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上下一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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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王用无动于衷,黄云发心里更慌,胸口的麻袋又增加了一袋,令他闷哼一声,呼吸更加不畅。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马上就要死了!

黄云发胸口如坠大山,脸色涨得通红,声音艰难又用力,拼命的喊道:“藩台,藩台,银子,女人,官位,还有,还有字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不杀我,我都给你……”

这种时候,外物已经不能诱惑到了王用了。

他面无表情,眼神里都是极尽的冷漠之色。

黄云发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所有事情才能消停。

黄云发心头彻底冰冷,伸着颤抖的手,声音已经虚弱了的喊道:“藩台,藩台,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晚了。

王用站在他头前不远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黄云发还想挣扎,可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面容狰狞,双眼凸起。

几个大汉似怕吓到王用,连忙用布盖在黄云发脸上。

没用多久,黄云发的挣扎越来越小,头渐渐垂下,没有动静。

手里端着盘子的大汉站到王用身前,低声道:“藩台,还得等一会儿。”

王用嗯了一声,道:“做的干净一点。”

大汉道:“藩台放心,我们都是老手,谁都看不出来。”

王用没有再说话,内心很是平静的在等着时间,以及算计着后面的事情。

黄云发不是死了就算了,作为本案最重要的嫌犯以及人证,他的死,需要山西上下以及那位钦差章允仁的见证!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汉亲自上前检查,挥手让人搬开麻袋,退后到王用身后侧。

几个大汉搬开麻袋,拿出白绫,将黄云发摆成吊死在窗口的模样。

王用冷眼看着一切,并不说话。

几个大汉上上下下的忙活,确保逼真。

好一阵子,王用边上的大汉低声道:“藩台,万无一失了。”

王用上前,仔细端详一阵,没有发现什么破绽,道:“走吧。”

说着,转身离开。

一众人鱼贯而出,锁上门,只留下一个吊死在窗下的黄云发。

垂着头,披散着头发,无声无息。

不多时,有狱卒巡视牢房,发现了‘畏罪自杀’的黄云发,大喊大叫。

整个牢狱被惊动,而后是山西省的一众高官。

耿如杞,王用,毛羽健,章允仁,孙传庭,陈铭据等齐齐赶到牢房,睁着大眼睛,有震惊,有怀疑,有忿怒,有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章允仁怒睁双目,胸口剧烈起伏,大喝道:“杀人灭口!杀人灭口!是你,是你们在杀人灭口!”

耿如杞背着手,微抬着头,淡淡道:“这个‘你’指的是谁?”

章允仁满面铁青,道:“你,还有你,你们,你们山西这帮人,自结成党,杀人灭口!我要上书,我要弹劾你们,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掉!”

他如何不怒,在山西省所有人官员的注视下,明明白白的一个人,居然无声无息的‘自杀’了?

要说没有鬼,鬼就是最大的问题!

王用冷哼一声,道:“章允仁!你是山西道监察御史不假,但公然指认抚台,藩台以及山西所有官员合谋杀人,这是诽谤,构陷!今天你要是不拿出证据来,本官先拿了你!”

章允仁怒视王用,喝道:“我是钦差巡按,你敢拿我!?”

王用抬头挺胸,一脸官威,道:“黄云发与你是什么关系?你有没有收受他的贿赂?公然构陷抚台,我拿你又如何?”

章允仁万万没想到王用居然这么胆大,居然敢对钦差下手。

再看向耿如杞,孙传庭,陈铭据等人淡漠的表情,哪里不知道他触了众怒,可依旧不肯罢休,转向另一个外来者,同为山西道监察御史的毛羽健,抬手沉声道:“毛兄,山西官员沆瀣一气,杀人灭口,欺君罔上,罪无可赦,还请与我一道,弹劾他们。”

毛羽健胖脸绷紧,挺着大肚子,义正言辞的道:“本官身为钦差巡按,纠劾不法义不容辞。章兄,但有证据,别说弹劾了,便是乾清宫、皇极殿,毛某也陪你走一趟!”

章允仁听着他的话,乍听没有问题,可仔细一想又不对,伸手指着毛羽健,惊色道:“你,你,你与他们是一党的?”

毛羽健脸色一沉,喝道:“章允仁,你要是信口攀咬,胡乱嚼舌,本官先弹劾你一本!”

章允仁看着他,又看向耿如杞,王用,孙传庭,陈铭据等人,赫然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立在黄云发的尸体前。

其他人,自成一线,围成半圈,仿佛在围攻他!

章允仁心里又惊又怒,转头看向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黄云发,咬牙大恨,转头再次看向耿如杞,王用等人,冷声道:“你们要拿我如何?”

所有人关注的黄云发都能被堂而皇之的灭口,他这个钦差要是被栽赃陷害点什么,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王用一摆手。

一个刑官端过一个盘子上前,道:“章巡按,这是验尸文书,还请过目。”

章允仁拧着眉,伸手拿起来,这份验尸报告很简单,结论也直接:畏罪自杀,无他杀痕迹。

他自然不会认,一把摔回去,道:“这是什么意思?”

刑官道:“章巡按,你是监审,这个得由你过目。”

章允仁已经反应过来,瞪着耿如杞,王用等人,道:“我不认可黄云发是自杀。”

耿如杞却懒得跟他废话,沉声道:“那本官就任命你彻查此案,限期三日查明,如果你继续胡搅蛮缠,本官也还拿得起笔!”

说罢,一甩手,大步离去。

王用,孙传庭等人自然跟在他身后,偌大的牢房,眨眼间就只剩下章允仁以及尸体的黄云发。

章允仁怒不可遏,想破口大骂,但又不敢,强忍着怒哼一声。

很快,他压着怒气,转头看向黄云发的尸体。

他想伸手,可又似乎觉得晦气,没碰到黄云发,想唤人来验尸,转头出去,喊了几遍,没有一个人搭理。

“好好好!”

章允仁满腔怒气无可发泄,面对黄云发的尸体,一样的束手无策。

他是钦差巡按不假,位卑权重,到了地方,那是高人一等,睥睨天下。

可真要有人不在意他这个‘钦差巡按’,那他半点权力都没有,指挥不动任何人!

现在,章允仁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面对山西省官员的抵制,他连验尸都做不到。

他盯着黄云发的尸体,心里苦思冥想。

突然间,他双眼圆瞪,脸角绷直再三,一跺脚,大步离去。

章允仁是钦差巡按,以他的身份,还是可以调用山西省官场以外的人手,比如‘兵’!

山西省,还有一个山西总兵,黑云龙!

他出了按察司,直接出太原城,奔向汾州府。

黑云龙驻兵在汾州,以应对西北民乱。

耿如杞等人这会儿已经回到巡抚大院,正在商议后面的事情,听到章允仁要出太原城,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陈铭据疑惑道:“他不应该回京吗?怎么向南去了?”

王用,孙传庭等人也不解,一个空有名头而无实权的监察御史,到了这种地步不回京告状,反而奔向南方,是什么目的?

耿如杞稍稍沉吟,看向王用道:“畏罪自杀,确凿无疑?”

王用一脸正色,道:“按察司上上下下验了好几遍,自杀无疑。那条白绫,是黄云发儿子贿赂狱卒送进去的。他那儿子已经招供,人证物证皆在,确凿无疑。”

耿如杞心如明镜,点头道:“那就好。你们将案卷整理好,本官写奏本去朝廷。毛巡按,你怎么看?”

毛羽健更不傻,原本应该是严密看守的黄云发,轻轻松松的自杀在牢房里,不就是明晃晃的杀人灭口吗?

但山西上下众口一词,而且毫无破绽,他也不能像章允仁那样头铁,凭白得罪这么多人。

迎着耿如杞,王用,孙传庭等人的目光,毛羽健故作思忖片刻,道:“本官会据实以奏。”

这句话自然是没有问题,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说出口的是一回事,笔下的又是另一回事。

耿如杞看着他,道:“你我一同署名如何?”

毛羽健自然不想被绑在这条贼船上,板着脸道:“暂且不用。本官还有诸多事情要奏报朝廷,黄云发案只是其一,就不与耿巡抚一同上书了。”

耿如杞道:“哦,是何事?本官可否知晓?”

面对耿如杞的步步紧逼,毛羽健头疼不已。

章允仁已经被彻底孤立,在太原寸步难行。他要是跟着得罪耿如杞等人,日子肯定更加不好过。

还得顾忌那个极其小心眼,报复性极强的赵净!

“巡按,有什么难处?”王用不咸不淡的追了一句。

毛羽健脸上挤出一些笑容来,道:“倒是没有难处,待我写好,自然要送抚台过目的。”

耿如杞这才点头,看向孙传庭,陈铭据,一脸威严道:“太原府的事情要尽速结案,尤其是黄家,绝不可再横生枝节。所有的事情,要局限在太原,但凡超出这个范围,休怪本官无情!”

事情是从太原府发生的,赵净不在,耿如杞自然要施压给孙传庭、陈铭据。

这两人能出现在这里,代表的是赵净,本身官位极低。

听着巡抚赤裸裸的警告,两人连忙起身,抬手道:“下官领命!”

耿如杞心里其实并不是很紧张,没有赵净那个无法无天的主在,凡事都好办,解决的轻轻松松。

耿如杞环视一圈,道:“都去办吧,布政使留下。”

众人起身,抬手告退离去,留下王用。

耿如杞拿起茶杯,轻轻拨弄着茶水。

王用观察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一脸只可会意不可言传的表情道:“抚台大可安心,黄云发的案子,只会是‘通敌叛国’,绝不会再牵扯出其他人与事。”

众所周知,黄家不止在商场纵横捭阖,遍布大半个大明。在官场上也是关系网复杂,在朝廷是众多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耿如杞微微点头,继续拨弄着茶水。

王用微微一怔,旋即暗惊,道:“抚台,是,是赵知府在京城有麻烦了?”

耿如杞瞥了他一眼,道:“他明天才会到京城,我在考虑的,他还能不能回来。”

王用神情小心谨慎,声音也低了不少,道:“抚台,赵知府是吏科都给事中出身,算得上是天子门生了。而且,他父是户部侍郎,在朝廷内外颇有关系,不会这么容易折戟吧?”

耿如杞眉宇间出现一丝凝色,道:“不好说。如果不是足够严重,他是不会迫不及待的赶回京城。”

王用心里发慌了,忍不住的凑近,更加低声道:“抚台,我听说,他与司礼监……”

他没有说完,耿如杞也明白,道:“司礼监也不是万能的,是朝廷里有大人物要收拾他。”

能让二品的巡抚称之为大人物的,整个大明屈指可数!

王用隐约想到了什么,心里慌乱更多,直接写在了脸上。

耿如杞瞥了他一眼,道:“我想,你走一趟京城,为赵明堂辩护。”

王用大惊,道:“我?抚台,你,你让我去京城?”

耿如杞见他这个模样,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放下茶杯,道:“算了,你去了也不能取信朝廷,只能看赵明堂自己了。”

如果说,没有天牢那一遭,耿如杞或许有胆魄亲自去往京城,为赵净辩护。

可惜,他终究是被吓破了胆,没有胆量再回京城,那个噩梦之所。

王用见耿如杞收回了话,心头一松,这才发觉,头上已经出现丝丝冷汗。

他要是跑到京城给赵净做辩护,那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更何况,如果赵净落败,他们就会被打成一党,一同下狱问罪!

王用,他与赵净非亲非故,怎会冒这么大风险!

耿如杞将王用的表情尽收眼底,知晓这个人不可用,心里不禁长叹一声,面露怅然。

在他看来,赵净是一个能做事的人,相比于暮气沉沉的朝廷,赵净是大明官场少见的锐气勃发的年轻人。

他是惜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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