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天子深意（1 / 1）
马严在一旁观察，见兄长心愿达成，又瞧了瞧天子的神色，知道该是适时告退的时候了。
他正欲起身请辞，天子刘协却再次开口：“朕有一疑问，欲向卿等请教。”
马续、马严闻言，连忙收敛心神。马严恭敬回道：“陛下垂询，臣等敢不尽言？还请陛下示下。”
刘协微微颔首，目光在兄弟二人脸上徘徊，缓缓问道：“卿等出自右扶风茂陵马氏，家世显赫。
朕想知道，马氏与世祖光武皇帝时的那位伏波将军马援公，是何渊源？”
马严闻言一愣，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马援乃光武中兴名将，正是右扶风茂陵人氏，天子熟读经史，怎会不知？
他定了定神，小心的禀道：“回陛下，伏波将军马援公，确是出自我右扶风茂陵马氏。只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臣等虽同出茂陵马氏，却不是马援公后裔。”
“哦！”刘协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追问道：“那么，二卿可知晓一位名叫马肃的人？”
“马肃？”马续与马严二人对视一眼，心头同时一凛。
二人心思急转，有心想说不知道，或者含糊其辞。但天子既然说了出来，那就是早有准备。
马严心中暗叹一声，又整理了一下思绪，谨慎地回道：“陛下所询问的‘马肃’，臣确知族中曾有此一人。但不知陛下所指，是否与臣等所知为同一人？”
“无妨，”刘协摆了一下手，笑道：“卿但说你们知道的即可。”
“遵旨。”马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据臣所知，孝桓帝年间，我茂陵马氏确有一位族人，名唤马肃。
那时，马肃受朝廷任命，前往凉州任职。只是后因事获罪，被免去了官职。
自此马肃便滞留在了凉州，后又与当地羌人通婚，杂居于陇西一带。”
“卿说的正是朕所问的人！”刘协当即笑道，肯定了马严的说法。
随即，他面色一肃：“那卿可否知道，马肃在凉州，留有后人？”
马续闻听，微微低下头。马严也陷入了沉默，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刘协看着兄弟二人的神色，轻笑一声：“看来卿等是知晓的？或者是……有所顾忌，不便明言？”
马严抬起头，无奈的叹道：“陛下明明鉴，并不是臣等不愿说，实在是这是族中旧事，牵扯甚多……”
“好了，”刘协突然抬手，“既然卿等不便说，那便由朕来说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据朕所知，马肃滞留陇西，与羌女结合，生有三子。其中一子，便是受朝廷册封为伏波将军的马腾！
如此算来，马腾将军身上，也是流淌着茂陵马氏的血脉，更是马氏流落凉州的一支。”
“陛下……”马严有心辩解，但再次被刘协打断。
“朕明白你们的顾虑。”刘协淡淡笑了笑，“马腾乃汉羌混血，其出身在你们的眼中，或许是显得‘不纯’。”
他话锋一转，“但是，马腾之女云禄，也是汉羌混血。但其深得朕心，已入宫侍奉。而朕，并不介怀她的出身。”
他瞧了瞧马氏兄弟的神色，语气变得冷淡：“朕今日提起此事，并非是要干涉马氏家族内部事务。”
他顿了一下，神色又变得严肃：“朕只想让卿等明白，朕已知晓此中渊源，也希望你们知晓此点。至于日后如何，全凭你们自行定夺。”
马续与马严闻听，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天子并没有强迫他们立刻承认马腾的身份，只是点明了这层关系，并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兄弟二人连忙起身，躬身拜谢：“陛下圣明！臣等感激不尽！”
“好了，”刘协轻抬了一下手，微微笑道，“今日能与卿等在此畅谈，朕心甚慰。朝廷诸事，还需卿等戮力同心！”
马续、马严心领神会，立刻齐声应道：“臣等必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
稍后，他们恭敬地行礼告退。
待马续、马严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门外，刘协淡淡笑了笑。
走出宫门，马续与马严并未立刻回去，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宫墙角下。
马续眉头紧锁，捻着胡须低声问道：“仲长，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马严自然明白兄长所指，他轻叹一声：“兄长，陛下之意无非是要我们茂陵马氏，承认马腾并将其纳入族谱。”
马续闻听，心中的不解更甚：“可这终究是我马氏家族内部私事！陛下为何如此热心？为兄实在想不明白。”
马严表情无奈，压低声音道：“兄长，您只看到了家族私事这一层。陛下所考虑的，则是朝廷与后宫的大局！”
见马续眉头一皱，他进一步说道：“马腾之女已经入宫，且颇得陛下青睐。而后宫之争，向来与前朝势力息息相关。
马腾虽然官拜伏波将军，手握兵权，但其出身凉州，更是汉羌混血，在那些世家大族眼中，终究是边鄙之人。
陛下护马腾之女周全，稳固马腾之心，就需要为马腾寻得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
稍后，他顿了一下，“而我茂陵马氏，乃是天下名门，正是陛下眼中最合适的选择！”
马续听罢，心中顿时恍然，但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忧虑：“若依你这么说，那岂不是要将我茂陵马氏卷入后宫与前朝的纷争之中？”
马严轻轻摇头：“兄长，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茂陵马氏自明帝时明德马皇后开始，便已与汉室结下了不解之缘。
而且茂陵马氏想要完全置身于权力纷争之外，谈何容易？”
他稍作停顿：“既然陛下已经明示，却没有强求，我们不妨……顺势而为。
眼下，应先向马腾表示亲近之意，此举也是在向陛下表明我马氏的态度，更是向马腾释放善意。至于将其正式纳入茂陵马氏……”
马严淡淡一笑：“我觉得，这倒不必急于一时，且看看时事如何发展吧！”
马续一怔，心中有些不解，忙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马严沉思片刻，笑着解释：“若是马腾之女一直能得陛下宠幸，而且是圣宠不衰，又能诞下龙子，那我茂陵马氏自然是要考虑一二。”
他顿了一下，“说句大不敬的话，若其子有希望能在陛下百年之后继承大统，那我茂陵马氏自然是鼎力支持，也必将借此成为大汉天下第一望族。”
马续听后，捋着胡须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马严的话。随后他又担忧的说道：“但此事切不可大意，皇嗣之争，向来是残酷无比。我茂陵马氏不可为了一时之利而陷入其中！”
“那是自然。兄长且放心，其中的危机与利弊，我心中省得！”
说罢，马严笑了笑，“好了，我们也该回弘文馆了！”
稍后，他意有所指：“兄长应该及时将入东观为博士，并参与编纂《平羌功臣录》的消息告知荀衍，想必他知道后心中定会欢喜异常。”
马续精神一振，心中显然是也想到了此处，不由得拊掌赞道：“嗯，你说的很对！”
稍后，他便转身离去，向宫外一直等候的马车走去。
马严一见，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像他兄长这般，只专心于经学，不问世事。
他又轻轻摇头，苦笑了一声，他可做不到他兄长那般豁达。