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人相逢不相识（1 / 1）
他拿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攥得死紧，紧接着，他跟见了鬼一样，猛地一转身，拄着拐杖，几乎是逃一般就往村子里跑，脚步都是乱的，嘴里还在那含糊不清地嘟囔：“不认识……不认识……你认错人了……”
我伸出去那只手，就这么晾在半空中。
这他妈演的是哪一出？
我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就是这个吴爷爷，还抱过我，往我手里塞过那种一毛钱两块的水果糖。现在一听我外公的名字，认出我来了，反应居然是这个吊样？
我一下就明白了。
外公外婆那套漏洞百出的瞎话，官方那通欲盖弥彰的电话，再加上现在吴村长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怂样……他们都在怕。
怕我回来，怕我再提十六年前的事。
这里头，肯定藏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能让所有知情人都噤若寒蝉的秘密。
而傻子，我爸妈，还有我，很可能都是这秘密的核心。
我转过头，又看了一眼那座破败的土坯房，再看看吴村长仓皇逃窜的背影。我知道，想从这些老家伙嘴里撬出点东西来，估计比登天还难。现在，完全只能靠自己了。
我咬了咬后槽牙，一把攥紧了背包带子，心里暗骂了句“操”，迈开腿就朝着那片废墟走了过去。
今天这地方，老子非进去看看不可。
“哎！你给我站住！”
我这边儿刚迈出去没两步，旁边小路上就传来一个挺冲的声音。
我脚下一顿，扭头看了过去。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件干净的白T恤，配条牛仔裤，拦在了我面前。
他皮肤是那种晒得健康的小麦色，个子得有一米八往上，一头利索的寸头，看着挺精神。
这会儿他正梗着脖子，跟审贼一样上下打量我。
“那房子是危房，不能进。”他下巴冲那土坯房扬了扬，语气不怎么友好，“你谁啊？跑我们村来干嘛的？”
我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脸上立刻堆起一个自认为人畜无害的笑容，就差把“我是好人”四个字写脸上了：“你好你好，我叫高霄，是个拍短视频的。本来想去拍浮山，结果不是说封山了嘛，我就想着来附近村子转转，看能不能拍点好素材。这老房子……你看，多有年代感。”
一听我是来拍视频的，那年轻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但那股子警惕劲儿还在。
“拍视频的？宣传浮山？”他半信半疑地又瞟了眼我身后的登山包。
“对对对，没错没错。”我赶紧点头。
他又盯着我瞅了好几秒，好像是勉强接受了我这个说法，然后朝我伸出手，脸上挤出个笑来：“你好，我叫徐文，是咱们村的大学生村官。刚毕业回来，正琢'磨着怎么帮村里搞搞宣传呢。你要是想拍东西，问我就对了。”
大学生村官？
徐文？我好像有点印象，心里立马活泛起来，赶紧跟他握了握手。
“那敢情好啊，我正愁找不到人了解情况呢。”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心里琢磨着这小子是不是个突破口。
“那老房子就别看了，都快塌了，里头啥也没有，一堆破烂。”徐文摆摆手，热情得有点过头，指着村里头说，“你要是想拍点有特色的，我给你好好介绍介绍。走，上我家坐坐，我妈做的饭可香了。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我们村的历史。”
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我刚想找个借口溜了，先去那破房子里探探路，没想到这徐文已经自来熟地一把薅住了我的胳膊。
他力气还不小，胳膊上全是肌肉，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走走走，高哥，别客气！这都快到饭点了，尝尝我们村里的农家菜！”
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胸口又是一阵发闷，就我现在这副破身子，别说跟他掰腕子，能跟上他的步子不喘大气都算我牛逼。
眼下这情况，我要是硬推开他，反而显得心里有鬼。得，索性就顺水推舟，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那就打扰了。”我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嗨，打扰啥！”徐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拉着我就往村里头走。
十六年没回来，村里的土路都铺上了水泥，但那格局，跟我记忆里没多大变化。
我就这么被他半拖半拽地走着，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
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如今走在小时候撒丫子乱跑的小路上，我却得顶着个假名，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窥探这里的秘密。
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就前面，我家到了！”徐文指着不远处一栋崭新的二层小楼，语气里全是自豪。
院门口，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正在马扎上择菜，看见徐文拉着我回来，站起身，在围裙上拍了拍手上的土，脸上带着点疑惑：“文啊，这位是？”
“妈，这是高哥，来咱们这儿拍视频的网红！我请他来家吃饭！”徐文嗓门不小，嚷嚷道。
那妇人一抬头，我心头猛地就是一抽。
是鲍大娘！
我认得她！
小时候她家就住我家隔壁不远，我记得她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比我大几岁，小的这个，应该就是眼前的徐文了，小时候都和我玩得来。
十六年过去，鲍大娘眼角爬满了皱纹，但那副热络爽朗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扫，眼神里有点疑惑，但明显是没认出我来。
可能是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她立马换上一副关切的神情：“哎哟，这小伙子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快进屋坐，外头太阳大。文啊，赶紧给人倒水去！”
看着她忙前忙后，完全没把我跟当年那个常家小孩联系在一起，我心里最后那点犹豫也没了。
吴村长那种老家伙，是把秘密锁死的锁。而徐文这种热情又好像啥也不知道的年轻人，说不定就是捅开这把锁的钥匙。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情绪往下压了压，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笑容，跟着徐文走进了他家的院子。
“大娘好，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来我们村就是客。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