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伏寿心术,布局淮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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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邑宁宫。

晨曦微露,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

室内椒兰芬芳弥漫,与窗外飘来的花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派祥和宁静的氛围。

皇后伏寿早已醒了过来,此刻正跪坐在龙榻旁。她轻轻抚过天子刘协的额头,将他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

凝视着刘协熟睡的面容,她的眼中尽是无限的柔情。

自长安归来后,天子便一直留宿在她的邑宁宫中,这份恩宠让她心中欢喜难抑。

“陛下,该起身了。”她轻声唤道。

刘协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伏寿那张端庄秀丽的脸庞。

她今日梳着高髻,只簪了一支白玉凤钗,素净中透着皇家的威仪。

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触手温润如玉,他淡淡笑了笑,“皇后今日气色真好。”

伏寿面颊微红,垂下了眼睫:“有陛下在身边,臣妾自然安好。”

说着,她轻轻抽出了手缓缓起身,取过早已备好的玄色龙袍,“让臣妾为陛下更衣吧。”

刘协抬眼瞧了一下殿外的天色,遂轻“嗯”了一声,随后坐起身来,任由伏寿为他穿戴。

汉代天子更衣,本应由贴身宦官和尚衣监女官负责,但此刻是在皇后的寝宫,她自然要独享这份荣耀。

伏寿动作娴熟而轻柔,先是为他系上素白中单,最后才披上那件玄色的直裾深衣。

每一道衣褶都被她抚得平整服帖,每一根系带都结得恰到好处。

“皇后手法越发精进了。”刘协赞叹道,目光落在伏寿专注的侧脸上。

伏寿抿嘴一笑:“能为陛下更衣,是臣妾的福分,臣妾自然要格外用心。”她说着,取过玉带又为刘协系上。

殿外,小黄门李坚领着十余名宫女宦官静候多时。听到里面的动静,他躬着身小声问道:“陛下,可要奴婢们进来伺候?”

“进来吧。”刘协整了整衣冠,恢复了天子的威仪。

殿门轻启,女御长郭氏带头,领着一队宫女鱼贯而入,手捧铜盆、巾帕、漱盂等物。

伏寿亲自试了水温,才伺候刘协盥洗。宫女们低眉顺目,不敢直视天颜,只是按照规矩递上各种用具。

待洗漱完毕,伏寿又为刘协梳发。

她取过一柄象牙梳,轻轻梳理着天子的长发,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珍宝。

稍后,将刘协的黑发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用玉簪固定。

刘协从铜镜中看着身后的皇后,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转而说道:“有皇后主持后宫之事,朕才能专心朝政,这段时间辛苦皇后了。”

伏寿的手微微一滞,随即莞尔一笑:“陛下言重了,此是臣妾的本分。”

稍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委婉的劝道:“自长安回来后,陛下一直留在邑宁宫,臣妾虽然欢喜,但似有不妥。”

她微微抬眸,观察了一下镜中刘协的神色,“后宫之中,陛下已有嫔妃数人,应雨露均沾,恩泽广布!”

她顿了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否则,要是传至宫外,朝臣们还以为陛下独宠臣妾!”

刘协闻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明白伏寿的心思,自己在长安专宠马云禄的事情定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这位年轻的皇后虽然表面大度,但内心却是深藏着想法。而刚才一番话,显然是在表达对过于宠幸马云禄的不满。

至于这几日他特意留宿邑宁宫,不仅是为了安抚她,也是为了稳固朝局,省得外面流言蜚语,人心浮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的那番话说的也对。宫中嫔妃数人,若是独宠某一人,定会引发后宫争斗,也会牵扯到前朝之政。

想及此处,他笑着赞道:“皇后胸怀宽广,朕心甚慰!此事朕知道了!”

这时,外面再次传小黄门李坚的声音:“启禀陛下,早膳已经备好了。”

刘协颔首,轻挥了一下衣袖:“那就传膳吧。”

早膳摆于邑宁宫偏殿,菜肴精致,却并不奢靡。自定都安邑以来,刘协一直崇尚节俭,宫中用度比之灵帝时期已削减大半。

伏寿亲手为刘协盛了一碗清粥,又夹了几样小菜,柔声道:“陛下操劳国事,多用些。”

刘协尝了一口,满意的颔首。

这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却不糊,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他忽然想起一事,放下玉箸问道:“对了,马云禄入宫后,可还习惯?”

伏寿浅浅一笑:“臣妾就知道陛下迟早会问及此事,陛下且放心,云禄妹妹性情爽利,与宫中女官相处融洽。只是……”

她略作迟疑,“她似乎更喜骑射,对女红之事不甚上心。”

刘协轻笑了一声,宠溺之情溢于言表:“云禄自幼随父兄在军中长大,自然与寻常闺秀不同。皇后不必过于约束她。”

“臣妾明白。”伏寿不动声色,温顺地应道,又为刘协添了一勺粥,“不过既然入了宫,一些礼仪规矩还是需要学习的。

此事本该由少府掖庭令负责,可掖庭令一直暂缺,臣妾就擅自做主安排了女御长郭氏,每日去永平宫教导她一个时辰。”

刘协眉头微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明白这是皇后在行使她的权力,也是后宫的正常规矩。“也好,此事皇后看着办就是!”

这时,伏寿放下了玉箸:“既然说到了云禄妹妹,臣妾有一事需与陛下相商!”

“皇后有话但说无妨,不必如此拘礼!”说着,刘协又尝了一口粥。

伏寿淡淡笑了笑:“以臣妾之意,云禄妹妹既已入宫,按礼应该给予一个名分。”

刘协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在临幸了马云禄后没有立即给予其名分,就是想给皇后这个机会。

“那皇后认为应该给予什么封号?”

“臣妾思虑再三,'美人'之位颇为合适,不知陛下意下如何?”伏寿的声音柔和却坚定。

美人虽只是后宫九嫔之一,但对刚入宫的女子来说已是极高的起点。

伏寿此举,既显皇后大度,又不至于过分抬举新人,分寸拿捏得极好。而且,也能让伏波将军马腾安心。

“皇后考虑得很周全。”刘协赞许地点头,“那就依皇后所言吧。“

伏寿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仿佛真心为这个决定高兴:“既然如此,那臣妾这就命人准备册封事宜。”

早膳用毕,黄门令何柱在殿外恭敬禀报:“启禀陛下,校事府佥事史阿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刘协神色一肃,立刻恢复了天子的威仪:“宣他在养心殿候着,朕即刻便去。”

他转向伏寿,语气柔和了些,“皇后……”

伏寿温婉一笑,起身行礼:“国事要紧,陛下快去吧。”

刘协点点头,起身离去。伏寿送至殿门,看着天子的御辇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宫道拐角,才转身回宫。

女御长郭氏上前,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扶着伏寿的手臂:“皇后,给予马氏名分,陛下且未提起,您为何又主动提及?”

伏寿瞧了瞧郭氏,淡淡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深宫女子才懂的智慧:“陛下不提,不等于无意。我为后宫之主,时刻都要为陛下着想!”

说罢,她轻挥了一下手,“去教导云禄妹妹礼仪的时辰快到了,你且去吧!”

“唯!”郭氏屈身行礼,缓缓退下。

望着郭氏远去的背影,伏寿独自走向窗前。窗外一株海棠开得正艳,如同那位年轻气盛的马氏女子。

她深深的知道,作为皇后,嫉妒是最不该有的情绪。

自董卓乱政以来,汉室衰微,天子势弱,如今虽暂得安宁,却仍危机四伏。

笼络各方势力是天子刘协必须做的,而她能做的,就是帮他维持后宫的平衡。

而天子是为有道明君,她的付出与忍让,他必会看在眼里。

正所谓——不争,即为争!

………

刘协乘御辇来到养心殿外,李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走下御辇,低声道:“陛下,小心台阶。”

刘协微微颔首,踏入殿内。

养心殿内的御案上已备好热茶,他落座后,淡淡吩咐道:“宣史阿进来。”

“唯!”李坚躬身退下。

不多时,史阿快步走入殿内,单膝跪地行礼:“臣校事府佥事史阿,叩见陛下!”

史阿自弘农事了,便奉诏回了中都。

“起来吧。”刘协端起茶盏,轻轻吹散茶面的热气,“朕想知道弘农之事如何了?你且说说吧!”

史阿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奉上:“陛下,这是太尉杨彪、御史中丞杨众、尚书杨瓒及宁辑将军段煨的联名奏报。”

李坚接过竹简,解开系带,恭敬地摊开在御案上。刘协目光扫过奏报,嘴角渐渐浮现一丝笑意。

史阿见状,心中稍安,继续禀道:“陛下,如今杨懿、许攸被擒,黑山贼张白骑所部覆灭,弘农已定。

此外,太尉杨彪已在全郡推行两政,且进展十分顺利。”

刘协合上竹简,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赞道:“很好,弘农两政顺利,朕也就放心了!”

他略作沉吟,又道,“不过,弘农初定,杨太尉尚不宜离去。传朕旨意,让他继续坐镇弘农,待秋收之后,再出使关东。”

“臣领旨!”史阿连忙拱手应命。

可片刻后,他又迟疑的问道:“陛下,许攸和杨懿已押至中都,不知如何处置?”

刘协轻敲了一下案几,略作思索后,眼神变得微冷:“杨懿毕竟曾为朝廷官员,又是杨氏之人,如今勾结黑山贼意图颠覆朝政,罪不可赦。但朝廷自有律法,就交于廷尉按汉律处置吧!”

“至于许攸……”他顿了顿,语气森冷,“身为大汉子民,却不思忠君报国,反而助纣为虐,就押至西市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史阿心中一凛,正要领旨,刘协又说道:“据悉袁绍已屯兵数万于冀、并边境,对此,朕不能无动于衷。

许攸的首级示众三日后,就物归原主吧,让他知道——乱臣贼子,是何下场!”

史阿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

刘协瞧了瞧他的神色,轻笑一声,转而问道:“你可知朕这么快诏你回来,所为何事?”

“臣……或许知道!”史阿微微低头,神色又恭敬了几分:“臣已经审问了许攸,得知袁绍派出了细作至中都。

如今,陈皮已死,唯有巴聿还留在西市的‘逆来聚’逆旅,臣今日就派人把他们全部抓捕……”

谁知刘协却是开口打断:“此事不必,密切监视即可!”

说着,他紧盯着史阿,“朕不但要你监视那些人的一举一动,还要查出他们与什么人来往。”

稍后,他的语气渐冷,“如此重要之事,校事府竟然毫未察觉,朕——很失望!”

说着,他微微摇头。

“咚!”史阿心头一凛,随即双膝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刘协凝视史阿片刻,语气缓和了些:“朕知道校事府初创,很多还不是很完善,但你作为校事府佥事,有必要时刻警惕!”

至于此次,朕可以不予追究,但若下次,再出现纰漏……”

史阿额头满是冷汗,重重叩首:“请陛下放心,自此之后,臣必为陛下掌控中都城内一切动向!”

刘协轻轻点头,“朕既然用你,即是相信你,你且退下吧!”

“臣谢陛下!”史阿再度叩首之后,这才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走至殿外,他顿觉得脊背上一阵阵的发凉,抬头抹了一把冷汗,就要离去,却见前方廊下有一老者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师父!”史阿连忙轻声呼唤,上前见礼。

卫尉王越已经是胡须花白,却仍是精神矍铄。他弯身虚扶起史阿,轻叹一声道:“老夫虽然不知道很多事情,但有些还是了解的。老夫有一句忠言,中都乃天子行在,容不得出现半点差错。”

“徒儿知道!”史阿有些哽咽,随即深深一辑。

“好了,”王越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男儿有泪不轻弹,为师也不能与你说太多,你且去吧!”

稍后,他挥了一下手,随后转身离去。

史阿收拾好心情,回头望了一眼养心殿,毅然向校事府衙署走去。

自定都安邑后,校事府便有自己的办公地点,位于与皇城东边毗邻的一座深宅大院内。后经不断翻修改造,已经是四腑五脏俱全。

而且高墙深院,戒备森严。

刚回到衙署正堂,史阿阴沉着脸吩咐道:“速去请鲍出和祝公道!”

堂外的守卫连忙领命而去。

很快,鲍出和祝公道联袂而来。

二人见史阿脸色阴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忐忑不安。

毕竟弘农之行他们可是立了大功,如今封赏还未到,却先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压抑。

二人见礼之后,鲍出小心的问道:“佥事,不知出了何事?若有差遣,但请佥事吩咐!”

祝公道向来是以冷酷示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却表达了一切。

史阿看着二人,良久后才略感欣慰的点了一下头。

稍后,他冷冷道:“通过审讯许攸,我们已经知道了袁绍派遣细作前来中都,可我们校事府却没有察觉,这是我们的失职!”

顿了一下,“今日觐见陛下,陛下虽没有惩罚于我,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这是我们校事府的耻辱!”

鲍出和祝公道二人身感同受,鲍出勃然大怒:“据说还有一部分细作藏在西市的‘友来聚’,属下这就带人将他们一窝端了!”

史阿连忙抬手制止,又微微摇头:“可陛下却说,一切当做未知,严密监视即可!”

鲍出和祝公道闻听,顿时是大失所望。

史阿却是突然冷哼一声:“既然袁绍敢遣人来中都,那我们就不能不有所回应,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鲍出精神一振,当即主动请缨:“佥事,属下愿带人前往冀州邺城!”

祝公道晚了一步,气的恨恨的瞪了鲍出一眼。

史阿点头赞道:“我正有此意,你即刻挑选精锐,潜入冀州邺城!”

缓了缓,他又道:“不但邺城要派人去,淮南寿春也要派人去!”

稍后,他目光转向祝公道:“根据淮南传来的诸多消息,袁术已有不臣之举。你率人前往寿春,一探虚实。”

稍后,他又嘱咐道:“太尉即将出使关东、安抚诸侯,你也是太尉的前站!”

祝公道郑重的一抱拳:“请佥事放心,属下必全力以赴!”

“嗯!”史阿微微颔首,稍后笑了起来,“另外,此次弘农之行所立功劳,我自会向天子禀奏。若不出意外,你们将官升一级,成为守校事郎!”

“多谢佥事提携!”鲍出大喜过望,连忙躬身一拜,就连祝公道也是眼中露出了一丝喜意。

史阿心情好了些,随后踱步至门槛后。

他负手望向了天际,语气坚定:“你们要记住,校事府乃天子耳目。从今往后,中都及天下诸州郡,不得有一事瞒过我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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