去了,有没有菱形底的皮鞋,我没注意,我说的都是实话”

张秀玲的回话很真诚。

赵学铭继续提醒她:

“我再问你,近来,你丈夫往家里拿过一个有液体的药瓶嘛?”

张秀玲想了一会儿:

“拿过,好像也是前些日子,那个瓶子上面有许多外国字,药瓶不大,圆肚子的。我问他这是什么药水,他说是治咳漱的药,就锁进了床边柜子里了,过了几天那柜子也没锁了,我打开一看,那药瓶也没了”

胡明一追问:

“那时,你丈夫患有感冒或咳嗽的毛病吗,以前他拿的药都锁柜子里?

赵友军的女人肯定了:

“那时,我没发现他有毛病,我们没有小孩,以前他有病拿药水瓶就放在桌子上,从不锁在柜子里,这回不知为何”

“那你的丈夫赵友军最近和什么人来往密切”

她想了想:

“他的狐朋狗友很多,每到休班都不在家呆着,都去租界的回力球场去赌球,前几天,有两个穿黑衣服,二十多岁的男青年来找他,我随后出了院,看见他坐上一辆黑色轿车走了,他到哪去从不告诉我”

胡明一不解地问这个女人:

“你是他的媳妇,怎么什么事都不敢问他”

“警官,我不说假话,只要多说一句话他就打我”张秀玲说着,抽泣起来。

过了几分钟,赵友军的媳妇羞愧的讲叙起自己痛苦的身世:

原来,张秀玲比赵友军的年龄小上十几岁,原是日租界春香馆的女人,在民国时期的日本租界,窑子,大烟馆在津城最多最闻名。

赵友军死了老婆后,经常到日租界,一来二去,在这家春香馆看上了漂亮的女人张秀玲,以后找了关系,花了些钱替她赎了身领回了家,续成后妻。

虽然,张秀玲长得漂亮,又在春香院干了几年,伺候男人没得挑,可她堕过胎,和赵友军过了半年的夫妻生活也没怀上孕。

赵友军大为不满,脾气又暴躁,经常打她。

张秀玲深知自己低贱,身体有欠缺,又不愿离开津城,回到贫穷的河北青县农村老家,也不想再干那一行了,只能忍气吐生和赵友军凑合过日子。

胡明一清楚了这个女人的身世,很是同情,不再问下去,就让张秀玲在笔录上按了手印,并叮嘱她:

“你丈夫赵友军可能重案在身,以后能,可能不会从警署放出来了,你不要向外人透露我们问询的内容。有人打听这事,就以不什么不知道为由推脱。你如回想起什么可疑的事情,就到第一警署去报告,也可以打听他的消息”

赵学铭也叮嘱这个女人,注意自身安全,单独在家时,关好院门及房屋的门窗,如本市有亲戚朋友到那里暂居一时,也可以回青县的农村老家。

张秀玲也答应,要选择到本市的一个表姑家暂住,并给他们留下了地址。

审讯结束了,胡明一和赵学铭又仔细搜查了两间房屋和院子,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物证,便离开赵友军的住处,回到了第一警署。

安东尼克组长己准备好了审讯赵友军的一切工作:

“胡,赵,审讯室的设施全准备好,咱们立即提审赵友军,你们还查什么新的证据”

胡明一把赵友军媳妇张秀玲的口供笔录拿给安东尼克,上面清楚的记载着那天李香玉被谋杀的夜晚,赵友军确有一夜不归,和丢失一双皮鞋的事实。

张秀玲还记起丈夫赵友军慌称说到一个朋友那喝酒,喝醉了睡在朋友家,凌晨五点左右才回家,离家时,穿着一双42码的皮鞋。

李香玉没出事之前,赵友军往家拿回一个药水玻璃瓶,锁进一个柜子,说是咳嗽药水,当时,张秀玲却没发现他有咳嗽的毛病,过了几天药瓶就不见了踪影。

张秀玲还提供一个重要线索,女佣人被青帮绑架的那一天,看见两个混混去找她丈夫赵友军,又发现他们三人乘坐一辆黑色轿车,去向不明。

从这些证言所断,赵友军可能参与了对女佣人王玉琴的绑架行动。

安东尼克着完证言笔录,指示着:

“我们的这些证言,证据足以证明赵友军有罪,看他一会儿怎么搅辨,来咱们商量一下”

他们三人最后决定,胡明一作为主审,赵学铭记录并配审,安东尼克监审,共同完成这次审讯,一定撬开这个亡命之徒的铁嘴钢牙。

幕后黑手(第二集)

在意大利租界警署一楼的审讯室里,赵友军戴着手铐,脚链子,被两名警员押进审讯室,坐在一个木椅上。

胡明一仔细观察着赵友军,长得和照片一样,此刻凶狠的面貌己活灵活现了。

赵友军不在乎地盯着审讯桌后的几位警官,没等胡明一询问,就狠狠的说道:

“你们为什么抓我,我是租界工部局的职员,我要向董事们控告你们”

胡明一厉声质问:

“赵友军,我们为什么抓你,你心里最清楚”

赵友军狂叫:

“我没杀人,你们赶快放了我,我是有靠山的人,你们别自找别找麻烦”

胡明一听了赵友军在慌乱中说出的漏洞,又紧问了他一句:

“赵友军,你怎么知道有人被杀,不是你杀的那是谁?”

赵友军发现自己说错了,慌乱地将话拉了回来:

“我哪知道谁被杀,我随便说说,你们乱抓人我没罪”

胡明一承胜追击:

“赵友军,你心里最知道谁被杀,而且你可能就是凶手。我问你,认识黎元明家里的女佣人王玉琴和二姨太太李香玉吗?

赵友军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不认识,都不认识”

胡明一轻松一笑,拿出证人们的证词,和那三条特殊图案的毛巾:

“不认识,你仔细看看这毛巾和证词,说谎话能骗了谁,这是侦探处重案组,不是幼儿园。你亲自介绍王玉琴到商人黎元明家当了女佣人,又经常和女佣人秘密约会,指使她监视这一家人,这是事实吧。你不认识黎元明的二姨太太李香玉,你为什么和工部局的一个清洁工,拿了两条特殊红花图的毛巾,并丢在了发生命案时的李香玉卧室里,这毛巾上有麻醉药水的气味,这怎么解释”

赵友军仔细看了看,一言不发。

胡明一再问:

“你在二姨太李香玉上吊身亡的夜晚,你整夜都没在家里吧,还危胁你媳妇别向任何人说这事,在你家里的小柜子里,又隐藏不名来历的药水瓶,这是事实吧”

赵友军在有力的证据面前,凶恶的目光渐渐消失,神情呆滞地低下了头。

双方沉默了很久,赵友军说了一句话让胡明一,赵学铭,包括安东尼克完全震惊了:

“我告诉你们吧,我是青帮赵大公子的部下,你们把他请来我都说,否则打死我也不说。”

安东尼克愤怒的站起了身,走到赵友军面前,猛力挥手打了他几个耳光:

“你这个混蛋,凭我们手中的证据就能定罪枪毙你,不要这么嚣张,你就是青帮分子,你的帮主也救不了你”

他让守卫的警员把笔录递到赵友军面前,签了字按上手印,将罪犯押回了警署院内的看守所。

审讯室里气氛严峻,胡明一从赵友军的口供中己查觉,虽然他没有说出怎样谋杀李香玉,和绑架女佣人的细节,但隐约承认,所干的一切都可能与青帮老大赵公子有关联。

赵学铭精通黑白两道,觉得这青帮老大赵公子可不好对付,要是报复起意租界,那此地就没了安宁之日。

杀人嫌犯赵友军有意抬出了他的主子,就是举出一个保命的挡箭牌。

安东尼克提出让天津警察局协办。

赵学铭又拦下了:,

“组长,那根本办不到,您不了解津城军阀的警界和青帮,他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前的青帮创始人就是原HEB省警察处处长厉大森,黑社会青帮与警界两家有亲密关系”

安东尼克耸了耸肩,不知所措。

胡明一打破了僵局,说出了一个想法:

即然重案组向天津本地警方求援有危险,赵友军又是青帮赵大公子的一个重要部下。租界警署抓捕了他,青帮们就会知道。他们要是心虚,一定要打探消息,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没准赵大公子亲自来访。守株待兔比较主动,但是,要看守好赵友军,决不能被青帮灭了口。

安东尼克听罢,露出了笑容,举着大拇指称赞:

“胡,你太聪明了,这个分析很对,现在,我就打电话给工部局的劳务处,让他们将赵友军被警署逮捕的消息传出去,静等青帮老大找上门来。我让重案组几位组员专守赵友军,吃的食物和日用品由我们亲自采买,不让看守所的警员接触到他,”

赵学铭非常同意上司的意见,要求亲自带领几位重案组的组员,去看守所,二十四小时看管赵友军。

安东尼克立刻打电话通知工部局,又向署长汇报了案子的最新进展。

半天过后,不出胡明一所料,一辆崭新的福特牌黑色轿车驶进了警署大楼,与被绑架的女佣人王玉琴和那天在粮站对面街上,李香玉所乘坐的车子一模一样。

第一警署重案组终于等来了这一连串重大凶案的幕后人物,青帮的大佬赵大公子。

安克尼克先让胡明一到办公室侧屋去躲避,那是一个后增建的隔间,墙板很薄,不隔音。

胡明一坐在那里,可以完全听清外屋大厅里的客人谈话,这由安东尼克在明处,他在暗处的重案组与这位青帮大佬较量开始了。

重案组这样安排很巧妙,一旦和对方有冲突了,安东尼克是意大利人,又是租界著名的警官,这位青帮主赵大公子也要让他三分。如果,胡明一在场,这对他就很不利了,容易成为青帮打击报复的主要对象。

一切准备好了,胡明一坐在侧屋的办公桌旁,拿出几个案档假装查阅,只听一阵脚步声传入他的耳中。

一位华人警员介绍道:

“赵帮主,这是我们的重案组的安东尼克组长,您们谈我出去了”

安东尼克招呼着:

“您好,赵帮主,欢迎欢迎,请坐”

“哈哈您好,安东警官,您真是个中国通啊,中国话说的太好了,我们一定谈的来”赵大公子的天津味口音很重。

安东尼克客气了:

“夸讲了,一般中国话我都行,如果您要讲些古典成语,我就听不懂了,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青帮大佬赵大公子回应:

“我听说您这抓了一个工部局的职员赵友军”

安东尼克的语气很平稳:

“是啊,上午刚拘留的,您的消息很灵通,您的意思是”

赵大公子笑着解释:

“哈哈,他是我一个远门的表弟,其父母在保定作事,也和我关系很好,曾托嘱我看管好他,就怕他们这个脾气暴躁,又弱智的儿了在津城里惹祸。可我没看管好,真被抓起来了,我这愧对他的父母啊,他犯了什么案子了?”

安东尼克顺着说:

“赵帮主,赵友军虽身强体壮,可能和您说的一样,是个弱智,可能被人指使牵涉进了杀人案,案件还在调查之中,我们也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赵公子声音低沉了:

“他怎么犯了这多大的罪?,平常他挺老实,在你们工部局工作的挺好,何必杀人呢,是被人陷害的吧?”

安东尼克不愧是中国通,对青帮大佬们狡诈的作法,完全了解:

“如您有证据证明他是被人陷害的,我们可以考虑从轻处理和释放他。他还没完全招供,可确说是您的重要部下,而且还要见您一面,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赵大公子被安东尼克将了一军:

“我也没有证据,只是这么想,回去后我也会调查的,赵友军住在意租界外的兴隆街,即使犯了罪,也应由当地的警察来抓他,你们是不是越权了,是否移交天津警察局”

安东尼克早有准备:

“赵帮主,赵友军涉及意租界里的人命案,再则他是工部局的职员,我们租界警署完全有权抓捕他。贵国政府也有领事租界条约,在租界不管谁犯了罪,不管是涉及到任何人,我们都有权拘捕审问,处治。

安东尼克的强硬态度,让赵大公子没有料道:

“安东警官不要见怪,我也不太懂这租界的法律,只是一个建议,即然这样您们愿意查下去,就查吧,我现在能去见见赵友军吗?”

“这没问题,当然可以,您请”

安东尼克起身带领着赵大公子出了办公室,房门咔喳一声关死,外屋的人都走了

胡明一听到这里,也走出了办公室的侧屋,立即拿起桌上的电话,通知了在看守所的赵学铭。

他又快步从办公室下了楼,来到了警署的院子里,仔细观察停在大楼前的那一辆崭新福特牌型轿车,并记住了车牌号。

这辆轿车的窗子开启着,在架驶座上,坐着一位年龄三十多岁的男司机,悠闲地抽着香烟。

胡明一走了过去,和轿车司机搭讪着:

“劳架,您也是到这里办事的”

司机看见是一位警署的华人警官,指着院对面看守所:

“是啊,送我们的老板办事,您有什么事情”

胡明一微笑了:

“先生,没什么事,我看这轿车又新又漂亮,被吸引了,我太羡慕你们老板了有这么好的车子”

司机自豪了:

“我们老板有钱,这轿车一般富人家都买不起。从美国只进口了四辆,这是其中的一辆”

胡明一夸讲司机:

“您太有福了,虽然轿车是老板的,车还是您一人开,您又挣钱又气派,我可比不了”

司机得意了:

“警官客气了,除了我,老板还有一个远亲赵友军也开这车。有时我休班,他也帮忙出车。刚才听老板说,被你们这警署抓起来了?,这个人确时手太黑,脾气暴躁,在军阀的军队呆过,杀人像弄死个小鸡子,这回可完了”

胡明一又得到一个重要线索,高兴地点了点头:

“先生说的对,作恶的人是要遭报应的,这租界警察和本地的警局不一样,都依法办事,你们老板快回来了,我不打搅了,再见”

“好,再见”

胡明一快步回到楼上办公室的窗子前,望见安东尼克,赵学铭陪着赵大公子一行人,走出了看守所,坐进了黑色轿车里,挥了挥手离开了。

不一会儿,安东尼克推开办公室的门,高兴地向胡明一叙说了刚才赵帮主与赵友军那戏剧性的会面。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