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4章 他说他来做去憎恨的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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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个地方发生的事吗。”

梧惠脸色发青。即便威胁生命的情况她也经历过了,但听莫惟明的叙述,她还是感到一阵古怪的恶寒。

“是的。”莫惟明回应。

“所以那个房间,并不是为研究员的女儿准备的?至少不是给人类的她准备的。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那里,直到整栋楼都荒废掉……而她只能以人偶的形式存在?”

“是吧。”莫惟明又说。

“她还活着吗?”

“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娃娃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只是房间里众多女孩的玩具之一。”

“这不就是——真正的鬼故事了吗?听你描述那个房间,还有画画的痕迹。岂不是意味着叫小艾的人偶,至少在过去的一段时间还能活动?说不定,现在的她在睡醒后也会……简直匪夷所思——你真的没骗我?”

莫惟明无奈:“我骗你到底图什么。我虽然没经历过这些,但这是莫恩告诉我的,我愿意相信。尽管我也觉得离奇……可从父亲掌握的技术上来看,这类事也并非不会发生。”

梧惠连忙追问:“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莫恩在场吗?”

“这应该是很早的事了,他大概不在,甚至可能还没出生。”莫惟明稍加回想,“他说……关于那些门后的故事,都是相关研究者或干脆是父亲亲自告诉他的。如果和事实有所出入,每个人说的,应当对不上吧。”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说的,就是想让他相信的?真相则并非如此。”

“不会。我还是倾向于信任他们所有人。虽然六道无常过去不能涉足这片地方,但在这里的人死去后,他们还是有办法获取一部分情报的。毕竟,他们不仅和人类、和生者打交道,还有妖物和死者。”

“噢……但,会动的娃娃啊……”

梧惠仍无法从那种震撼里走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不就认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你是说……莺月君?”

“说不定我父亲是想复刻与她有关的技术。再往前,还有用人偶作为替身的妄语的恶使。各种历史相关的记载也好,故事书也好——不也都提到过,集天地之精华的器物会产生灵性吗。灵魂诞生后,器物就是他们的身躯。这个项目,不过是在复刻当时的技术罢了。只是如今对材料和方式都有更高的要求。”

“一开始,那娃娃是不会动的吧?项目组又是如何确认实验成功了呢?”

“不论在现今的什么宗教体系内,都有一个普遍的认知:越像是人的东西,越容易和人的灵魂相互作用。此前,他们也做过无数其他动物的实验,一定是有些眉目才开始烧制人形躯壳。”

“这样说也有道理……”

“后期接受实验的,有许多老人或重病缠身的人。人人都想活下去,都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直到最后,有灵魂短暂地激活了它……仪器检测到了数据。这便算是成功了。虽然灵魂停留的时间没超过七个自然日,但已是重大的突破”

“咦?那,那个女孩怎么……”

“嗯。她的确很特殊,可能是在母体内受辐射影响,也可能是年轻的生命更鲜活,也可能——那个男人用特殊的方式亲手杀了他的女儿。父亲之后的研究,一定有很多试图让它恢复行动能力的办法吧。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真是那个男人做的,岂不是,你父亲心甘情愿背负了骂名?他还在之后继续推进维持他女儿存在的研究……他真的甘心吗?”

莫惟明垂下眼。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放在被面上的手,像是在看一对雕塑。

“有支持者就会有反对者。他背负的骂名,反正也不差这么几件了。再怎么说……孩子总是无辜的。”

梧惠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那……那你能告诉我,其他的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也不希望自己因为其他人的风言风语,产生不好的看法……”

“那也是你的自由。”莫惟明竟如此平静,“人们怎么想我的父亲,并不会影响我对他们的看法。正如你说的,人的认知有自身的局限性。方法无非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信息传递,总会导致一些内容失去本来的模样。”

梧惠从椅子上下来,挪到和他更近的褥子上。她侧身跪坐在褥边,认真地看向莫惟明。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听你说的。你是他的儿子。如果连你也不说,我就真的没办法接近真相了——人不能总活在谎言的包装里,因为不需要对语言负责,就不去重视。我是这么认为的。”

莫惟明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觉得,自己应该产生一丝触动。但太难了。如果是以往,他一定会不加犹豫地为难得信任之人全盘托出吧。

浸泡在剧毒的真相中,就是更正确的吗……

不。至少,以梧惠的视角来看,她是对的。

“你说其他事。”莫惟明整理了情绪,“还有哪些?”

梧惠认真想了想。倒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知先说哪个好。

“比如……我听说有一个人,双臂是鸟的翅膀。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炭化了。这听起来不是很恐怖吗?就好像研究人员在撤离前,用烈火处决他似的。”

“到底是你们只听了一半,还是在场的人说了一半……”莫惟明抬起膝盖,双臂随意地搭在上面。“这个事儿,我倒是能猜出大半。大约和羿家的实验有关。那个死者,倒是未必姓羿。当年为测试接受三足金乌力量的方式,还有上下限,羿家的祖辈世代都以自己为载体,不断经受实验。他们姑且算是自愿的,至少家族领导人是。他们和我父亲是合作关系。像这样的家族,其实有不少,但真正熬出头的只有……”

“……所以,那个人是失败品吗?”

莫惟明轻轻摇头。

“我想,恰恰相反,他算成功的一个。但是,成功得有些过头了。在灵力贫瘠的时代,他竟然通过不正常的方式,改变了自身的形态。他一定可以使用很多不同凡响的力量吧……只是容易失控。他房间里的装潢大多防火。想来,也是父亲能安排的姑且算体面的收容之所。”

“那天上飞的不是,水里游的呢?”梧惠又问,“我还听他们说,有个变得像是夜叉一样的人,死在住所的浴缸里……”

“它本来就是夜叉。只是,父亲想通过一些方式,试着让它转变成人。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至少就这个结果来看,他没能完全实现。”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创造一个像人的生物?”

“重要的也未必是结果,而是在探索过程中的许多可能性。我能理解。具体是怎么想的,大概也只有问他了。说难听的……阎罗魔不允许的事,他已经触犯了不少。非要说的话,至少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迫害人类。”

“可他不是……非常追求平等的人吗。这么一来,算不算对夜叉的迫害?”

“如果选择信任他,那我倾向于认为,这个夜叉是自愿的。硬要拿出证据的话……现场的笔记里,有疑似夜叉自己写下的,越来越接近人之手的文字。虽然内容尚且难以解读,但应该是理性状态下书写的。”

梧惠满面震惊。

“竟然……有这种事……”

“嗯。不如说,但凡具备文字能力的物种,都留下过自己的签名。”

这太让人意外了。梧惠还在想,那,会不会是被强迫的?可到这时,她意识到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是好事。她的初衷本就是消除疑虑,也如实向莫惟明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到头来,还是对每一个细节都充满质疑,这和那些造谣的、找碴的、信口开河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还有,”梧惠又想起来,“有空房间传来动物的嘶鸣……说是被残忍杀害的动物的冤魂……”

“我承认是残酷的实验,但初衷绝不是虐杀。那是一种将现实中的生物,转化到平面的技术。可以理解为,放到照片或是画里去。但实际上,平面所能展现的只有事物的一个切面。这项技术真正能够实现的话……画上应该会同时呈现每个面。于是,那幅画便不是人类能认知的了。没有生命之物放进去,虽然简单,但注定失去原有的功能;若是有生命之物……能保证它的灵魂依然存活,而非收藏一具扁平的尸体,难如登天。”

“……听上去,他做到了。”梧惠感到心惊胆战,“虽然,如果受害者是动物而不是人,听起来好受些。可这种观念,会不会太伪善了?”

莫惟明摇摇头。

“依我看,不算。毕竟你是人类,会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思考,再正常不过。如果对什么事都存在心理负担……像我父亲那样,活着就会很痛苦。”

而他正是这样痛苦地活了这么多年。

甚至主动走向更痛苦的路。

这都是为了人类更好的未来。

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人类中的一员吗。

那我呢?

不要想这些了。

“像如月君似的。”

“什、什么?”莫惟明梦中惊醒似的心跳过速。

“啊……就是,最早的那个。”梧惠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纠正,“不好意思,是我表述有歧义了。是说初代的如月君,柳酣雪解。相传,她有将任何东西画到画里的能力。最终她把自己也……还有,如今的莺月君的诞生,似乎也与美人图中的灵性有关。看来在遥远的过去,这些梦一样的现象都可以是真的。”

莫惟明点头附和。

“诚然如此。我的父亲,正是一直在用现代的、人类的办法,去还原那些神话般匪夷所思的事。他希望人类能变得更好,又知道,这是条很难的路。”

“那很了不起。”梧惠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是真正值得敬佩的。”

莫惟明没有说话。他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视线放空,像是穿过厚重的帐篷。

“你还愿意说吗?”梧惠注意到他的异样,“你是不是累了?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莫惟明摇头。

“不了。按理说需要,但我实在吃不下。你还想问什么,都问了吧。”

“……还、还有被与海夜叉缝合的鲛人。还有很多被监禁的人。”

“那个鲛人和他一样……”

说到这儿,莫惟明忽然停下。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不——总之那个鲛人,也是他的朋友。你可以理解为,和伪龙相似的存在。只是,鲛人天性畸形。我父亲没有把他和谁缝起来,是他自己这么做的——用鲛人一族的骨梭。父亲没能抢救回他,只能用特殊的技术保留他的尸身,将他恢复成原本的模样。至于其他鲛人,也并非监禁的实验品,而是帮助他净化实验污水的伙伴。他们存在合作关系。研究所被破坏后,他们就被困在这里,直到死去。”

“竟然是这样……”

“而那条伪龙,莫恩的母亲,也有一个房间。她曾经没那么庞大,房间的布局确实像在饲养大型宠物。她的房间名是‘孤独’……可能因为她诞生的理由,可能因为她独身活过的年岁,也可能是指她没有同类的事。”

“我都不知道这些……”

梧惠的神色黯淡下来,像是因之前的揣测感到错误,并为之懊悔。

“我也不知道。”莫惟明的语气柔和许多,“其实我和你一样,一开始看到那些植物、动物,还有这些匪夷所思之门时,立刻产生了不好的想法。我也在怀疑,父亲到底都做过什么事?直到莫恩将一切告诉我,让我不要恨他。”

梧惠哑然。

“算了,继续说吧。除了他们,也是有不那么孤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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