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子时之约(1 / 1)
我操。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警棍照着后脑勺来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
五万?这块黑不溜秋的破玩意儿值五万?
我他妈刚才差点五百块就卖了!
一股狂喜瞬间就冲上了天灵盖,但紧接着,就被老板那句“你是从哪儿来的”给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他这眼神,哪儿像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分明就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好像一眼就能把我的底裤颜色都给看穿了。
我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说实话?那跟找死没区别。撒谎?必须撒谎,还得撒个天衣无缝的谎。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板,您说笑了。这……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遗物。他老人家刚走,家里急用钱,我才想着拿出来换点钱……”
我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假。一个刚死了爷爷的孝孙,能穿得跟我一样,跟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似的?
老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块墨锭,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他那两根手指头,摩挲着墨锭上的云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你爷爷……是做什么的?”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我爷爷就是个教书的,小学老师。”我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
“教书的?”老板终于抬起了头,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笑意,“能用得起胡开文的‘苍佩室’贡墨,那你爷爷教的,怕不是太子太傅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碰到行家了。这老头子,门儿清!
看我脸色发白,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老板忽然笑了。他把那块墨锭往柜台上一放,推到我面前:“行了,小伙子,别紧张。我不管这东西是偷的还是抢的,我只认东西,不认人。五万块,现金还是转账?”
我愣住了。这反转来得太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现金。”我下意识地回答。转账?那不是分分钟暴露我的身份?
“行。”老板点点头,从柜台底下拖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保险柜,慢悠悠地转动着密码盘。
“咔哒”一声,柜门打开。我伸长了脖子,就看见里面码着一沓沓的红票子。
他点了五沓出来,用验钞机“哗啦啦”地过了一遍,然后用牛皮纸袋装好,递给了我。“你点点。”
我接过那沉甸甸的纸袋,手都在抖。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现金。我哪儿会点钱,胡乱地翻了翻,就塞进了我那破背包里。
“钱货两清,你走吧。”老板摆了摆手,像是在赶苍蝇。
我如蒙大赦,背起背包转身就走。可我的手刚碰到门把手,老板的声音又从背后幽幽地传了过来。
“年轻人,听老头子一句劝。”
我脚步一顿,回过头。
“有些老东西,水深得很。尤其是……从山里头刨出来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眼睛却透过袅袅的白烟,直勾勾地盯着我,“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我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就立起来了。
他知道!他绝对知道些什么!
我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但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我一个字也问不出口。最后,我只能狼狈地点了点头,拉开门,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走在县城的大街上,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后背全是黏糊糊的冷汗。那个文房斋的老板,像个谜一样,在我心里投下了一片更深的阴影。
但眼下,我顾不上想那么多了。背包里那沉甸甸的五万块现金,是我现在唯一的底气。
我没有立刻回招待所,而是在县城里七拐八拐,进了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户外用品店。
“老板,给我来一套最结实的登山装备。”我把背包往地上一放,财大气粗地说道。
店老板是个精瘦的汉子,一看我这副打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堆满了笑:“好嘞!小兄弟有眼光!我这儿的东西,保证都是驴友圈里口碑最好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鸟枪换炮”。
防刮防雨的冲锋衣、高帮防滑的登山鞋、能装下半个家当的专业登山包、亮得能晃瞎人眼的强光手电、能削铁如泥的瑞士军刀……我几乎把常守山和林淮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都买了一遍。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卷攀岩绳上。
“这绳子,结实吗?”我问。
“放心!别说你一个人,拴头牛都拽不断!”老板拍着胸脯保证。
“行,要了。”
结账的时候,五万块现金,瞬间就没了一大半。我看着瘪下去不少的牛皮纸袋,一点都不心疼。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换上全新的装备,我整个人焕然一新。虽然脸还是那张憔悴的脸,但至少看起来,不再像个逃难的难民,更像个准备去征服自然的愣头青。
我找了家比之前那家干净不少的旅馆住下,反锁上门,把所有装备摊在床上,一件一件地检查。然后,我拿出那枚骨哨和那把古墓钥匙。
骨哨被我用一根结实的绳子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贴身放好。那把钥匙,则被我用布包好,塞进了登山包最里面的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自己那颗悬着的心,稍微落回了肚子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拿出徐文的手机,点开,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和短信。
他在村里,还安全吗?有没有被吴权富发现?
我心里一阵烦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不能主动联系他,那样只会增加他暴露的风险。我只能等。
这种等待,比在浮山里被怪物追杀还要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从亮白,到昏黄,再到彻底被墨色吞噬。
我几乎是把手机屏幕都快盯出个窟窿来。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是一条短信。
我几乎是颤抖着点开。
【祠堂后院有口枯井,今晚子时,井下见。】
发信人,是徐文。
我的心猛地一跳,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祠堂!又是祠堂!
他竟然真的找到了进去的办法!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半。离他说的子时,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立刻背上新买的登山包,把管钳别在后腰,戴上帽子,压低帽檐,走出了旅馆。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我没有打车,而是凭着记忆,徒步走上了那条通往太平村的小路。
这一次,我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是仓皇出逃,这次,是主动杀回去。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股山野的凉意。我走得很快,脚下的登山鞋踩在土路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离村子越来越近,我放慢了脚步,整个人潜入了路边的阴影里。
村子里静悄悄的,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熄了灯,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像一只只窥探着黑暗的眼睛。
我绕开了村口,从侧面的一片菜地里,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祠曾堂,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村子中央。
我贴着墙根,一点点地向祠堂后院摸去。
后院不大,杂草丛生,中间果然有一口用青石砌成的枯井。井口被一块巨大的石板盖着,上面爬满了青苔。
我躲在墙角的阴影里,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五十。
还有十分钟。
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口枯井,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在夜色里时断时续。
终于,在我的耐心快要耗尽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木头摩擦的声音,从祠堂里面传了出来。
紧接着,祠堂的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瘦高的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
是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