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东瀛的鼬（1 / 1）
探长不敢怠慢，火速叫来了画师。画师凑在人力车旁，一笔一划将那妖异的刺青仔细临摹下来。待墨迹稍干，探长将画纸吹了吹，双手呈给二虎：“虎哥，您看这样可行？”
二虎接过画纸，扫过纸上那只邪气森森的妖鼬，确认各处细节无误后，方才仔细揣入怀中贴身的内袋。他冲探长略一抱拳：“那就有劳大哥了。告辞。”
说罢，转身坐上人力车，“伙计再跑一趟，去陆督办府上。”车夫一听，原来是老东家的手下！于是心里不再慌张，身上也有了气力。拉着车把健步如飞，身影很快消失在喧闹的街巷中。
风尘仆仆赶回陆府后，二虎在问过林管家，径直前往书房。见到了少爷，将巡捕房所见及昏迷老汉之事，连同张效坤如何看到东洋人下毒、陈会计身亡等等事情，向陆嘉衍详实的禀告。
随后，他郑重地从怀中取出那幅折叠的画纸恭敬地呈上：“少爷，这是那人手臂上的刺青图样。”
陆嘉衍眉头微蹙，伸手接过画纸，缓缓展开。甫一触及那扭曲诡异的线条和青黑交错的墨色，瞳孔便微微一缩。画中那眼瞳猩红、姿态妖异的图案，其构图风格、用色偏好，乃至那股透纸而出的邪异之感，都带着鲜明的东瀛诡异风格，绝无意外。
然而，这图案究竟代表何门何派？象征何种含义？背后又牵扯着哪方势力？这些疑问，却如迷雾般笼罩心头。陆嘉衍指尖轻轻划过画纸边缘，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恢复清明，将画纸递还给二虎：“这刺青风格太过独特。究竟是何物、寓意为何，我亦难解其意。你即刻持此画像，去拜访凡将斋先生。先生常研究画风，且交游广阔，身边必有精通此道的学者。或许，他能识得这刺青，道破其中玄机。顺便，找一找车行的老伙计，让他们拉车的时候注意一下，找到一个有这样刺青的奖一百大洋！”
二虎沉声应道：“是，少爷，二虎这就办。”他不敢耽搁，立刻赶往凡将斋先生府邸。谁知这一等，便是大半日光景。
直到日影从东窗挪至西墙，才终于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略显疲惫的寒暄。凡将斋先生风尘仆仆的付了钱，下了人力车，一眼瞧见端坐在门口的二虎，不由面露诧异，快步上前问道：
“咦？二虎？你怎会在此？”他目光下意识扫向二虎身后，带着几分歉意与疑惑，“莫非是陆兄来了？哎呀呀，不会是等不及回去了吧！今日被几件俗务缠得脱不开身，实在怠慢，累他久等了！”
二虎站起身来，恭敬地抱拳行礼：“先生多虑了。少爷并未亲至。是小的奉少爷之命，特来向先生求教一事。”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画像，双手平托，郑重的递上前去，“劳烦先生慧眼，看看此乃何物？又有何深意？”
凡将斋接过画纸，甫一展开，目光触及图案，眉头便是一蹙。他甚至没有细看第二眼，便沉声断言道：
“此非吉物！乃是东瀛百鬼夜行中记载的妖物，名曰“镰鼬”！”先生指尖点着画中那邪异的东西：“此物性喜群聚，最擅惑人心智，布设迷障。传说其如无形旋风，能于瞬息间割裂人的皮肤，见血封喉，凶戾异常。故而，常被近畿（京都大阪一带）的黑道帮派奉为图腾，刺于身上，以为标识与威吓。”
二虎神色一凛，果然如此！心中将先生所说牢牢记下，随即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指点迷津！此解至关重要，小的即刻回府复命！”说罢，再次恭敬施礼，不再多言，转身大离去。
回到陆府，二虎径直入内，将凡将斋先生所言细节，关于这刺青中“镰鼬”的来历、凶性及其与近畿黑帮的关连，一字不差转述给了陆嘉衍。
二虎脸色严肃地补充：“少爷，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这是帮派标识。之前津门码头上的那帮浪人，胸口就有龙型刺青，后来就证实是黑龙会的人马，所以我当时就多留了个心眼。”
陆嘉衍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被东瀛间谍盯上了。这都是源自军阀割据的局面，使得内务一片混乱。各方势力盘踞一方，官员毫无长远打算，防患意识更是薄弱，才让各地奸细如此横行。
现在对方只是监视，顺便窃取情报，暂时掀不起大风浪。不过也不可不防，谁知道他们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陆嘉衍对二虎嘱咐道：“明日一早去趟电报局，给联系册上的人都发一封电报，告诉他们注意有这种刺青人物。车夫那边也抓紧联系着，确认之后都给我记下，能拔掉一个是一个。”
第二天，电报就发往了各地。旁人收到倒还罢了，北方的小宝收到电报，立刻去找了母亲。
梁锦儿拿着电报一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拉着侗伍德的手说道：
“你师傅是个细心人，你得把这话放在心上。其实额娘最近也发觉了，哈市冒出不少下等妓馆，背后老板多半是东瀛浪人。里头除了高丽女子，还有不少他们本国人，专做有些闲钱的主顾的生意。你们讲武堂的人去的也不少，你得多长个心眼。保不齐自己手底下，或是身边就有已经被他们收买的杂碎。”
侗伍德把这话死死刻在心里，日后果然撞破了这等龌龊事。不过这是后话，暂时按下不表。
沈曼丽收到电报时却没太当回事，过了些日子，才在与黄老大同桌用餐时随口提了一句。
谁知话音刚落，满桌顿时鸦雀无声，席间几位大佬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齐刷刷看向黄老大。
“查！”黄老大把酒杯往桌上一砸，“起码安排“学”字辈的人去查，叫伊拉去查查清爽，帮里要是混进了东洋人，真叫是坍台了！”
青帮脱胎于洪门，乃是华人的组织，真要是在他们手里招揽了东洋人，那就真是丢人了。所以黄老大一句话就定下了规矩，起码得要到了“学字辈”的徒弟才能有资格往下查。
青帮前二十四代，在沪上从资格最老的“大”字辈开始，往后依次是通、悟、学三辈，到“学字辈”已经算是有些资格了。只有先摆平了下面的事，才能再查查“老朋友”里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